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猗顿时急的满脸通红,“雪儿,我的衣服……”
“唉呀,你这傻子,昨天中午你和我爹爹都醉的跟死猪一样,我娘就把你们俩一齐送到了岛东面鲁伯伯那里泡温泉,衣服当然是鲁伯伯换的啦。”
“原来……原来如此。”
正是妙雪。
玉猗脸颊上泛起了绯红,笑道:“雪儿的笛子吹的真好。”
树上那蓝衣女子笑意升起,双眼弯成月牙儿,被他一言之褒醉了个通透。她收了竹笛,从那青枝上一纵而下。
他又瞥了一眼四周,发现枕边竟然还有一只束发的玉簪。这又是谁放的?他可是从不束发的。
他想了想,突然觉得有些好笑,摇了摇头,束发下榻,踏着那清泠泠的笛声,推开了立槛屋门。
眼前的景象不由得让他以为自己还在梦中。
他坐了起来,拥着棉被迟迟不愿下榻。
说是榻,其实离松木地板不过一尺,并无四脚,只是一块与地板紧密相连的楠木,外铺两层锦缎。这样构造,是为了更接地气。无论楠木还是锦缎,都无一丝花饰,虽然看起来粗朴,却更有醇厚意味。
然后他突然想起,自己都多久没盖过被子了?他修炼太极心法大成以来,内息充沛,不惧寒暑,风餐露宿不过一袭黑衣,何曾盖过被子?
“真是好名字”
那小姑娘还欲开口,却听到了母亲的呼喊,“玉猗兄弟,雪儿,该吃饭了。”
妙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走吧,母亲喊咱们吃饭呢。”
玉猗内心只想挣脱,不经意间却瞥见她那一双澄澈无瑕的眼,登时便抽不出手了。
粼粼稻浪
晨风吹动万花岛上的凤尾竹时,也传来了一片笛声。
那是一曲《武陵春》,缠绵悱恻,幽渺婉转。
妙雪见他面上尴尬,又问他道:“大哥哥知道这是棵什么树吗?”
玉猗的脸上一红,“不知道。”
“当年我皇甫家先祖母和先祖打赌,世上除了菊桂二者之外,再无第三种花在秋季开放,先祖不信,在岭南蛮荒之地整整找了一年,终于找到了这覃卢树。传说上古之时覃姓男子与卢姓女子相爱,发誓要生生世世在一起,其诚动天,于是相拥化为了这覃卢树。每到秋来,便一树红霞乳霭,先祖母一见大为欢喜,就在这岛上种了下来。如今百年下来,就长这么大了呢。”
她的轻功果然不错,那树枝离地少说也有数丈之高,只见她轻轻一纵,霁蓝衣袂翩翩飞舞,在空中裹着落英一连旋了三数转,才一只脚浅浅的点在了地上。
“玉猗哥哥今天穿的真好看。”
她的声音脆如黄莺。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棵巨树,那是他不知名的异树,六人方能合抱的躯干上,是一片缤纷灿烂的,金秋时节仍不凋谢的粉云香雪。笛声就从那粉云香雪中传出来。
玉猗定睛细看,终于从那一片群英烂漫中看到了一条霁蓝色的身影。
那条身影似有所觉,暂停了吹笛,朝他这边转过头来,凝眸那一瞬,玉猗只觉那一张脸比这满树繁花更娇艳。
才八月份,便把棉被都拿了出来,等到了隆冬腊月,恐怕盖三层棉被都不够吧。他心中暗笑。等等,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昨日自己贪那鹿鸣浆,午时一顿酒喝的烂醉,是从那时一直睡到现在?那又是谁把他扶到房里的,又是谁给他盖的被子?
他掀开了被子,发现那件久经风霜的黑衣已被换下,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月白的中衣。
这……又是谁给他换的衣裳?
他此时才发觉此处早已不是翠筠楼了,而是一处纯由松木构成的幽深小院,一间间木屋绕着那覃卢树和密密丛丛数不过来的丹桂金菊曲成回廊。千妍百卉,在这秋日也艳的满院花香四溢。
“这院子可有名号?”玉猗边随她走边问道。
“有啊,是我爹起的,叫金霭轩。”
玉猗便是被这笛声吹醒的。
他惊讶的发觉,自己竟然醒在一片温柔之中,那十二根松木窗棂都阻拦不住的明灿熹光全都拥在他身旁,淡淡的丹桂花香也乘机钻入他的鼻窍。
窗外,笛声依旧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