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李渊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他顿时觉得手脚冰凉，喃喃道：“是，献祭吗？”
曲慧如只是低声啜泣并不回答，李渊顿时心中悲凉，他竟然猜中了。
远处有火光慢慢靠近，隐隐有人声传来。曲慧如攥着李渊的手，说道：“渊儿，你快些逃吧，不要管剩下的事情，我和你爹会没事的。”
李渊是在睡梦中被推醒的，他还没睁开眼便听到母亲带着哭腔的呼唤。
“渊儿，快醒醒！娘带你走。”
李渊看着母亲满脸纵横的泪水，他觉得事情一定没有那么简单：“娘，发生什么事了？”此时外面越来越清晰的吵闹声吸引了李渊的注意力。
一时间，四周都静了下来，大家都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目光在少年和何伯的身上来回切换，没有一个人再说出一个字来。
“嘿嘿，你这个小娃娃啊。”何伯突然笑的慈爱，他紧紧盯着少年，说：“不愧是村长家的小少爷，真是聪明灵慧，一点就通。”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何伯讲了那么长的故事，重点却被三言两语的带过，是那个孩子换来了村子的生机。
“你叫什么名字？”
“嗯？”突然听到河神问自己的姓名，李渊有些感慨，这河神不仅长得俊美不凡，举止得体，吃人之前还要问清楚对方的名字，就这么被吃掉好像也不是那么难接受，他道：“我叫李渊。”
“江阙。”
这位一语惊人的老人大家都叫他一声何伯，具体的名字就没人知道了，也没人刻意去打听过，何伯一直都是孤家寡人，至今约莫有七十高寿，依旧身体硬朗，平日里也不常和村子里的人攀谈，谁料他竟是个有胆见的主儿。
何伯环顾四周，他精明的眼光蒙上了一层阴霾，声调也低沉了许多：“早在一百多年前，这个村子就经历过一次大旱，那个时候的无涯村可有上百户人家，很多人还没走出大山就死在了半路上，财狼都饿死了不少。”何伯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就在大家都以为要饿死的时候，有户人家把自己家的孩子扔进了河里，因为他们家里的口粮养不活那么多人，就把年仅十二岁的大儿子丢进了泥浆一样的河水里。”何伯又停了下来，他虽然在笑，却让人觉得森冷：“你们可以想象吗？那孩子就沉在了不足小腿深的河里，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过，虽然老天依旧没下雨，那河里的水倒是日渐增多，大旱就此结束了。”
“啊？所以，我们该去拜河里的神仙？”
男人也不恼，他道：“这次干旱我会想法子，你回去吧。”
“我不回去，只要河神大人”李渊突然怔住了，他仰起头看着男人坚毅的侧脸，喃喃道：“你……你就是河神。”
无怪乎李渊惊讶，据何伯所言，一百多年前就存于世间还吃人的河神，在李渊脑海里就是一个血腥暴力的老妖怪形象，和眼前的翩翩公子实在难以联想在一起。
“没关系。”李渊笑着摇摇头，他说：“他人如何我并不想管，可我的父母还在村子里，我只要我的父母日后可以平安度日，长命百岁。”
男人没再说话，径直起身离开了石室。
李渊捉摸不透男人到底是何用意，他看着桌案上的粥，连着喝了大半个月的米汤，又折腾了许久他还真饿了，端起碗一口接一口的吃着，一粒米都没放过，吃的干干净净。
“地底千尺之下。”男人面色无波，把手中端着的小碗放在李渊面前，他道：“饿了吧，吃完我送你离开。”
地底？他明明被丢在河床上，那此处就该是在河神的洞府了，这可着实让李渊吃惊不已了，何伯竟然没有骗人，河神是真实存在的！那所谓的献祭也都是真的了。
李渊慌忙下了床伏在地上，他道：“我不离开，还望仙人可以带我去见河神大人。”
到如今李渊知道这些人都已经被何伯蛊惑了，他一个人根本反抗不了，和母亲在树林中就被分开了，父亲也不见踪影，他只希望自己死后家人还能好好活着。
“这个你大可放心。”何伯笑的无害，他道：“村子里日后还指望着村长主持大局呢。”
李渊手脚都被牢牢绑住，整个人仰面朝天的躺在污浊的河里，河面的水位低的盖不住他的脚。李渊看着岸边的那些人，橙红的火把映着他们的模样，可恨更可怜。李渊觉得自己不但等不到河神，反而会被肮脏的河水泡的发烂发臭。
李渊突然笑了起来，他盯着何伯说道：“责任最重的难道不是何伯你吗？这些都是从你口中提出来的，怎么你自己不跳进河里做祭品？”
“咳咳…惭愧。”何伯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嗓音都嘶哑了几分：“老朽倒是有心为了村子赴死，可那河神吃过了年轻的孩子，哪能愿意啃我这把老骨头，恐怕是没有讨得河神欢心反而惹的他老人家大怒就不好了。”
“别废话了！快把他扔下去。”
“天呐，庄稼都枯死了，这可让人怎么活啊！”
“今年的收成没指望了，老天爷啊，你就可怜可怜我们下一场雨吧！”
“求老天有什么用！”一个躬肩驼背的干瘦老人在人群中杵着拐杖冷笑一声，他眯着眼说道：“这个破山坳早就被老天遗弃了，天不下雨难道就不能有别的法子了？”
“我不走。”李渊轻轻拭去母亲眼角的泪痕，他说：“逃不掉的，与其半路葬身野兽腹中，不如现在就看看这些披着人皮的财狼到底想做些什么。”
李渊被绑了回去，还是在白天那个空地上，李渊第一次看见村子里的人聚齐，个个神情肃穆。
何伯从人群中走出来，他重重的咳了几声，说道：“眼下大旱已至，唯有效仿当年的活人祭祀才能度过这个难关。”何伯停顿了一下，转过身看着李渊，接着说道：“在这种生死攸关的局面上，只能从村子里责任最重的人开始了。”
“别看！”曲慧如拉住儿子的胳膊拽在身前，她流着泪摇头；“渊儿，不要看也不要管，现在跟娘一起走。”
李渊第一次知道母亲可以有如此大的力气，他心里的疑惑越来越深，已经逃到林子里了，李渊站住了脚步：“爹呢！他怎么不走？”
曲慧如听了这话，突然泄了力，她扶着大树撑起单薄的身子，说：“渊儿，你走吧，离开这个村子，离开这座大山，永远不要再回来。”
李渊笑了笑，说：“这和我是谁没有关系，这不是正是何伯您要告诉我们的法子吗？”
天黑前李渊回了家，一家人坐在桌前吃着简单的晚饭，主食是米汤和玉米饼，就着两盘青菜，李渊想了一下，还是没有把今天在村口听到的那些告诉父亲。
夜深人静，李渊却睡不着，以前也有过连着十几天不下雨的情况，可这次已经一个多月不见雨点了，每日都大太阳暴晒着，目前家里还有青菜吃算是不错的了，肉类更是被当作最后的干粮好好存起来。这个村子与世隔绝，走出去的人都没有回来过，李渊又想起了何伯说的那个故事，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家还有最后一只老母鸡可以拿去给河神。”
“我家也有！我也去！”
“等一下…”一道清脆的嗓音响起，人群中冒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生的是明眸皓齿，灵秀可人，在一众山野村民中他就像跌落尘世的小仙人。少年眨巴着眼睛，看着何伯，说：“所以说，要治大旱，得让活人去献祭吗？”
李渊还在惊愕河神对自己自报姓名，江阙已经抽出衣袖出了石室。
李渊缓过神来，他把河神的衣摆也攥住了，急道：“河神大人，您就吃了我吧。”
河神垂眸看着李渊，浅浅一笑：“我不吃你。”
“求求您。”李渊抱着河神的大腿，他道：“我这几天都有好好的清洗自己的身体。”
随后的几日，男人每天都会给李渊送来一日三餐，临走时都会问李渊一句是否要回去，李渊都是坚定的摇头拒绝了，他现在已经打定主意准备随时赴死。
“仙人，您就帮帮我，带我去见河神大人吧。”
男人正要离去的身形顿住了，衣袖被李渊紧紧攥住。
李渊听见男人轻笑一声，说道：“为什么要见河神？”
李渊直起上身，维持着跪坐的姿势，说道：“大旱已至，我愿把自己献给河神大人，换来整个村子的生机。”
“倒是个好心肠的人。”男人声调沉了一些，说道：“恐怕那些人不会记得你做出的奉献。”
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李渊身上的绳索都被解开了，衣服也换了一身干净的，看起来他像是在一个洞府里，四周点着照明用的火把，桌椅板凳都是石头做的，石床上只铺了一层草垫子，难怪李渊觉得自己腰板硌的疼。
“醒了？”石门被推开，走进来一个很好看男人，一身广袖玄服，发髻束的严谨用一只黑色发簪固定在脑后。大抵是不常晒太阳的缘故，男人的肤色很白，却丝毫不显孱弱。
李渊警惕的后退，紧盯着眼前的陌生男人，问道：“这是哪里？”
“就是！身为村长就该为村子做出贡献，他年纪大了就得让他儿子去献祭！”
“是啊，还墨迹些什么！早点扔下去河神爷爷还能早些显灵。”
“等一下！”李渊已经被两名强壮的村民压住了往河边去，他挣扎着回过头，说道：“我可以去死，请你们放过我的父母。”目光却是直直望着何伯。
“别的法子？”
“还能有什么法子？”
众人一听老人有办法，都团团围了过来，个个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