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现在本该是个死人喽?”
“是,属下只是为复仇而存世的行尸走肉。”
“好,好,好。”
“回答我!”高座之上那人厉声咆哮道。
“是”
“你也是家中老一辈了,应该知道家法如何吧?”
他似乎一瞬间回复了萧祈云初见的那副垂死之态,沙哑着嗓子开口:“你看我这双手,还能杀得了人吗?”
萧祈云看着他良久良久,终于开口道:“我帮你。”
八台山,独秀峰,唐门鬼斧堂。
“拔出‘斩刃’,救这扶桑树!”
萧祈云的身子猛地一晃,却是昭提律连那手杖都扔了,两只手死死抓住了萧祈云的肩膀,拼命地摇。
看着老者眼中的激动的光,莫名的悲怆爬上了萧祈云的心头。他刚刚张了张唇,那老者已经出口截道:“五脉之气已经积蓄了三千年之久,我每天都看的,我每天都能看得到他的变化,他已经从当年那五条重伤垂死的蛇虫,变成现在这条金龙,只要拔出这枚钉子,只要拔出这枚钉子,就可以,他就可以,活过来,他就可以一飞冲天,再也不用蛰伏在这深渊之下。”
黑暗处传来一声笑意阴冷的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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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完,骤然跳下太师椅,一蹭便蹭至了“唐仲甫”面前,平平一掌推出。
这一掌似慢实快,乃是唐门不传绝秘“天罗手”,由唐门先祖唐圣从江水之中悟得,乍看之下平平无奇,实则锋芒全部内敛,十八道内劲于皮肉下暗涌,掌力一触敌身便即揉成一锥,破敌于瞬息,是举重若轻的招数,也是唐门拳法中最强的一式。
那“唐仲甫”傻了也似,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也不知抬掌迎击,被这一掌结结实实打在胸中。
中年人缓缓点了点头。
唐仲甫大喜,捏住丹丸,一仰头便送下了肚。
中年人忽然阴恻恻的笑了。
“不知”
“那便是我妖族千年圣物,神荼鼎。而它所在的祭坛,便是我妖族五条龙脉汇聚之处。它是镇脉之器。只要有他在,我太昊城便不会亡,妖族第一雄城,便不会这样悄无声息的沉没在这东海之下。”
“可是”昭提律一扣手杖,恨恨道:“他也跟扶桑树一样被钉死了,钉死了在这暗无天日的东海之下!”
那紫袍中年人一连叫了三声好,似乎唐仲甫这句话深得其心。
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小的锦盒,抛给了唐仲甫,道:“我从黄雀那里求来的灵药,吃了它,功力飞涨,手刃仇家,指日可待。”
唐仲甫打开锦盒,看着那枚朱红色的丹丸,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向那中年人开口探询道:“逆璇丹?”
“属下知道。”
“那你还等什么?”
“属下只是想替大哥三弟报仇之后,再自行了断,先了外仇,再正家法。”
一身紫袍的中年人高坐在陨铁腾蛟椅上,十二阶铺着蜀缎的石级下,唐仲甫低眉垂手,躬身而立,豆大的汗珠布满额头。
“你是说这次百芒斩全军覆没,不但没杀了赵四,连混元珠都没有拿到?”
唐仲甫不敢说话。
萧祈云觉得,他一定是想象过无数次这样的情景,演练过无数遍这样的对话的。就如同他每天都去看五脉生气一样,这是他这三千年炼狱生涯中,赖以撑持一息的念想。
“拔掉了‘斩刃’,你们妖族难道不会报复我们人族?”
老者似乎并没有想到过这个问题,他面上突然现出一丝极痛苦的神色,沉默了半晌,似是苦苦挣扎了许久,终于伸出了那一双枯槁的手,那双手上,慢说肌肉,就连骨节似乎都已经被浩瀚的时光挖空,干,脆,看不出一丝生命的质感。
却听“砰”的一声,“唐仲甫”只身形晃了晃,退了半步,中年人竟蹬蹬蹬一连直退了七步,后脚抵在石阶之上才堪堪止住退势。
中年人甩了甩胳膊,哈哈大笑道:“好,老雀真有你的,这明鬼尸傀竟如此坚实,光反震之力都能震的我吃瘪。如此利器,实在难得。老雀,给我加紧炼制逆璇丹,我要三千颗!”
“是,老奴这就动手”
大约不过十数息,唐仲甫的脸颊便开始发红了,面颊上一条条青筋小蛇一般暴突而起,虬结翻转,他“扑通”一声栽倒在地,身子如蛇伤八寸一样疯狂扭动,双腿不住往空中蹬踏,两只手拼命扒着他那已经粗了一圈的脖子,双眼死死的瞪着腾蛟椅上那中年人,似是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用全力努着那一双眼珠子。
渐渐的他的面颊泛紫了,紫极而转黑。等到他的脸庞彻底变为乌黑之后,他突然再不挣扎了,松开扒在脖子上的手,一骨碌站了起来,朝着那中年人冷冷的笑。
“好好好”中年人又是一连叫了三声好,“这下,你是真正变成行尸走肉了。”
“当年武帝大军压城,吾王不忍妖族遭屠,不顾祖先遗训,祭出‘斩刃’,那刀出世,当真是声威浩**,煌煌不可逼视,然而对上武帝的开山斧终究是落了下风,开山斧乃人族锻冶之神金虹氏仿盘王开天斧所制,虽远不及开天斧神威,却也夺得了那一丝一缕的横捭造化斩尽混沌的神韵。只是那一丝神韵,便远非斩刃所能抵挡。吾王与武帝斗至第八十三合,斩刃终究被开山斧一斩为二,一截飞至你们轩辕部,另一截便斫进了这xx鼎中。”
“这一截断刃,戳破了这镇脉之鼎,我妖族五脉尽断,山崩地动,滔滔海水倒灌入城,终于生生逼出了这羲皇遗物扶桑神树。”
“扶桑树依仗五脉之气滋养,便也就绝不能脱离五脉,于是这神树便在这海底陪了我等这些苟且偷生之辈整整三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