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抬眼一望,几乎被震愕的不能呼吸,从那巍巍希夷峰上,一直到岛缘,密密麻麻竟全是尸体。
“到底是谁干的?”
玉猗转头问那绿发翁。
那是肝摧心裂才能发出的啸。
玉猗心神一震,再也撑不住刀,直直坠落海中,掩月刀也失了法力加持,随他同落。他持刀在手,运足了太极心法,至阴纯阳左右流转,终于分开海浪,费了好大的劲,才爬上了那流玉岛。
他甫一上岛,便明白了刚刚绿发翁何以一恸至斯。
玉猗不敢怠慢,梯云一纵,跟着上了掩月刀背。
他甫一落足,绿发翁便摧动掩月刀劈波斩浪而去,那份急切之心,仿佛半刻也不愿耽搁。
玉猗本想问下,这是什么法术,武当道法都没有这么神妙,然而一看绿发翁那阴沉的脸色,便再也问不出来了。
但他叹服之时,却也有一丝隐忧升起,以他如此高的修为,到底有什么事能令他悚然变色,亡命一般直奔千里?
“小子,借你刀一用。”
他正皱眉思索,那绿发翁已一把夺过了他手里的掩月。
被螭蛟一跃撞断的。
“啊……”玉猗在岛上听到了,萧祈云又一声至悲至恸的长啸。
一日之内,接连见到如此惨像,他几欲发疯。
玉猗猛的回头,却见东海碧波之上,一艘六帆巨船鼓**起上百巨橹,拼了命的要往流玉岛上靠。
海上有什么了不起的东西,竟让他们如此惊呼,如此拼命?
萧祈云凝睛一望,道:“是姑苏妙绝山庄的人,奇怪,他们出海……”
果然,明心三声报仇叫完,抓着绿发翁的手立时便松脱了,全身如挣脱了什么一般松弛了下来,而那双眼,终于渐渐凝固。
绿发翁缓缓阖上了他的眼。
他放下了明心,沉默了半晌,终于指天发誓道:“武当七代道尊萧祈云,指天发誓,纵此生仙道不成,难登紫霄,也必杀苏家老贼,为我五岛三千弟子报此血仇!祖师助我,五岛英灵助我!”
钟内那人惨然一笑,嘶着极细的声音道:“老祖,我叫明心。”
“明心,你怎么样,你师父呢,岛上还有别的幸存弟子吗?”
明心吃力的摇了摇头,道:“死了……都死了……岛上……再没活人了……就连我……被这金钟罩住……侥幸……活了一命,这十天的折磨也已经耗尽了……我的生机,马上也要死了……老祖……屠我五岛的……是……苏家的……禽兽,我在钟里亲耳听到的……他说……这下……我苏家的江山……万古长青了……有了这夔牛……谁也别想撼动他苏家的皇位……”
感叹归感叹,玉猗脚下却不敢慢,梯云纵施展到极致,跟在了早已飘远的绿发翁后面。
看着面前这口金钟,绿发翁一阵黯然。当祖师封夔牛卵于此地,为防贼子起心,铸此金钟为警,用料唯恐非赤金,造工唯恐不浑厚,振之声闻百里,以邀五岛高手同来御敌。
此钟矗立五百载,居功赫赫,可是谁能想到,却是这口钟困下了流玉岛弟子。万钧重量,轻轻松松便把钟内那人所有生路断绝了。
螭蛟凶威
七日,仅仅七日。
从少室山出发,仅仅七日,玉猗便到了华亭府,抬眼一望,已是浩瀚东海。
绿发翁脸色由铁青而酱紫,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就这么无言立了半晌,那绿发翁猛地抬头叫道:“有人”,话音未落身影已疾向希夷峰冲去。
玉猗暗暗咂舌,此地离希夷峰少说也有三千步,他半点声响也未听到,那绿发翁却已觅得人声?
流玉岛上,连土都是暗红色的,暗红之中还有阵阵猩气冲鼻入窍。
就在他站立之处八步之外,两具尸体横陈,看那死者身形,大的至多不过十三岁,小的可能只有七八岁。
玉猗心中怒火剧烧,这到底是什么禽兽造孽,连孩子都不放过?
这般劈波斩浪行了一个时辰,绿发翁终于看到了三百步外的此行目的地,他似是觉得掩月刀太慢,竟弃了刀直接飞上了流玉岛。
他这一走,掩月刀少了内力撑持,几乎就要翻倒,好在玉猗及时以己身内力注入刀身,晃了三晃,终于堪堪稳住。
他刚刚站稳,便听到了一声悲恸已极的长啸。
只见他持刀在手,口中念念不停,他念得极快,不过三数息,便见他将黑黢黢的掩月一把抛向了东海。
玉猗正要惊呼,然而嘴刚刚张开,便再也合上了。
只见滔滔东海烟波中,那掩月刀迎风就长,须臾之间竟是已长达一丈,绿发翁一跃上了刀,头也不回的喝道:“上来。”
他话还没说完,双耳一阵抖动,大叫一声不好,人已飞了出去。
然而还是晚了。
他距那巨船尚有五十步时,那巨船已断为两截。
玉猗听的一阵心惊,他竟是武当七代道尊!师尊不过是第四十三代,他竟是第七代?!他竟然还活着!
此时,海天之际远远传来一片惊呼。
难道岛上还有活人?
绿发翁大惊,抬头四望,果然见到龙爪之印隐隐,以希夷峰为中心,四面纷披。分明是海棠王族家传绝技五龙诀的杰作。
“老祖”明心突然用力抓住了绿发翁的手腕,一双眼也炯炯清亮了十分,“报仇,报仇,报仇!”
他这几个字说得极为劲健,全不似刚刚那副气若游丝的模样。两人都明白,他这是回光返照了,心下一片惨戚。
绿发翁哀上心头,双手擎住金钟,发一声大喊,终于掀翻那钟。
果然只见一人直愣愣的摔下。
绿发翁一把抱住他的身体,大叫道:“明……明……明……”
玉猗早就猜到绿发翁武功高绝,可是实在没想到,竟高到如此境界。
从少室山到华亭府,足足三千里,他竟然只用了七日便赶到了?
说实话,玉猗开始犹自不信,然而当他揉了好几遍眼,终于确定眼前的确是东海时,终于叹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