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如今绾作同心结(主治愈,温情向)_薤露行_废文网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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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如今绾作同心结(主治愈,温情向)(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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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罢,偶尔散散心也有益处。记着穿暖和些,拢两个手炉。不许站太久,最多两刻钟。”

须臾,殷广祺找来一件又一件厚衣裳,直将孟纯彦裹成了棉花球,再加上大氅和风毛斗篷,愈发衬出五官的清俊来,更兼面色苍白得几近透明,十万分的惹人疼惜,真真是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穿戴完毕,孟纯彦正待撑起身子,却听得殷广祺道:“别动别动,仔细碰着伤口。我背你去梅园。”

孟纯彦闻言一怔,殷广祺又道:“放心吧,我叫他们都退下了,一路上保证不会有人瞧见。”

殷广祺旁的犹可,一听这话,连忙宽了外裳、净了面,与孟纯彦并肩而卧。他也实在是乏了,倦意潮水般袭来,不多时便沉沉入梦,手臂无意识地一松,搭在了对方身上。孟纯彦勉强压制住颤栗的冲动,僵硬地向殷广祺怀中挪了挪,咬牙挨过几股恶寒,在心底反反复复地劝自己:这是景祚,不是旁人,怎样都可以的,都可以的……

翌日天光晴好,又值百官休沐,殷广祺也能偷个闲。孟纯彦今天精神也不错,早起含着丸药,勉强咽了两口米汤,只是四肢仍然虚软无力,私处的伤也没好全,行走不得。殷广祺服侍着他,将一切打理完毕,转身却见柳泉林端了个漆盘进来,便问是何物什。柳泉林道:“元气既提了上来,复明也该安排着了。这里是调配好的药汁,一日三遍,每次双目各六滴,且观察成效罢,尚需斟酌。”

殷广祺接过,依言替孟纯彦用了药,忽见对方鼻翼微动,轻声问:“好香的气味。柳先生是打哪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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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养了五六日,孟纯彦终于不再整日昏睡,低烧也退了,神志逐渐恢复清明,话却更少。殷广祺对外称自己抱恙,除了常朝根本不露面,奏折一概递到宣室殿,由太医转呈。所幸他本就有多病的名声,早中晚药吊子不断,加之常年面色如雪,大臣们也没起疑,见到朝中事务从不耽误,还要象征性地赞几句勤政,恳请保重圣躬云云。如此,殷广祺便能时常在孟纯彦身边照顾,事事都亲自经手,十万分的仔细,生怕给心尖上的人再添苦楚。

譬如那私密处伤得凄惨,便溺都成问题,每日还需换七八次药。孟纯彦身体虚弱乏力,眼睛也不方便,殷广祺就抱着他用夜壶,眼睁睁看着污秽和血流,艳红一片。孟纯彦不肯痛吟出声,咬牙强忍,好几次都抓破了锦被,殷广祺实在看不下去,又怕贸然出言更伤对方自尊,只能默默替他清理干净,再拿极细的钝头银簪裹了棉絮,蘸着温和滋润的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伤处。后庭内外都是细微的裂口,若错了半点力道便会流血,臀缝和会阴更是不知被什么东西蹂躏过,深深浅浅的红痕交错重叠,一团糊涂。殷广祺从不打听这些伤是怎么弄的,仅凭上药时感受到的颤抖,便足以知晓对方心中的千疮百孔。每逢这时,孟纯彦总是安静地伏卧着,痛也不吭声,殷广祺便强撑着笑意,扯两句闲话来分散对方精神,能缓解一毫算一毫。

“真没骗你。柳先生说,只需仔细调养,都能治好的。”殷广祺顿了顿,将声音放得更温柔些。“眼睛也能。所以,在完全复原之前,就许我伺候你罢。行吗?”

孟纯彦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再无半句言语。殷广祺替他擦洗下体、更换亵裤,小心抚过尚未痊愈的私处。孟纯彦试着放松自己,然而,尽管清楚地知道对方毫无亵玩之意,他还是控制不住那股由内而外的恶寒,抖得如风中落叶。殷广祺明白仲徽的苦楚,尽可能快速地处理好一切,转身净了手,替他盖严锦被,又拿出两粒丸药递到他嘴边,解释道:“你脾胃受损太重,吃不下汤药,含着丸药也是有效的。若是嫌苦,还有冰糖。”

孟纯彦噙着那两丸药,也没抱怨苦,只是抿了抿双唇,轻声道:“谢谢。”

“那便好。”孟纯彦嘴角微扬,面露怀念之色。“刚进书院的时候,我读到‘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大惑不解,跑去问先生。先生并未直接解答,只叫我去细看注疏。我钻进藏书楼,将历代注疏翻了个遍,依然疑惑:天下无道,君子当匡扶正道,何故曰隐?当年先生只是摸着我的头说,最好一辈子都不必懂这个道理。事到如今……我算是彻底明白,却也晚了……”

他抬起手,指尖触到探过山石的梅枝,热泪毫无征兆地滚落。自重逢以来,殷广祺便没见孟纯彦哭过,一直担忧他郁结太深,而今见状,立即将人护得更暖和些,任他痛快发泄。眼泪一发不可收拾,渐成决堤之势,孟纯彦的抽噎声也愈发清晰,最终变成一场恸哭。剔透的泪花洒在风毛领子上,被冷风吹散了温热,凝成细小的冰晶。殷广祺将人搂在怀里,缓缓地替他顺气,两行清泪无声滑落,似悲凉又无奈的叹息。

血雨腥风,国仇家恨,而今且共离人泪。

“听一听也好,否则每日吃了睡,真要成废人了。”

殷广祺看着他无波无澜的神色,眉尖微蹙,低声道:“仲徽,你别这样说。等你养好了病,未必不可以再登金銮殿……”

“是吗?”对方面上浮起一抹凄凉的微笑,徐徐道:“人死如灯灭,却也要图个清白。孟纯彦已经归葬青州祖茔,我又算什么?一缕幽魂罢了,还不干不净的,平白落人口舌,辱没门楣。”

“不累。前面的花更好,我带你过去。”

“歇歇罢。咱们说会儿话。”

殷广祺寻了一块光滑平整的山石,慢慢将孟纯彦放下来,轻柔地揽住他的腰,让人靠在自己肩头借力,为免碰着仲徽私处的伤,还特意将自己的大氅下摆垫在了山石上。日光安静地洒下,孟纯彦久病的面庞也添了几丝生气,墨色双眸正对着一株迎寒吐蕊的梅树,似乎在赏花。良久,他轻叹道:“今年的梅花仿佛开得很好。”

“可是你……恐怕不太方便。”

孟纯彦摸索着握紧巾帕。“我自己来。”

殷广祺拗不过他,只能守在一旁,看他磕磕绊绊地擦拭上身。这几日涂的药膏甚是见效,那些新伤旧创已经愈合大半,仅剩浅淡红晕,连胸前两点也不再肿若樱桃,而是恢复了原本的玲珑形态,只是颜色略深些。这般伤病实在令人心酸,殷广祺恨不能替孟纯彦包揽一切,然而他也太了解仲徽的性子,便不再言语,偶尔默契地接过巾帕绞净,递到对方手心里。不知过了多久,上半身总算擦拭完毕,孟纯彦接过中衣,摸索到领口却找不着袖口,衣袂更是一团乱,怎么也系不上。殷广祺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柔声道:“让我帮你吧。”

“可是你……”

“我好着呢,来吧。”

背后过轻的分量惹得殷广祺鼻中一酸,好容易才忍住了。路旁果然不见半个人影,梅园更是空旷寂寥,殷广祺慢慢地走着,孟纯彦安静地靠着他,温热的鼻息偶然交融,无端令人心安。今冬的梅花开得格外热烈,殷红如血,香气馥郁。行至梅林深处,孟纯彦忽然道:“你累了吧,要不要坐一会儿。”

失明之人虽目不能视,旁的感官却会更灵敏些。柳泉林行医多年,见怪不怪,只是缓缓道:“这香味么……从翰林医官院过来,为抄近路穿过梅园,红梅开得正好,应是沾了花香。”

“已经是梅花的时节了啊。”孟纯彦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没再多言语。殷广祺见他眉宇间似有向往之色,便笑道:“闷了这些时日,要不要出去转转?”

柳泉林瞪了他一眼,险些将“胡闹”两个字脱口而出。殷广祺又道:“年关将至,外头一日比一日暖和,不过出去透透风,多穿几件衣裳便是了,想来无妨。”说着又递过去一个恳求的眼神。“依柳先生看呢?”

又譬如孟纯彦夜里容易梦魇,却也不吵不嚷,往往是一觉醒来,下唇已经被咬得鲜血淋漓。殷广祺看在眼里,疼在心坎上,恨不能替他承受,便每晚守在病榻旁,睁眼熬到后半夜,看着对方睡安稳了,才胡乱困一觉,洗把脸便去换衣冠上早朝。孟纯彦眼睛虽看不见,心里却明镜似的,知道他这样熬身体受不了,明里暗里赶他去睡。殷广祺晓得对方的心思,便借了这个由头,逗引他多说几句话。二人这般过了几个来回后,孟纯彦也知道殷广祺压根不打算改,只是存心逗自己,便缄口不言。傍晚,孟纯彦早早就寝,殷广祺见他睡得颇为安稳,便取过奏折来瞧。待到残灯如豆,他终于放下笔,揉了揉酸痛的手腕,预备趴在床沿囫囵一觉,却见孟纯彦忽地睁开眼,无神的黑眸正对着自己的方向,轻声开口:“床榻挺宽敞的,足够两个人躺,你那样委屈作甚?”

“仲徽,你怎么还没睡?是不是又梦魇了……”

“我没事。”孟纯彦温和地打断他,憔悴的病容上露出一点难得的笑意。“其实……若有你同衾,我心里更踏实些。”

“你我之间若用得着‘谢’字,便是生分了。”殷广祺眼角微弯,话音中也带着笑意。“累了就睡会儿,我守着你。”

“你也歇一觉吧,身子向来不好,还这么……”

“别操心啦,我好着呢。睡吧。”

殷广祺颤声劝道:“都怨我不好,是我的错。我若能早点找到你,也不会叫你受恁多委屈,伤透了心。你只管打我骂我记恨我,莫用言语作践自己,行吗?求你了……”

孟纯彦轻抿双唇,将话咽下,又定了定神,半晌方转换话题:“你有先生的消息吗?”

“先生在临安城外隐居,有钱师兄陪着,一切安好。”

“灿烈如霞,暗香若浮。”殷广祺笑道:“只可惜今冬京城无雪,否则踏雪寻梅,更添意趣。”

“无雪,来年恐又是大旱。”

“天命如此,自求多福也罢,只是人祸更胜。赈灾的款项拨下去,经过层层盘剥,最终没几枚铜板能真正落到灾民手里。吏治多年积弊,简直烂到了……”话说一半,殷广祺忽然回过神来,自嘲似的笑道:“都怪我,提这些破事做什么,没的叫你烦心。”

“……我已经是个废人了,对不对?”

殷广祺替他穿好衣裳,轻声安慰:“怎么会呢,你别多想。”

“莫要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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