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变,人都在变。朝阳叫我忘记。我能忘记吗?那刻骨铭心的爱,那好多次的-,能从我的脑海里消失?
从地里弄了葱,在牛儿那里买了豆腐,无精打采的回到家里。我刚进院门,就听见了铁牛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枣花,枣花……
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我的心头,我手中的葱和豆腐掉在了地上。我急忙跑到了西窑。
叫声哥哥(妹妹)你带(跟)我走
叫声哥哥(妹妹)你带(跟)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跟我走)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我要你轻轻把嘴儿呶起
我向你笑笑把泪儿流
铁牛哽咽着:好,云浩,爸等着。
我的视线模糊了,往事再一次浮现在我的面前……
半夜时分,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在梦中,我梦见了母亲。母亲胸口上扎着剪刀,她冲着我哭喊:春芽,我是你妈,你咋能把剪刀给我,叫我死,你是孽子,你是孽子…我要掐死你…
铁牛立马制止:云浩,别叫,你哥在睡觉。他生气了会把我们赶走。
云浩问:爸,我哥为啥要赶咱们?这里不是咱们的家吗?
铁牛说:不是,咱们的家叫爸卖了。
铁牛说:我怕你赶我跟云浩走。
我笑了:铁牛叔,你想多了。
铁牛说:我不是想多了,这里毕竟是你的家,我们没啥血缘关系。以前你妈在,我住的踏实,现在你妈不在了,我心里慌。
铁牛看看我,说:春岩,我想跟你说个事。
我说:你说,铁牛叔。
铁牛说:春岩,你妈走了,我在这个家好像没必要了。
我说:谢谢白镇长,你今天来,给我撑足了面子,以后有啥事,我一定赴汤蹈火。
白少峰笑了:看你说的,没那么严重。好好干吧,春岩。
送走白少峰,回到家里的时候,家里更外冷清。
白少峰拉起我,我紧紧的抱住他,我感觉白少峰的胸膛很宽阔,很结实,很温暖。
白少峰拍拍我的肩膀:春岩,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别太难过了。
我点点头:我知道。
就在坟堆堆起,我跟着云浩磕头谢孝的时候,白少峰来了。白少峰带着镇上的几个干部。他们来到了母亲的坟前,鞠躬致哀。
白少峰的到来引起了村里人的一阵轰动,他们没想到镇长回来送一个普通的农村妇女。村里人已经忘记了八年前,那个被他们抓在玉米地里,狼狈不堪的白少峰了。
铁牛更是激动,他哭喊着:枣花,你看见了吗?白镇长来给你送最后一程了。
你带我去赶路边的野鹿
你带我去看东边的日头东边的日头
我跟你今年咱俩是兄妹
铁牛用毛巾轻轻地擦着母亲的脸:枣花,你坐牢那几年,村里的一个女人勾引我,半夜跑到瓜棚里。我当时差点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最后,我还是把她赶走了…枣花,我感觉别的女人都不是女人,只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女人。
铁牛叔仰面长叹,泪水顺着脸颊奔涌而出:枣花,你瘫痪这些日子,我不嫌弃,我每天累死,只要能看见你,我的心里就踏实。每天晚上,跟你睡在炕上,说着话,我很高兴,再苦再累我都高兴。可是现在,枣花,你走了,炕上剩下了我一个人,谁给我说话,谁教我咋做饭?春岩从镇上回来叫谁?云浩放学了,谁给他擦汗。枣花,枣花,你咋能撇下我们…
铁牛的哭喊像一把刀子,深深地扎进了我的内心深处,云浩也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我多么渴望时间能够倒流,回到早上。如果能回到早上,我就不会把剪刀给母亲。母亲走了,我们这个家少了一份温馨,一份母爱……
母亲在黄昏时分被入殓了。
因为天气热,母亲将在第二天早上被掩埋。
在给母亲入殓的时候,铁牛小心翼翼的给母亲换上了新衣服,换完衣服,铁牛轻轻地给母亲揉搓着腿。
有人说:铁牛平时看起来挺好的,咋能做出这样的事?
有人说:久病床前无孝子,何况半路夫妻?铁牛才四十多,他咋可能守着一个瘫子一辈子?
也有人说:说的也是,可怜春岩了,这个娃现在爸妈都没了。
铁牛一愣:你意思是我把剪刀给你妈的?
我往往窑洞门口围观的人:你伺候我妈拉屎挖尿,你烦了,你想叫我妈死,想另外找老婆。但是你怕村里热的唾沫星子淹死你,你不敢说出来。所以你今天走的时候你把剪刀放在了炕头。我回来的时候,我妈就说你跟她吵架了,说你问她为啥不死,要把你连累到啥时候。
铁牛怒吼着:我没有。
我愣住了。
铁牛一个耳光狠狠地扇在我的脸上:我就怕你妈想不开,我把剪刀和绳子都收拾起来了,你咋能把剪刀给她?
我的内心有一个声音在不停地喊:不能承认剪刀是我给母亲的,那样子我将落下骂名,不行,我咋都不能承认。
我向你笑笑把泪儿流
不知害臊不怕羞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西窑里,铁牛抱着母亲,母亲的胸口扎了一把剪刀,从伤口上流出来的鲜血已经凝结,成了紫黑色。母亲的眼睛圆睁着,生前的痛苦绝望写在了她蜡-的脸上。
我扑过去,哭喊着:妈,妈……你要吃饺子,我给你从地里弄了葱,买了豆腐,妈,你睁开眼,看看我,妈,妈…
铁牛抓住我的衣领:春岩,是不是你刚回来过?是不是你把剪刀给你妈的?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跟我走)
叫声哥哥(妹妹)你带(跟)我走
……
我跟你今年咱俩是兄妹
我跟你明年睡一个坑头
不嫌丢脸不怕羞
我惊出一身冷汗,从梦中醒来……
云浩问:你为啥卖了咱们的家?
铁牛说:为了给你哥的爸还账。
云浩说:爸,我好好念书,等我长大了,我考大学,吃商品粮,到时候在大城市给你买一个房子,叫你住,叫我哥也住。
我跟你明年睡一个坑头
不嫌丢脸不怕羞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我感觉一阵子的心酸,我不知道此刻铁牛内心是什么滋味。是悲哀?是失落?还是绝望?
晚上,我们吃完晚饭,我早早的上了东窑的土炕。
院子里,云浩似乎跌倒了,叫了一声,
我说:你想走?
铁牛说:我以前的院子早都卖了,现在我想走也不知道去哪里。
我问:那你啥意思?
云浩守着母亲的灵位哭泣,铁牛收拾着母亲的遗物,一件一件仔细看着,好像在回忆。
我坐在了西窑的炕上,默默的看着铁牛。
铁牛终于收拾完了母亲的遗物,把它们小心的放在了炕头的木柜子里。
白少峰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想开点。
我没有说话。
白少峰说:走吧。家里还有人等着你招呼。我就不进去了,我先回镇上了。
白少峰握住铁牛的手:节哀顺变。
铁牛说不出话来,只是紧紧握着白少峰的手,任凭泪水在脸上肆意流淌。
、坟地里的人都渐渐散去了,我跪在坟前没有动,我知道我欠母亲的今生无法偿还。
母亲是第二天早上被掩埋的。
凄凉的唢呐声吹的我肝胆欲碎,云浩和铁牛死死的抓住母亲的棺材,不叫棺材入土,村里的几个壮小伙把他们拉开了。黄土飞扬,母亲的棺材消失了,留下的只有一个高高的土堆。
我麻木的看着这一切,流着泪。
窑洞里很静,只有我跟云浩披麻戴孝跪在母亲的棺材前。
铁牛冲着母亲轻轻地说:枣花,我给你揉揉腿,医生说多给你柔柔,你的肌肉就不会萎缩,你就能好。枣花,你还记得那年吗?那年你来我们村要饭,带着春岩,第一次见到你,我就喜欢你,但是我不敢说……
铁牛抹抹脸上的泪,笑了:我没想到四年之后,我当麦客能再次遇见你,我那时候就在想,我要娶这个女人,我要跟这个女人过一辈子,我叫这个女人一辈子都不受罪。枣花,可惜我没本事,没叫你享福,跟着我受罪了。
……
听到议论的铁牛脸色涨红,他不停地喊着:枣花,枣花,你说话呀,你说句话呀…
泪水已经模糊了我的眼睛,我感觉自己在做一个梦,一个可怕而真实的梦!
我不甘示弱:你没有?你意思我妈在撒谎?死无对证,你难道心里不亏?
铁牛张张嘴巴,什么也说不出来。
围观的人一阵子的议论。
想到这里,我推开了铁牛,我瞪着他:我是刚才回来看我妈了,我妈要吃饺子,我去了地里,但是我没有给她剪刀。我是她的亲儿子,我咋能做出那样子的事?
铁牛怒吼着:不是你是谁?
我瞪着铁牛:你心里清楚。
叫声哥哥你带我走
你带我躲过村口的黄狗
你带我走过十八年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