“好啊,晚上我带你回家。”荆珣应声。
莘梧眼里多了点柔和,他伸出宽厚的手揉了一把荆珣的后脑勺,揉乱了他的头发。
荆珣嫌弃地拍掉了他犯贱的爪子。
但外人是不会知道具体内幕的,这是荆家内里的龃龉。
他只慢慢察觉到荆珣这些年在荆家过得并不开心,只当是弟弟出生后分走了荆珣的宠爱。
荆珣懒懒的,拖唱着音调,“我还好,倒是你。”他顿了顿,眼睛里带了点笑意,“我觉得你变化越来越大了。”
“具体不知道,但基本三两个月没问题。”
荆珣点点头。
“最近还好吗?”莘梧问他,眼睛看着荆珣黑沉沉像黑曜石一样沉静的眼珠,掀了掀嘴唇和缓道。
商骊大跨步坐在荆珣对面,轻轻敲了敲桌面,荆珣咽下口中的饭才抬眼看他,他有一点强迫症,将餐具摆放得整整齐齐。
他吹下眼睫不再说话,眼底晦涩稠暗,瞥了一眼楼见榆转身走了。
餐厅这个时间点人一向是多的,商骊在餐厅里眼神逡巡一圈,锁定了角落里的位置,商骊抬脚走去。
餐厅里的人睁大眼睛,一个个好奇又不敢直视商骊,只好暗戳戳的瞅他。
她有些慌,喉间像是哽了一块石头,以往商骊虽然并不喜欢她,但向来不会这样落人面子。
一定是,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楼见榆眼底染了慌乱,手指绞紧。
楼见榆慢慢抿住了嘴。
楼见榆是里昂国际公认的校花,人靓家世好,她喜欢商骊这件事在整个里昂国际的学生眼里都不是个秘密。
她几近是以女友的姿态站在商骊身边,这几年可谓是铲除了不少“异己”。无声的警告着靠近商骊的人:他有主了。
楼见榆今天一直处于被低气压之中,坐在商骊右前方的她转眼就能看到商骊。
商骊一整个早读都在埋头睡觉,他披着校服睡的昏天黑地,像是几辈子的觉全要在今天补回来一样,直接睡过了早读和上午第一节自习课。
好容易第二节课睁开了眼,是数学课。老师是个很厉害的女人,上课极其严厉,不容一丝懈怠。
半晌过后,他胸腔微颤,低低长长的笑声宣泄而出,像是开了闸的洪水,得手捂着眼睛才能不让阴鸷从黑沉的瞳孔里漫出来,他手指轻微的抖。
眼底尽皆翻滚的热浪。
宝贝,明天别哭。
莘梧从小就被送往了国外,每年来来回回的往国内飞,每次回国跟荆珣聚一聚都是常事了。
此时他坐在荆珣的对面,黑发微微凌乱,有几缕搭在高耸的眉骨,剩下的被捋到了脑后。
他眉眼匪气英俊,是女生都会心动尖叫的痞子那一挂的长相,不笑的时候有些凶。
眼前的世界被翻涌过来,天不再是天,地也不再是地,城市中心的喷泉像是从地心激射出来的岩浆,路上的行人景物犹如飘在空中渺茫的尘埃。
荆珣……
荆、珣!
他们两人远远对视了一眼。
莘梧面无表情地转过脸,开车将人送回去了,送到家的时候果不其然挨了骂。
他只好恭谨的笑,一边含笑一边赔罪。
身后的经理要上来扶,却被莘梧一个眼神制止了,之后退下去。
“好好好,你自己走,自己走。”莘梧无奈的笑,服了这个小祖宗,也不敢惹他,只好一边护着他防止他摔了,一边在前面给他引路。
到了门口,荆珣啪叽一下绊了台阶,身后跟着的经理眼皮猛的一跳,吓得大惊失色。心里哆哆嗦嗦的想,小荆少今儿要是在他们这儿摔了一跤,明儿莘梧能带人拆了他们家门槛为小荆少垫脚使。
这样的人他其实也遇见过不少,故而也不算稀奇。荆珣长得好,俊秀斯文,追着他想耍朋友的男男女女能绕一条街,他也揍翻过不少来挑衅荆珣的男生。
故而,他只当是一个泛泛的陌生人,眼神略略带了带就继续跟荆珣说话了。
荆珣两杯红酒下肚,微微有些醉。但他与莘梧在一起是从不怕醉的,莘梧在外会为他挡酒,在内会放任他喝,然后送他回家,莘梧就是他身后的依仗。
他看着荆珣吃饭,自己反倒没吃多少,仿佛他来这一趟就是为了看看荆珣好好吃饭。
他看着吃相斯文秀气的荆珣,眼睛弯了弯,随即转动眼珠,眯了眯眼,看向了在街角窥伺已久的人。
自他们坐下没多久,那个人就已经在了。
莘梧回国了。
一下飞机他就给荆珣发了短信,约荆珣出来吃饭。
他和荆珣是一起长大的,两家父母祖辈都是深交了。
莘梧也不在意,像往常一样,拿着公筷给夹菜。
挑好了刺的鱼,剥了壳的龙虾,卷好的酱鸭卷,盛好放凉到温度刚刚好的甜汤。
他照顾荆珣还是以往的细心,荆珣吃饭娇气,很挑食,爱吃什么不碰什么莘梧一向是最清楚的。
或许是少年已经摆脱了稚气,渐渐有了男人的轮廓,身上的气质少了少年人才有的横冲直撞,多了些沉稳。
“是吗,变帅了吗。”莘梧瞥着他,不咸不淡地开了个玩笑。
“荆阿姨说今晚让我回家吃饭,她亲自下厨,说是要给我接风。”
他每次回国都要问这个问题,这么多年从未间断过。两家关系要好,基本是藏不住秘密的,莘梧多少知道一点荆家的事。
诸如荆叔叔荆阿姨为什么要在三十五岁的时候毅然决然再要一个孩子。
为什么荆珣这些年跟家里的关系这么不咸不淡。
他叫来waiter点了支五位数的红酒。给荆珣倒了小半杯,指尖拨动酒杯醒酒。
荆珣看着他线条更加利落的脸庞和悍利的肌肉线条,脸侧过去时鼻骨高挺优越。
“这次回来能呆多久啊?”荆珣仰起脸看着他,手指拨了拨酒杯。
商骊一个眼风都没甩给他们,直直的走向荆珣那一桌在里荆珣两步远的地方停住了脚。
云昧本来在荆珣对面吃饭,他忽觉周遭一静,抬头看见商骊,见他一直盯着正在细嚼慢咽的荆珣,一口饭哽住。
他低头闷声咳嗽,看看面无表情的商骊又看看无动于衷的荆珣,悄然端着餐盘溜了。
是什么呢……
商骊有了想长在手心里的人,自然容不得别人继续在他眼皮底子地下作妖。
四节课毕,商骊丢下一众朋友独自去了餐厅,留下他们面面相觑,他们看着慕妄。慕妄嗤笑一声,“看我干嘛?人小商少追人去了。”
商骊从没承认过,但他也没否认,因为这样能为他省去不少麻烦。楼见榆的父亲是商骊的爷爷亲手提拔上来的亲信,商老很看重楼见榆,看中她温顺乖巧,大方得体。加之两人年龄相仿,商老不免生出些别的心思。
但楼见榆深知,商骊并不喜欢她,对她并没有任何关乎爱情的念头,她之所以敢,也不过是仗着商骊并不在乎这些小事。
今天这一眼,楼见榆从当中看出了冷漠。
商骊一脸没睡好的样子,眼下淡淡的青黑,眉眼懒散冷然。
楼见榆怔了怔,她小声开口,“商骊,你怎么了?”
商骊抬头瞧了她一眼,捋了把头发却没说话。
他在心底里漠然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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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一的早晨,正常人都困,但是一想到今天国旗下讲话是商骊,就不得不打起精神了。
他齿间咀嚼这这两个字,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个此刻操不到的人拉出来施以极刑——操翻他,干烂他,让他那口磨人的逼只能委委屈屈地含着他的性器。
前一刻在他床上翻云覆雨,叫声深深浅浅让人想干死他的人,转眼之间就能当做毫不相识的陌生人。
像是一匹怎么教都不乖的狼崽子,既然教不乖,商骊舔了舔嘴唇,那就操服。
但是下次还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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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辆迈凯伦走后,商骊摘了墨镜。他双手撑在座儿上,头向后仰,一张脸仰面埋入阴影里。
莘梧眼疾手快地抱住他,叹着气,“都说了要扶,倔什么啊祖宗。”
莘梧抱着人上了车,打开车门将荆珣放入副驾,在荆珣后颈垫了软垫防着人睡的不舒服后,才轻轻关上车门,抬眼看向街对面不远处的人。
那人把墨镜推上去,露出一张让人惊艳的脸。
有莘梧在,他永远不怕回不了家。
他起身时斜了身子,莘梧迅速接住他,笑得有些痞懒,“不能喝下次就别喝,醉成这样我回去又得挨叔叔阿姨的骂。”
荆珣不理他,只是歪歪斜斜的往前走,莘梧要来扶他,荆珣拍开他的手,凶巴巴的道,“走开!我要……要自己走。”
他在被亲爹扔进军队里历练了好几年,侦查力和警觉性比寻常人高出不少。
那人戴着一个足足挡住他半张脸的墨镜,斜斜靠在一辆炫酷靓丽的哈雷上,穿着潮牌刺绣外套,蹬着一双马丁靴,双腿交叉,就这样看着他们。
荆珣背对着他看不到,但莘梧能感觉到这人就是冲着荆珣来的。
荆家清高,从文。
莘家涉政,世世代代都是走仕途的。到了莘梧自然也不例外,莘家这一代只有独子莘梧,莘家的希望与重担都系在他一个人肩上了。
他从小就被要求必须优秀,必须出众拔尖儿,不允许失败,只能迥出侪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