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如今绾作同心结(主治愈,温情向)_薤露行_废文网手机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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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如今绾作同心结(主治愈,温情向)(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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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个有趣的梦啊。孟纯彦脑中仍是昏沉,却本能地贪恋掌心那片温热,朦胧地想:若能迟一点醒来,该有多好。

“放心,这里只有你我。”殷广祺拢住他单薄的肩胛,语气轻柔。“我扶你坐起来,多少喝点药罢。”

孟纯彦点点头,任由殷广祺将他搂在怀中——既然是梦,又何妨任性些呢?

我在哪?

孟纯彦倏地睁开眼,周遭仍是一片黑暗。衣袍窸窣之声近在咫尺,他本能地绷紧身体,努力向后躲,脊背却被人温柔地托住,耳畔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仲徽,是我。”

……景祚?孟纯彦怔了怔,随即合上眼,心想:又是梦。

“模样身段都是上品,伤也容易治,但这眼睛……”

“瞎子有瞎子的玩法,凭这口穴,还愁卖不上价吗?半年为期,赚的钱都归你,把他调教乖顺了就成。”

自那天起,南风馆多了个招牌小倌,名唤“瞽奴”。所谓瞽,说白了就是瞎子,这瞎子常年以黑布蒙眼,看不全相貌,但就凭他上下那两个洞,也足以令嫖客流连忘返,成为南风馆新的摇钱树。瞽奴极少说话,连叫床都不肯,只是默默地流泪,实在疼得狠了才喊一两声。喜好施虐的嫖客们爱极了他这脾气,一个时辰三两黄金也不嫌贵,酷刑流水似的施于其身,整夜熬下来,往往会丢掉半条命。

“让我守着他罢。”殷广祺轻声道:“否则,我总怕这是一场梦。”

————————

令人绝望的黑暗中,孟纯彦极速下坠,堕入无边梦魇。

“没事。”

“衣裳都被汗浸透了,换一件再睡罢,否则黏腻腻的不舒服,也容易着风寒。”

“嗯。”

“咳……咳咳……”

病榻上传来虚弱的呛咳声,殷广祺连忙放下手头事务,缓缓地替他顺气。这两日,孟纯彦时昏时醒,白日里喂不进食水,入夜容易起烧,身上瘦得只剩一把骨头,神志也不太清楚。殷广祺将嘴唇在他额头贴了贴,觉得还是有些烫,便绞了巾帕敷上,又用温水调和糖盐,扯下干净的棉花团成小球,蘸了糖盐水,一点一点滋润着孟纯彦苍白的唇瓣。病重之人瘦骨嶙峋,硌在身上并不舒服,殷广祺却珍而重之地抱着他,不舍得放手。半晌,孟纯彦悠悠转醒,察觉到自己陷在一个怀抱里,脑中顿时警铃大作,浑身如堕冰窟,屈辱的记忆潮水般涌来,迫使他习惯性地向外挣扎。耳畔传来碗碟坠地的脆响,他不顾浑身的虚软酸疼,奋力甩开那个怀抱,拼命向后退,脑后却不妨撞上墙壁,磕得生疼。黑暗中,温热的鼻息扑面而来,他顺手抄起一样东西甩了过去,绝望地吼道:“滚!”

殷广祺堪堪接住那软枕,温声安慰道:“仲徽,是我。”

“柳先生就快来了,他会有办法的。你若实在难受,就掐我打我,分散精神,或许能好过一些。”

“……不是梦。”

殷广祺闻言一滞,才意识到孟纯彦还迷糊着,心中的酸涩顿时更添数倍。他慢慢地替对方顺着脊背,柔声道:“是真的,都是真的。有我照顾你,从此后便没事了。”

“柳先生,如何?”

病榻旁,柳泉林仔细地探着脉,眉头拧成漩涡状,一言不发。半晌,他徐徐缩回手,一拳砸在床角,低声骂道:“这帮畜生!”

殷广祺见状,心中已明白了大半,遂默默地拿起药膏,替尚在昏迷的人疗伤。柳泉林冷静了片刻,叹道:“他内腑受损太重,已经无法恢复,只宜小心保养。至于外伤……治标不治本罢了……”

殷广祺舀起一匙微温的汤药,仍是怕烫到对方舌上的伤,仔细地吹了又吹,这才递到他唇边。须臾,苍白的唇瓣微张,缓缓将药汁啜入。殷广祺正要去舀第二匙,却觉孟纯彦身体骤然僵硬,刚咽下的药即刻反呕出来,紧接着是一团刺目的猩红。

“仲徽!”

他着了慌,手忙脚乱地擦拭,鲜血却越积越多,将巾帕和袖口都浸透。怀中人痛苦地痉挛着,冷汗濡湿中衣,流墨般的发梢沾了血丝,分外凄惨。殷广祺替他挽起散落的鬓发,正要去取痰盂,却闻得孟纯彦虚弱嘶哑的声音:“疼……好疼……”

“你醒了是不是?我知道你醒着。要不,咱们先把药喝了,再睡一会儿,好吗?”

这个语气太真实了。孟纯彦自忖:我终于彻底疯了吗?

殷广祺看着病榻上瑟瑟发抖的人影,心疼地握住他的手,温声哄道:“仲徽,你若是生我的气,打我骂我都行,求你别不理我,求你了……”

刚开始的时候,老鸨还顾忌那位不可说的贵人,白日里给瞽奴用药疗伤。后来风云突变,皇位更迭,阉党倒台,老鸨愈发觉得此物棘手,遂放出“玩死不论”的话来,也不再替他治伤,只是每日灌些米汤,客人嫌脏时才给他洗洗。眼看着瞽奴一日比一日虚弱,南风馆的人都以为他这条贱命就要了结,谁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瞽奴竟被一群似乎来头颇大的神秘人带走了。

后来欢客们谈起那夜,都有些遗憾。瞽奴被戴着金面具的神秘男子护在怀里,身上裹了大氅,连面容都被兜帽罩住,根本瞧不见。故此,关于那瞽奴到底是西施还是无盐,众说纷纭,天长日久,竟成了欢场里一个百讲不厌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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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那日捅伤了何进,被殴打得奄奄一息。就在他以为终于能求得一死时,却有人强行拨开他眼睑,将点燃的药香递了上来。

“!!!”

惨叫,挣扎,痛哭……他在极度的恐惧中失去理智,发疯似的拼命反抗,却一次次被强行镇压。眼前浓重的白雾逐渐黯淡,最终变成一片漆黑,他感觉到自己被捆缚成团,丢进马车,到了一个脂粉味呛鼻的地方。

殷广祺暂时让人靠在床头,拾起碎瓷丢掉,又寻了崭新的中衣亵裤来。他扶着孟纯彦坐起,刚解开衣襟,却发觉掌心下的肌肤在发抖,待到中衣褪尽,更是颤得厉害。殷广祺心疼地叹了口气,绞了巾帕要替对方拭去冷汗,却听得孟纯彦嘶声道:“我自己来吧。”

这句话他说过不下二十遍,却依然耐心十足。孟纯彦动作一顿,神志逐渐清明,僵硬的身体徐徐缓和下来。殷广祺试探着靠近,小心地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面颊上,莞尔道:“真的是我,对吧?”

孟纯彦唇齿翕动,似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末了只是问:“刚刚……摔了什么东西吗?”

“一碗水而已,无妨。”殷广祺将人轻揽入怀,替他揉着脑后的磕碰伤,语气中满是怜惜。“撞得那样狠,疼不疼啊?”

孟纯彦轻轻地抖了一下眼睫,又呕出两口血,精力耗尽,再次不省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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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漏将阑,烛火尚明。殷广祺揉着疲惫的眉眼,又取过一本奏折,先伸手探了探身边人的鼻息,这才取笔蘸朱,细细批阅起来。他已经守了两天两夜,换药、擦身、更衣等事皆不肯假手于人,侍从都被挡在屏风外,除了柳泉林,谁也不许靠近。不知情的,都道陛下是旧疾复发,必须静养;略微知道一点的,也不清楚那养病的是什么人,更兼皇命在上,不敢多言。故而此事竟勉强糊弄了过去,宫内不清楚,宫外愈发无人知晓。在史馆的卷宗里,昔日冤案已经平反,孟纯彦的墓碑立在青州孟氏祖茔,与父兄葬在一处。然而那冰冷的石碑下并无尸骨,只有一套八品官服。

“那眼睛呢?还能治吗?”

“目盲像是药物熏烤所致。若处置得当,尚能恢复六七成视力。”

殷广祺轻轻颔首,柳泉林又道:“他受的刺激太多,恐怕一时半刻醒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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