唤鱼子妈妈。
醴水水更甜哟,
鱼子妈妈好欢喜。
从那以后岚古甸的人们,就在雷伯咆的**威下,战战兢兢地过日子。
春天是从醴水流淌出来的,岚古甸的人都这么说。温暖的醴水融化了河面的薄冰,再浸润了两岸的花草,春天就一天天的来到了。
春天到了,岚古甸人就聚在醴水的岸边,一起撒谷子。
人们都去跳神榗树了,寨落静静的,只是偶尔传来一两声孩子的哭声,以及妈妈的呵责声。
十五岁的邦央,孤身一人跪在已经冰冷的双亲前。邦央不哭!邦央是个大人了!
邦央想起六岁的时候,妈妈带着自己第一次照影儿。岚古甸的孩子六岁前不让照影儿,说孩子太小会照掉魂,小孩子离水近了就会被赶走。照影儿那天,妈妈特意上山采来了鲜花,插在邦央的耳边和发上。端来一盆清水,让邦央蹲下来看。邦央先是一楞,等知道了是自己,就开始傻笑。傻笑完了就挤挤眼,撅撅嘴,吐吐舌头,扯耳朵。妈妈在一旁看着,眼泪笑成了串。
雷伯咆转向着众猎人高声叫道:
“据箭分猎!”
“哦!呵呵!”一众猎人欢呼雀跃着,围向了堆成个小山似的猎物。
雷伯咆把手一挥,向着众人喝道:
“罪人已诛,仇恨已报!风寨落来六个人,把风寨鸣伯的尸首抬回风寨落!”
六个人抬着风伯鸣的尸首,邦央呜咽着跟在后面。
邦央木然着泪眼看着声嘶力竭的雨让。
“将死之人,胡言乱语!以命偿命!来人,把他给我砍了!”雷伯咆咆哮道。
“臭味!臭味!他们有同样的臭味!”那雨让昂首向天嘶吼着。
“来人!把他给我拿下!”雷伯咆高声喝道。
雷寨落冲上来两个壮汉反拧着雨让的双臂,把他摁倒在地。
被两个雷寨落的壮汉摁倒在地,雨让的鼻孔里就钻进了一股臭味,他一下子清醒了起来。知道必死无疑的雨让,拧着头向着邦央喊道:
“我叫雨让。”
“好的,雨让,你再看看这支箭,是不是你的?”雷伯咆把手里的另一支箭递给雨让。
雨让接过箭,一看这一支也还是自己的,心中慌乱起来,抬起头看见雷伯咆瞪着自己的双眼,大惧,高声叫道:
雷伯咆翻看着箭枝,大声向众人说道:
“两支箭是同一个人的,寨标是雨寨落的。雨寨落的人,前来拿一只箭,去寨落里断!。”
雨寨落的人一片哗然。
邦央哭的是天旋地转,五星齐坠,金乌弃架。
让邦央哭了一会,雷伯咆对着邦央说道:
“别哭了!你爹是在围猎中,被人误伤而死,现在我要断箭!”
自那以后岚古甸就有了笑声,有了哭声;有呼唤,有了悄悄话。
日复日,年复年,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年,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五个寨落在岚古甸和和睦睦地繁衍着,春天到醴水边上去撒谷子,撒完谷子就在醴水边快快乐乐地拉踩春。秋天祭完神榗树,再到赉山去围猎。围完猎大家一起喝果子酒吃着烤肉,望着月亮跳树神。
直到雷寨落出了个雷伯咆,就一切都变了。
风寨落的人一片哀号。
风寨落没有个主事的人了,就商量着派人去禀告雷伯咆。雷伯咆问:“箭还在身上。”风寨落的人说:“是。”雷伯咆说:“不要拔箭,抬回神榗树下,断箭!”
天阴沉了下来,风吹着神榗树,发出呜呜的鸣声。
猎人们的身上,蒸腾起了汗雾。身后抛下的猎物越来越多,围猎的圈子越来越小,人也越来越拥挤了。猎人们争先恐后,猎杀的亢奋,林子间弥漫的血腥,刺激着他们不停地欢吼着。
围到山谷的尽头,在三面的悬崖下的石坪上,就只剩下惊痴了的母鹿和瑟瑟发抖的小鹿了,人挤得里三层外三层。在雷伯咆的呼喝声中,猎人们轮番上前,满弓激矢!
母鹿哀哀嚎,乳鹿呜呜啼。
<!--PAGE 5-->
这白狍子不能让它跑了,心里想着就追了过去。追过去,又见那白狍子在林子间一闪,紧跟几步,白狍子再闪,他满弓就射。就在他这一箭射出去的时候,后背上就是一痛。他猛地转过身来,转过身来心口窝再中一箭。看见了射自己的人,他急忙摘箭搭弓,弓还没满上,那人往树后一闪就不见了。风伯鸣佩带着厚牛皮的甲革,箭中的不深。他慌忙追了过去,想弄清那人是谁。可是没跑几步,就觉得眼前发黑,头发晕。用手扶住树,他大喊:
“来人啊!来人啊!来……”
雷伯咆指挥风和雨寨落的人向左边展开,电和火寨落的人向右边展开,雷寨落的人再跟着往两边展开,每个人之间能相望的距离,就把个大山拗子给围上了。雷伯咆一哨鸣箭,猎人们就一边大声地吼叫着,一边向着山谷的谷口围猎而去。
吼声如雷,吼声惊走了天上的鹰隼,吼声惊奔了山涧里的虎狼。吼声在山谷间回**。
林间的野兽,也是天地间的生灵。初时受到惊吓,东奔西窜,待到惊魂甫定,它们也不愿被围堵到绝谷去,等着被猎杀。围堵一段时间后,就会有狍子和鹿向围外奔窜,猎人稍不留神,就会被从树后突然奔出的野兽撞上,公狍子公鹿能把人活活撞死。这时候就要看猎手的机警,既要躲开窜来的野兽,还要把弓拉满了,把箭射出去,并且要射中野兽的要害。
雷伯咆唱完,男人们就匍匐在地表达对榗树的崇敬。起身,大家再一起唱祭歌,再匍匐在地。如此,唱三遍祭歌致三遍礼,祭祀就结束了。
祭完树神男人们开始翳面。
翳(yì)面,先在脸上涂上白垩粉,再用烟墨在脸上画上三条横道,中间一竖道。岚古甸的男人们相信,去赉山猎山神的狍子鹿子,山神会降下灾祸的。把面翳上(把脸藏起来),再到赉山去狩猎,山神认不出自己是谁,狩猎后就没法找自己降灾了。
榗木祖祖,
宜寨宜室。
茂茂叶兮,
“不怕孩子,爹小心点就是。”风伯鸣拍了拍邦央的头。“走,跟着爹去安排祭神树的物什。”
撒谷子是女人们的事,祭神树可就是男人们的事了,天蒙蒙亮,风伯鸣带着风寨落的男人们去祭树神。当初神婆婆射风部落这一箭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没用劲,还是射高了,风寨落离神榗树最近。出了风寨落远远地就能望见神榗树,但是风寨落和神榗树相隔着醴水,醴水上编扎着一架浮桥。来送爹的邦央远远看见爹过了河,心就扑通扑通一个劲跳。
晨曦初现,高大的榗树下,垒石三层的祭台上,依次摆放着刚收获的金黄的谷子,赉山上最鲜美的果子,以及五头肥壮的公羊。
信者双手接过五叉鹿角转身就走了。
“爹,你不能去!”邦央决然地说。
“爹一定要去。”风伯鸣说道。
收完谷子,藏好谷子,就该祭神榗树了。想到祭神榗树,邦央的心里咯噔一下子,就有了种不祥的感觉,赶忙跑回家去找爹。
邦央到家的时候,雷伯咆派来的信者正在家里。信者手双手奉上五叉鹿角,风伯鸣接了过来。信者言道:
“雷寨咆伯传言,此月月圆之日祭神榗树。”
来到了寨门口,邦央问清了是雷伯咆下的聘礼要娶自己后,大吵大嚷着轰走了前来下聘礼的人。
风伯鸣没有说话,也没去制止,他的心还在乱着。收下聘礼,那是把女儿往火坑里送啊。不收聘礼,那虎狼之心的雷伯咆绝不会善罢罢休!
轰走了雷伯咆的聘礼,邦央的妈妈就天天掉眼泪。爹虽然不唉声也不叹气,但脸上的凝霜是能看得见的。邦央望着白发苍苍的爹娘,心里就象刀割的一样。宽慰的话已经说了无数遍了,有时说的多了,妈妈的眼泪也掉的更多。邦央在家待不住了,邦央出门去组织寨子里的男女老少,操练刺矛射箭。
风吹日晒下,五个小小子长成了男子汉。孩子长大了,神婆婆也该走了,五个孩子扯着妈妈不让走。神婆婆走不了,坐在地上想办法。思来又想去,她让五个孩子下到醴水去捉鱼。
“要捉最大的,要捉最美的!”神婆婆妈妈坐在孩子们的身后喊。
五个孩子有智慧,五个孩子不惜力,每个孩子都捉到了最大最美的鱼儿。雷抱来条青色的金鲤鱼,电抱来了黄色的金鲤鱼,风抱来了赤色的金鲤鱼,雨抱来了白色的金鲤鱼,火抱来了黑色的金鲤鱼。五条鲤鱼一人多高,在五个孩子的怀里摆摆摇。神婆婆妈妈站起了身,念动咒语走向前,用手指在每个金鲤鱼的头上轻轻地点,五条金鲤鱼就落了地,变成了五个咯咯笑着的俊姑娘。
“雷伯咆来下聘礼了!雷伯咆来下聘礼了!”
“什么?在什么地方?”风伯鸣急忙问道。
“就在寨子门口。”
他站身来,挥舞着双拳,瞪着赤红的双眼望着天空,咆哮道:
“岚古甸是我的!岚古甸的一切都是我的!!!”
雷伯咆咆哮完,立刻着人拿十张鹿皮牵十头羊,去风寨子下聘礼。
雷伯咆也看到了。雷伯咆看得眼发直,咕噜咕噜咽口水。雷伯咆问:
“这是风寨子的吧,排头的那个女孩是谁?”
“是我的女儿邦央。”风寨子六十岁满头白发的风伯鸣骄傲地说。
女孩们在岸边手拉着手,拉成一个圆圈,男孩子们用砍来的松柏树枝把圆圈围好。在中心燃起篝火,在正北摆好五个古陶鼓,拉踩春就开始了。陶鼓敲响,雷寨落的男孩子们跳进圈子里,随着鼓点跳起了射箭舞。射箭舞跳完,雨寨落的女孩子们跳进圈子,随着歌声跳起了斑鸠舞。
五个寨落互为姻亲,拉踩春是姑娘小伙相识相知的时分,是姑娘小伙绽放心中春情的地方。
风寨落的女孩子跳进了圈里,跳起了割谷子舞。
鱼子妈妈更欢喜。
祈鱼子妈妈哟
唤鱼子妈妈
在很古很古的时候,岚古甸还不叫岚古甸,那时,岚古甸还没有人烟。只有天上的鸟儿给醴(lǐ)水里的鱼儿唱着歌,只有赉(lài)山上的苍松和风儿说着话。岚古甸依枕着巍峨的赉山,蜿蜒的醴水默默地从岚古甸穿过。在甸子的中央,醴水岸边,长着一棵高大的榗(jiàn)树。圆圆的叶子,红色的花瓣上刻着黑色的纹理,下面托着白色的花萼,结着大大的黄黄的扁圆的果子。
草铺展着河岸,藤缠着树,年复一年岚古甸就这样寂寂地枯黄着。
直到有一天,一个胖大的神婆婆,打从这儿路过。她看见清泠的醴水非常欢喜,就跳进醴水里洗了个澡。洗完澡,她靠在榗树上打了个盹。当她醒来的时候,一抬头,就看见了榗树上的果子。
祈鱼子妈妈哟,
唤鱼子妈妈。
种谷谷更香哟,
岚古甸的人不捕鱼不食鱼,他们称醴水里的鱼为鱼子妈妈。在最坏的年景里,岚古甸人忍受着最难忍的饥饿,除留下谷种外,也要留下谷子给鱼子妈妈撒谷子。
太阳刚刚升起的时候,岚古甸的女人们沿着醴水岸一一排开,一边向醴水里撒着谷子,一边唱着鱼子妈妈歌:
“祈鱼子妈妈哟,
邦央想起去年族里男人去远山行猎,爹带上了自己。猎到一只大狍子,爹对着众人说,这只狍子咱不分了,谁扛起来就是谁的。一众猎人轮番去试,就是没有一个人能扛起。爹看了看自己,自己走上前,一声呼喝,就扛上了肩。爹自豪的笑声,响彻云天……
风伯鸣的尸首抬到了风寨落,邦央的妈妈抱着风伯鸣,没哭嚎上三声,长出了一口气,也跟风伯鸣走了。
邦央抱着妈妈哭。邦央心里有话想给妈妈说啊,心里有话,说出来妈妈却听不见了,她只有拼命地哭啊。族里的女人一起劝邦央,劝也没用啊,就跟着邦央一块哭。
孤月清晖,斜照进了堂前,正落在爹和妈苍苍的白发上。
“回来!”雷伯咆指着雨让的头,对邦央说道:“仇人之首,应挑挂寨落十天,以示大仇已雪。”
<!--PAGE 7-->
邦央回身弯腰伸手挽起雨让的头发,拎起了雨让的头。
那雷伯咆鸱目虎吻,一脸横肉,象公鹿一样好斗,象鬣狼一样贪婪。在甸子里他依仗雷寨落寨子大,人口多,就自立为五个寨子的伯,为非作歹,横行寨落间。在甸子外他依附姬氏族,追随姬伯轩辕四处征杀,以杀戮为喜,以掠来外奴为乐。
每年秋收后,电、风、雨、火四个寨子都要向雷寨落挑去二十担谷子。有一年火寨落欠收,火寨落没送这二十担谷子。雷伯咆带着雷寨落的凶神恶煞们闯进火寨落,打落了火伯照满口的牙。火伯照十二岁的儿子炎,跪抱着雷伯咆的腿,求雷伯咆不要打自己的爹,被雷伯咆一脚踢翻。被打落满口牙的火伯照,没活过两年就死了。雷伯咆给火寨子新立了个任由他支使的火伯。
每年出外秋征,电、风、雨、火四个寨落都要向雷伯咆出二十个丁。上一年电寨落出的二十个丁,只回来八个,这一年电寨落不愿意再出丁。雷伯咆带着雷寨落的妖魔鬼怪们闯进了电寨落,敲断了电伯力一身的肋骨。电伯力八岁的儿子刃,手举着烧火棍跟雷伯咆拼命,被雷伯咆一脚踢翻在火塘里,烫了一身的伤。被敲断肋骨的电伯力,也没活过两年就死了。雷伯咆给电寨落新立了个任由他支使的电伯。
雷寨落一个壮汉,扯住了雨让的头发。另一个手持大石斧的汉子,举起石斧,‘咔嚓咔嚓’三石斧,就把那个雨让的头给剁了下来。
剁下来的头滚到了邦央的脚边,还瞪着邦央嘟囔着:
“臭味,臭味……”
“臭味!臭味!我又闻到了臭味!围猎开始后,有人横着过来撞我!臭味!臭味!那个人身上有同样的臭味!”
鞣革制甲,雷寨落在让皮革发热脱毛的时候,会加入好多的鸡粪,这就使他们鞣制好的皮料,会发出一种难闻的臭味。雷寨落的人并不觉得难闻,甚至嫁到雷寨落的女人闻习惯了,也会说:哟,这很好闻啊。
“臭味!一样的臭味!臭味!臭味!”雨让斜昂着头向邦央吼叫着。
“我没有误杀风伯鸣!我没有误杀风伯鸣!我怎么可能有两支箭都误伤在他身上?”
“说你误杀你不承认,箭枝在此!那你就是故意杀死了风伯鸣!”雷伯鸣厉声喝道。
“我没有故意,我也没有误杀,我没有故意,我,我……”雨让开始语无伦次了。
拿来了箭枝,大家轮流来看。因为常在一起围猎,都熟悉身边人的标志,雨寨落很快找出了箭枝的主人,名字叫雨让。那雨让看着箭,一脸愕然:没有啊,没误伤着人啊。自己珍惜自己所磨的每一个箭簇,每一箭都射了野兽的身上,一支空箭也没放过。这么想着就被寨落里的人推到了圈子里。
雷伯咆问道:
“你叫什么?”
猎人们为了证明猎物是自己射杀的,都会在箭杆上刻上标志,有的人甚至在琢磨箭簇的时候,也会费尽心力地打磨出标志来。通过箭枝上的标志来判定这箭是谁的,就叫断箭。
邦央停止了哭号,从爹的身上拨下了两支箭,走上前递给了雷伯咆。
<!--PAGE 6-->
神榗树下,众人围着风伯鸣的尸首。雷伯咆站着尸首前,身边站着一个举着五叉鹿角的汉子。
风寨落没了主事的人,雷伯咆就让风寨落的人去叫家人来。
邦央一看见爹躺在了地上,腿一软连忙跪爬过去,搂起爹冰凉的头,看着爹乌黑的脸,嚎啕大哭。
疾风枯叶,人们很快就结束了这场血腥的捕杀。
山谷里一片欢腾!
扛走猎物,打扫猎场,风寨落的人发现不见了风伯鸣。风寨落的人连猎物也不管了,赶紧去找风伯鸣。在离谷口不远的地方,风寨落的人先找到了白狍子,然后找到了风伯鸣。看看身上中了两箭,上前探了探鼻息,已经不出温乎气,翻开眼皮子,也不见了眼波,风寨落的人嚎啕大哭。
他的喊声,湮没在一片狩猎的欢呼声里。
风伯鸣慢慢倒了下去,他的嘴里低声说着:
“是雷……邦央……要当心……”
越往里围,往外窜出的野兽越多。这时候是猎手们最欢快的时刻,吼声中就挟杂着欢快的笑声。
六十岁的风伯鸣机警地向前走着,突然,前面的树后窜出了一头白狍子。身子躲开了,弓也拉满了,可是这一箭射在白狍子的屁股上。
多少年没见人猎过白狍子了,风伯鸣十来岁的时候,爹猎了一头白狍子,兴奋地驮在肩上,在寨子里游行着,向寨里的人显摆。寨子里的人欢呼雀跃,载歌载舞,到了晚上白狍子的肉就进了寨子人的肚子里。白狍子的皮鞣好后,就围在了爹的腰上。
翳好面,雷伯咆整理好队伍,雷、电、风、雨、火就向着古猎场进发了。
祭祀狩猎是男人们一年最快乐的事,祭祀狩猎是男人们展示自己力量和箭法的时候。谁猎到最多的猎物谁就是岚古甸的英雄。
赉山有一段谷口平坦开阔的山谷,两边到尽头具是悬崖峭壁。虽然苍松翠柏林立,却并无荆棘藤蔓拌脚,是个绝好的围猎场。岚古甸的猎人们敬畏赉山的山神,每年只在祭祀完,在这里狩猎一次。
五个男子汉高兴地蹦又跳。
神婆婆掏出了弓箭,向着岚古甸的五个方向射了五支箭。神婆婆一一指着箭落的方向:雷、电、风、雨、火按着我射的方向去寻找箭支吧,找到了箭支就在那儿安家落寨吧。
五个孩子没人再去扯妈妈,各自领着咯咯笑的俊姑娘,按着箭枝的方向就走了。
勃勃根。
榗木祖祖,
宜子宜孙。”
岚古甸的男人都是皮甲皮裙皮护腿,一身猎装。五个寨伯站在祭台的前面,雷伯咆站在中间。他把五叉鹿角高高举起唱起了古老的祭歌:
“苍苍干兮,
连连枝。
“爹,你真不能去啊!”邦央央求着说。
“怎么能不去,不祭神树就是一大罪,违抗信令又是一罪。在家等着雷咆来治罪?”风伯鸣有些无奈地说道。
“爹,我的心里很害怕。”邦央拉着爹的手说。
风伯鸣拿着五叉鹿角,用手摩挲着。在他五六岁的时候,五叉鹿角传到了风寨落,他见到后非常欢喜,天天夜里搂着它睡觉。这是个上古传下来的信物,也不知道传了多少代,已经被摩挲得剔明锃亮。五叉鹿角的五叉象征五个寨落是在一条根上,要和睦相处。本来这五叉鹿角是在五个寨落间年年相传的,每年祭完神树就传给下一个寨落。持有五叉鹿角者,对外御顽敌,以此为令,对内解纠纷,以此为凭。后来传到了雷伯咆的手里,就不再往下传了。
风伯鸣把五叉鹿角递给了信者,说:
“好的,我知道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雷寨子也没什么动静。就在大家觉得这事已经平息了时候,在谷子颖黄粒硬的时节,雷伯咆又下来了聘礼,这次是二十张鹿皮二十头羊。
望着二十张鹿皮和二十头羊,邦央没有大吵大嚷,邦央心平气和地劝走了下聘礼的人。
她横下了一条心,就等着雷伯咆来抢来杀来烧!
风伯鸣的心一下子就乱了,拉踩春的时候,雷伯咆盯着女儿看,自己也知道。但他万万想不到雷伯咆能撕开老脸,干出这种下贱的事。没有流传下来的族规,但岚古甸的男人四十以后就不婚不娶了。
风伯鸣心里骂着**邪的雷伯咆,一时却也不知如何是好。
邦央先是没弄懂怎么回事,等看到爹脸上愁苦的样子,她一下子明白了。想到雷伯咆,那个邪恶的,一脸横肉的老头子,邦央的心里就感觉像爬满了一心的蚂蚁。她急忙向寨门子跑去,风伯鸣嘴里喊着邦央,慌忙跟了过去。
邦央三岁跟着妈妈学唱歌,五岁跟着阿爹学射箭,十一岁就独自一人上山去猎鹿。阿爹风伯鸣四十五岁有的这么一个女孩,他拿邦央当个男孩子养。下地安排农活,让邦央跟着干,上山组织围猎,让邦央跟着学。风寨落的传说里,从没有女人当过伯,风伯鸣还真是想试试看,能不能把自己的这个伯,让女儿承继了。女儿长的好,心也灵动,刺矛射箭都是一把好手。就是和族里的男女孩子们在一起的时候,有点乖戾,这也是他从小娇惯出来的。
女孩子就是女孩子,邦央十五岁第一次去拉踩春。回来的这三天,她的心里像乐开了花。四处去找寨落里的女孩子们,在一起拉呀说啊唱哟笑着。
第四天又要出去,被风伯鸣拽了回来。父女二人跪坐在堂前,风伯鸣手执黑枣木杆,教邦央望斗柄识农事。刚说到斗柄指东,天下皆春,一个族人慌慌张张地跑过来:
“哦,邦央。”雷伯咆又咽了一下口水。
拉了三天三夜的踩春,五十五岁的雷伯咆一连跑去看了三天。看了三天的雷伯咆回到家里,再看自己的几个女人,个个都象草窝里的鹌鹑。
雷伯咆吃不下,雷伯咆睡不着。雷伯咆坐在堂檐下做斗争,三天又三夜,邪恶和贪婪终于碾灭了仅有的一丝善良。
当风寨落的女孩子跳进圈里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排头的女孩子身上。那姑娘长得美啊,跳起舞来既矫健又婀娜,举手投足都是美。
岚古甸的子孙都是鱼妈妈的孩子,岚古甸的女孩子个个都粉嫩嫩的水灵,岚古甸出了一片又一片的美人。
但是都不及这个女孩的美。
种谷粒更大哟
鱼子妈妈最欢喜。”
撒九把谷子,唱九遍鱼子妈妈歌,撒谷子就结束了。
胖大的神婆婆吃了榗树上五颗香甜的果子,欢喜地发现自己怀孕了。怀了孕的神婆婆就在这儿住了下来。
神婆婆望着巍峨的赉山上整日缭绕的山岚,给这片土地起了个名字叫岚古甸。
十个月后,神婆婆生下了五个哭声洪亮的胖小子。生孩子的那天狂风暴雨,电闪雷鸣,天火四溅。神婆婆就给老大起名叫雷,给老二起名叫电,给老三起名叫风,给老四起名叫雨,给老五起名叫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