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带耳机,凄厉嘶哑的哭叫陡然划破了安静沉闷的封闭空间。
指甲狠狠挠过黑板般的声音钻进耳膜,俞骁微微蹙起了眉,下意识看向了郁时雯。
郁时雯尴尬地按下了静音,颠三倒四地解释:“不是,这是今天那个据说导致剧组食物中毒的咖啡厅老板似乎被粉丝人肉了,我只是——”
她的指尖靠近下拉菜单上的x号上,刚想一键清除,待无意看清楚某个推送标题后,指尖一顿,点开了。
浏览器自动弹出检测到危险网站的风险警示。
她点了继续访问。
司机大骇,“你做什么?!”
“你不……带我回去,我可以撞死在这……或者咬舌自尽”,夏棉摇摇晃晃地,听见自己飘忽遥远的声音说,“你拦不住我的……”
他仰起头,又要撞上去。
前排的司机看了他一眼,“您不要浪费了少爷的一片心意。”
“停车——!”夏棉拍打着车门,甚至试图打开车窗跳下去。
“停车我叫你停车——!”夏棉嘶哑地咆哮着,他扒着车窗去看后面渐渐越来越远的谈云烨,眼泪顺着他血红的眼睛往下淌,“求你了快停车!他是被冤枉的我能给他作证的……”
“我不去……”夏棉的声音都带上了哽咽,“你们都要被抓起来了,我怎么可能不害怕……”
谈云烨展开双臂,紧紧地抱了他一下。他贴着夏棉的耳鬓,呼吸灼热滚烫,“棉棉”,修长的手上下摩挲按压着他单薄的脊梁,用力到夏棉都有些疼了,“我的棉棉……”
猝不及防地,夏棉被他推了回去。一侧的车门猛地打开了,疾驰的冷风咆哮着涌进来,“谈——”夏棉的瞳孔猝然骤缩。
谈云烨沉稳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夏棉的胸膛紧紧贴着他的后背,如雷的心跳互相震颤着。
他们终于擦着森林的边缘穿了过去,一条不算宽阔的乡道出现在眼前,一辆敞篷车疾驰而来,谈云烨背着夏棉纵身一跃,跳进车里,车顶缓缓阖上了。
谈云烨将他缓缓放到座位上,系上安全带,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枚手帕一点一点将他脸上的脏污擦干净,夏棉控制不住地往通过车窗往后看。
那么好的谈云烨被人诬陷成了在逃的强j犯,解释不清地带着他一路狂奔。
江雪墨最恐怖不堪的噩梦被人明晃晃地晾在太阳底下,承受着恶意的嘲讽和幸灾乐祸,他那么小心翼翼拼凑起来的自尊被人踩在脚下,四分五裂。
明明在奔跑的人是谈云烨,身体灌了铅般的人却是夏棉,树影重重宛如无数张牙舞爪的恶魔,狗吠声越来越嘈杂,像是催命符,唤得人心脏跳得快到要骤停。
可渐渐地,那声音不再模模糊糊似有若无,似乎紧追不舍地向他们这个方向而来。
夏棉的脸色惨白下去,“谈云烨……”他颤声呼唤,呼吸不稳,“为什么……为什么会有狗叫声……”
“不怕,棉棉。”他用了点力握了握他的小腿。
俞骁的脊背绷得更直了,像是随时准备冲出去。
森林里黑黢黢的,谈云烨像头猎豹似的背着夏棉在里面急速穿梭,林间的冷风狂奔而过,寒冷刺骨。
夏棉能听见他砰砰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呼吸,一下一下敲在他耳边,催得夏棉越来越心慌。
“咳咳咳……不知道……刚才还在里边咳咳……”那人脚尖离地,痛苦地涨红了脸,林岑朗额前和手臂上的青筋一下就暴起来了,他猛地将人狠狠掷出去,肉体沙包般嘭——地重重摔在地板上滑出去好几米,那人登时呜咽了一声就厥过去了,剩下的那个人缩在一旁瑟瑟发抖,林岑朗卡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来,“人呢?”
那人颤巍巍地指了指窗外。
又是一声重物落地。
“您交代的事我办好了”,助理道,“芸城这边的警察刚刚将江雪墨带走了,谈家的少爷也被锁定了位置,星城的警方正在协助缉拿。”
“你说他在哪儿?”林岑朗抬高了音调。
“星城,星城毗梓县。”
陈菲斯敛眸不语。
林岑朗站起身来,将扣子慢条斯理地系上,“那我等您的答复。”
门被沉沉阖上,林岑朗一边走一边掏出了手机,数个未接电话弹出来。
俞骁微微偏过头,黢黑幽暗的眼眸落在她精致的面庞,常年的军营生活,让他这样看人的时候自带一种天然的压迫感和审视意味,“你从哪儿知道的?”
郁时雯别过了眼睛,视线飘忽躲闪。
他淡淡收回了视线,“你父亲不希望你在这件事上插手过多。”顿了顿,他补充了句:“他也是为你好。”
没得到回答,她抬起头来,看见俞骁正一眨不眨地盯着什么地方,便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
他们坐在倒数第三排的中间偏左,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能比较清楚地看到右侧舞台,但俞骁狩猎般的视线显然不是落在那些火辣的妹子们身上,而是更远的地方。
郁时雯后悔没带个望远镜。
缭乱的光和声潮水般倾泻而入。
夏棉闭上了眼睛。
生日宴已经开始了,晚宴请了当红的歌手和男团女团前来参演,现在正在热场阶段,音乐声震耳欲聋,左右两侧的舞台上男团女团们各自卖力地表演着,灯光昏暗缭乱。
楼梯间里幽暗无光,夏棉看不到谈云烨脸上的表情,却能听见他的呼吸,发着热地烈烈沉沉作响,像在燃烧。
他大步几下走完了三层楼梯,脚尖勾开了一点门缝,外面的光、声和风一同漏进来。
夏棉猛地揪紧了他胸前的衣襟,颤声哀求:“不要这样,谈云烨……”他说,“不要这样……”
他垂下眼眸,看了一眼怀中死死挣扎的夏棉,用了更大的力气勒紧了他,手臂上绷紧的肌肉将西装袖子拱起来,收回视线抬脚离开。
“阿烨!”谈书悠气急败坏,“你理智一点!”
“等陈藏野被人绑架了你再来跟我谈理智。”他头也不回道。
青筋在他俊秀雅致的面庞上暴突起来。
他总是在等,等得错过一个又一个机会,等得他把怀里的这个人弄丢了。
这明明是他先看上的花骨朵,他把他从逼仄幽暗的角落带出来,放在温暖的地方好好养护着,怎么会被途经一朵花的盛放的人们偷了去呢?
窗外一声长啸,烟花点燃了整片夜空,明亮如昼的光一瞬照亮两个人的面庞,苍白如鬼。
“放我下来……”夏棉抖着唇说,声线粗粝得可怕。
谈云烨固执倔强地抱着他,不肯放下,也不肯离开,眼睛血红。
谈书悠见劝不动,急了,语速飞快:“有剧组从店里订了咖啡,集体食物中毒进了医院,上午被带进警厅调查——”
谈云烨脚步一顿,不可置信地转过头来。
“——现在被释放了,但是你们俩出现在了成人网站上,你成了强 bao犯,懂了吗?!”
“——不行。”
“——什么急事?”
谈云烨和夏棉同时出声。
那些封禁在深处的记忆被猝不及防地猛然划开了,沾满血的画面在脑海凌乱地自动闪现回放,粗重兴奋的呼吸似乎又在耳后急促地响起来,脏污像楔子一样将人劈成两瓣,在体内令人撕裂般地不停耸动——
“呕——”他甚至来不及跑进浴室,刚站起来脚一软猛地跪在地上,就这么吐了一地。
季舒弯腰去扶,被他挥开了,江雪墨脸红脖子粗地一下一下干呕着,终于捧着脑袋痛哭流涕。
这时,餐桌前传来一声重重的敲击键盘的声响,像是陡然敲在人紧绷的精神上,江雪墨重重一抖,无意识地呜了一声。伍崇山幽幽的视线投过来,“已经删掉了,只是首长还是联系不上。”
季舒看了一眼沙发上的江雪墨,难得放缓了语气说:“你放心,既然警局把你放回来就说明暂时没发现问题,供货商在接受调查,谈家少爷留下的人已经去警厅交涉了,造谣者和背后生事者会负法律责任。”
毁了,全都毁了……江雪墨抖得像是发了急症,头皮被他紧紧揪着,面部肌肉被勒得五官都变了形。
缭乱的画面和声音隔着重重雾气混乱不堪地疾驰而过。
沉默了半晌,他轻轻摇了摇头。
郁时雯看了他一会儿,脸上愉悦散漫的神情褪去,小声说了句:“……抱歉。”
芸城。
房间里黑黑的。
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在极高频率地闪烁着,固定电话不间歇地铃声长鸣,催得人人心惶惶。
……
“这一看就知道这咖啡店老板得罪了什么人物,上午先曝出来他制售违反食品安全条例的产品,晚上又曝出来这段小视频,而且住院的偏偏又是有一大批狂热粉丝的明星艺人,谁会在乎他是不是无辜的受害者,只会幸灾乐祸罢了。”郁时雯翻着评论,刚过去几分钟,页面闪了一下,忽然消失了,她收起手机说。
俞骁的眉头深深蹙起来皱成了一个川字,他看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
“十一月激情新番:”
“楼上属实是爆笑了家人们哈哈哈——”
“这alpha谁啊,有人扒么?”
“活该。”
“好顶啊,兄弟们我先冲为敬……”
“这是哪位仁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视频很快到了头,只有短短的半分钟。
额头再次痛起来,像是被人狠狠闷了一棍。
“你今天也看那条热搜了?”郁时雯从他手里取回了手机,这么短的时间,视频下面已经有了上万条的评论,并且还在以秒为单位飞快刷新。
“哇,他原来有酒窝啊!”郁时雯伸长了脖子惊叹。
手机屏一下被按灭了,俞骁缓缓收起了手机。
“啧,真小气”,郁时雯小声咕哝了一句,缓缓坐回去,托着腮斜眼瞅他:“你回家去了?”
没等她说完,手中的手机被抽走了。
视频中两个赤条条交缠在一起的人,脸上都打了薄薄的一层马赛克,但只起到点欲盖弥彰的作用。下面那个被绑住了手按在沙发前,腿边还有碎掉的玻璃渣子,他跪在上边,鲜红的血顺着膝盖缓缓渗出来,在强悍的压制下微弱无助地挣扎。而上边那个死死反扣着他的手腕,在毫不留情地进进出出。
一看就知道,是充斥着暴力和血色的一场强j。
视频框跳了出来,上下还有不断跳动放大的色情广告,这是个色情网站。
“不要——!”
“救命——!”
“艹——!”司机爆了句粗口,猛地调转了方向,夏棉一头栽倒在车座上。
“星城毗梓县刑警支队跨省联合分队,有举报者称——”警察的话还没说完,身后一个人猝不及防地突破了包围圈薅住了他的领子,“他人呢?”
谈云烨一拳挥了上去。
“求你了……”
乡间的夜色是那么浓,几乎很快就将那道背影吞噬了,一同伴随的是,剧烈的恐慌几乎将夏棉一同吞噬掉了。
后座上忽然传来重重的闷响,整个车身的窗户都跟着震颤,夏棉一头撞在车窗上,两道带着浓烈香气的猩红色立刻顺着他的额角滚落,糊在他眼前一片。他的视野一阵一阵发着黑,间或闪现着猩红色。
谈云烨跳下车去,随着一声巨响,车门被重重摔上了。
夏棉只发出一声哑哑的音节。
他匆匆撕开安全带,猛地去开车门,“停车停车!”
“你听我说,棉棉……”谈云烨扳回他的视线,一手抚着他的半边脸,拇指在眼尾缓缓摩挲,“大概一个小时,你就可以到星城机场,我安排了私人飞机在那等着你,你先按照我说的去约国躲一段时间,我会很快处理好这边的事,把你哥一起送过去,那边所有的事情都安排好了,会有人照顾你们……”
外面的声音似乎都被隔绝了,夏棉感到无边无际的寂静,传到他耳朵里的,只有谈云烨发着烫的沉重喘息和低语,以及他自己的,“你呢?你不和我一起去吗?”夏棉慌乱地抓紧了他的袖子。
谈云烨深邃温柔的眼眸沉沉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微微偏过头,轻轻吻在他潮湿的眼眸,“棉棉,不要哭,也不要害怕。”
“前面的人,立刻停下——!”严肃的喝止声传来,夏棉抖了一下,他更紧地搂紧了他的脖颈,压抑地哭唤:“谈云烨……”
“立刻停下——!”
“立刻停下——!”
郁时雯蹙起了眉,嘟嘟囔囔地小声骂骂咧咧:“老头子真烦。”
路程漫长,俞骁又是个高冷的闷葫芦,她百无聊赖地掏出了手机,无数条推送跳出来,全都是某个剧组全体食物中毒住院的消息,因为涉及到两个比较知名的艺人,消息挂了一天越闹越凶,随便打开个什么软件都是粉丝和博主们在心疼和骂架。
杨静萱和沈佑。林岑朗手底下的玩意儿么。郁时雯略带讥诮地勾了勾唇角,谁知道是不是又在炒作。
“他们……”夏棉噗嗤一声哭了出来,“是来抓你的吗?”
这次,回答他的只有更急促的风声。
狗叫声此起彼伏,在林间回荡,夏棉瑟缩着环紧了他的脖子,几乎分不清楚这声音究竟是来自后方,还是来自四面八方。
“谈云烨,这样不行……”
“马上就到了。”他沉着地说,眉头却微微蹙起了。
森林里似乎响起了犬吠。一开始,夏棉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林岑朗转身看向烟花盛放的窗外,眉目沉郁如冰。他一条腿后撤了半步,忽然像猎豹般暴起,走廊的玻璃哗啦啦地巨响着迸溅四射,一个人在碎片粼粼的寒光中一跃而出,借力在凸出来的巨石雕塑上缓冲,而后稳稳落地。
音乐声震耳欲聋,但在场的alpha们纷纷向这边投来好奇的视线,渐渐地,他们还听到了一点不寻常的声音,高一声,平一声,越来越亮,正在飞速逼近。
“怎么了?”郁时雯奇怪地看向四周,“你们都在看哪儿?”
“艹!”电话猛地被挂断了,林岑朗抬脚风一般往三楼跑去。
残余的细微香气混合着那个有过一面之缘的alpha的,不祥的预感向他袭来。
“人呢?!”他一把薅起守在房间门口的一个人,猛地将紧闭的房门踹开,一小片拖出去一段的血迹散发着幽幽香气,除此之外,空荡得令人心悸。
“什么事?”
“林总,您没看新闻么?”助理有些诧异。
“我这边没网。”
“我说的请您再好好考虑一下”,林岑朗看了一眼窗外的烟花,“不用急着给我答复,那我们今天就先聊到这里。”
陈菲斯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了敲,“考虑也不是不可以,但我希望这件事是岑家的家主来和我说,代表整个岑家。”
“外公病得很严重,您又何必这样。”林岑朗淡淡笑了笑,“他不打理这些事已经很多年了,全权受理给我们这些人处理,还不够么?不如我们各退一步,您同意关闭泛瓯银行提供的swift大额金融转账系统,我请爷爷在文件上署名如何?”
焰火长啸着绽放,一簇一簇地点燃天空,像是巨大的彩色闪光灯,世界忽明忽暗闪闪烁烁。
“诶,你吃生日蛋糕么?”郁时雯把分给自己的大蛋糕往旁边递了递,“我易胖体质,吃一点甜的都要长胖。”
俞骁的视线穿过遥远的一段距离,落在城堡一侧某个正在移动的模糊的点上,精准得像是狙击枪的红色准星。
他的动作顿了顿。
光带落在他俊朗的脸上,一半明一半暗。
夏棉听见他温和的声音变得干涩嘶哑,带着胸腔震颤,像是心室的嗡鸣:“棉棉,我放不下你的。”
身后一声巨响,谈书悠一拳重重砸在门板上。
“放——开——我——”夏棉低声地吼着,像是无望的咆哮。
不知是他的力量已经衰弱至此,还是谈云烨的力量从来没像今天一样无所收敛克制着,夏棉挣不开。
凭什么?
他忙着给自己的花铺设一个更松软美丽的苗圃,等他终于忙好的时候,一回头,他的花早就消失不见了。
他的忍耐与等待,执着和追求,全都成了荒唐的笑话。这些年他所做的事和付出的努力有什么意义呢?
“塔国那边怎么样了,听说赞布察克很听他们的话,会分裂开么?”过了一会儿,郁时雯问道。
“还在观察。”
“那……岑家的禁闭岛呢?”郁时雯不自觉压低了声音。
“放、我——下来——”夏棉使劲扑腾起来,像被逼到绝境的小兽。
“放下吧,还有机会。”谈书悠按住了他的肩膀。
没有机会了。
明明被谈云烨死死抱着,夏棉却像是猝不及防地从高空狠狠摔在了冰面上,耳中响起尖锐的轰鸣。
“你今天带不走他”,谈书悠语气凝重,“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但是他可能是提前知道了,不知道外面有多少他的人手。”
谈云烨的牙关狠狠收紧了,咯吱一声。
“我不要和你走”,夏棉在他怀里挣扎起来,他推搡他的胸膛,“我不想在这看见你,你快离开!”
谈书悠关上了身后的门,按住了谈云烨:“别这么倔,这件事真的得马上处理。”
谈云烨将夏棉打横抱起来。
棉棉,救我……
“怎么了?”心悸忽如其来,“不好了”这三字简直像夏棉的催命符,他比谈云烨还要着急慌张:“出什么事了?”
谈书悠抿唇看了他一眼,神色复杂:“有点急事要处理,可能今天没法带你走了。”
他的人生毁了,谈云烨的也被毁了。
他不堪地曝光在网络上,丑态被无数人飞快地传阅,保存下来,成为无数人深夜的自慰对象,走在哪里都会被人指指点点。
干干净净的谈云烨成了犯了强暴罪的违法分子,这么爱惜羽毛的艺术家会变得声名狼藉,失去理智的人们没人会听他们的澄清和解释,谈云烨会永远背负着他这个肮脏龌龊的污点,被不堪入耳的各种言辞侮辱唾骂着……
电脑屏幕的光在昏暗中投在人专注的脸上,指尖敲在键盘和鼠标上,噼里啪啦,惊心动魄。
沙发上蜷着个人,两只手插进头发里紧紧揪着头皮,无法控制地颤抖着。一点点细碎压抑的呜咽被铃声掩盖过去,像是微弱的呼救不被听到的幼猫。
季舒走到门口,将墙上的电话线拔掉了,又将茶几上的手机拿起来按了关机。
树木的黑影在窗外的夜色中疾驰而过,古堡出现在视野的尽头,霓虹射灯旋转交织着,一束束炫彩的光线穿透很远,在城堡墨蓝色的天空飞速变幻着,缭乱的光线搅得人微微心神不宁。
车子缓缓停下,两个人下了车,郁时雯挽上了他的手臂,他们是最晚到的,没去参观,直接绕到了后边的活动场地。
房间里,谈云烨垂着通红湿润的眼眸久久看着夏棉,空间安静得令人窒息。过了一会儿,他口袋中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在空荡安静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紧接着门口传来急促的敲门声,谈书悠神色凝重地出现在门口,他看了一眼一旁的夏棉,欲言又止:“阿烨,不好了……”
“……本艺术学院在读研究生,我有种要塌房的不祥预感……”
“楼上,不用怀疑了,nsdd……”
“woc!!!!!这不是tyy吗?!!!woc!!!”
“大快人心!”
“谁扒的啊?我直呼好家伙!”
“强暴是犯法的,这边建议关起来,交给里边热心肠的兄弟meng呢。”
“哇靠,这是内咖啡店的老板吧?难道是被人强了报复社会?”
“谁知道是不是演得……”
“白天是咖啡店老板,晚上拍小片片?”
“……嗯。”
“我就说么,你哪儿来的照片……”,她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诶,有想起来什么吗?”
他的眼界半垂着,深邃迤逦的侧影投在车窗上,额角和后脑勺突突突地疼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