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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的学习生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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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跟阿娘吃饭(上)(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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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阿哥,你鱼骨头怎么不吐出来?”

“我吃下去了。这鱼小,阿娘煎得透,骨头都酥了,可以当钙片吃。”

不行,这样咸的菜要我天天吃,我如何吃得消。于是对阿娘直言:“阿娘,这带鱼怎么那么咸啊?是不是你‘盐钵斗打翻’了?” 阿婆有时菜烧咸了,她就讲,今天盐钵斗打翻了。

“不对,阿娘讲一碗饭吃一块。我要吃四碗饭,当然能吃四块了。”

“你当这里是幼儿园啊,来吃冤家。” 阿哥知道我在幼儿园是吃饭大王。

阿娘就告诉我,照我这样吃法,我的定量是不够的,要吃到人家头上去了。

但阿娘花在着小带鱼身上的时间却是毫不吝啬的,反正阿娘不上班,有的是时间。 她把小带鱼切成斜段,这样看上去小带鱼就阔了一点,再薄薄地抹上一层盐,放在淘箩中凉干。三个钟头风吹下来,那带鱼就很干燥了。暴腌咸带鱼阿娘是煎的而不是氽,就是在铁锅里放一点点油,一块一块地用小火煎。我问阿娘为什么不开大油锅氽,阿娘讲暴腌咸带鱼一定要慢慢地煎,这样带鱼的肉头紧有弹性。我看得肚肠骨也痒死了(等不及),阿娘怕我偷吃,便叫我到外面再去玩一会儿。闻到煎暴腌咸带鱼的油烟,我肚皮就咕咕直叫,再也白相不动了。

我挟了一筷子鸡毛菜,就往嘴里塞。想不到这菜咸得出奇,我连忙扒了几大口饭,才把这菜咽了下去。菜是下去了,但咸味还留在嘴里。我本来吃饭就快,再被这咸菜一闹,三口两口,囫囵吞枣,就把一碗饭倒进了肚皮里。看得我阿妹是吃惊不小,连忙对我说:“二阿哥,你吃得慢一点,没人跟你抢。”

“吃你自己的饭,我不要你管。” 我没好气地说。

“阿娘,这么咸的东西,你怎么吃得下去?放心好了,这种东西我是不会偷吃的。”

还有一次,阿娘差我去买一角一包的新疆葡萄干。这可是美味,一出食品店,我就迫不及待把三角包拆开,放了一粒在嘴里,又拿了一些放在口袋里。

快到家的时,我想把它再包起来,才知道这三角包不是人人都会包的。我横包竖包,还是包不像,我只好把口袋里的再放回到三角包里。阿娘一眼就看出来了,我向阿娘坦白:我是想尝尝味道。她说要吃就向她要,不要自己拿。我马上把手摊了出来,阿娘没办法,她自己说的,只好拿了几粒放在我的手里。以后碰到三角包,我再也不敢拆了。<!--PAGE 5-->

幼儿园毕业后,阿婆家里基本上也是天天有水果。有时断了档,阿婆就会给我和海伦每人两、三分钱,让我们自己到太平桥水果店,专挑小蓝头里的买。那些都是从好的水果中挑出来的,有一点小斑疤。一只大萍果也就是两、三分钱。

看来水果是吃不成了,但饭还是要吃的。<!--PAGE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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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我晓得了。白饭咽不下去,咸的菜就像榔头一样,把饭敲下去。这不对啊,阿娘。白饭我是咽得下的,倒是这菜太咸,我咽不下去,我是用白饭把菜敲下去的。”

“小鬼,嘴巴不要老,闲话不要多。再噜嗉,我夜里和你阿爸讲。” 阿娘亮出了她的杀手锏。我立刻低头不语,吃我的饭了。

几天来我总觉得少吃了什么东西。一天中饭吃好,我终于想了起来,就对阿娘说:“阿娘,我吃好饭还要吃一点水果,你去买一点水果给我们吃。”

虽然这是笑话,但也反映了宁波人节俭的风尚,这是大家一致公认的。

当然,节约肯定不是坏事。每年香莴笋上市,一般人家只吃莴笋肉,叶子都是扔掉的。我阿娘就不一样了,她把莴笋叶洗净、凉干,撒上面粉拌匀,放在蒸笼里蒸。用酱油、醋、麻油和豆瓣酱之类的东西弄成一碗调料,再烧一锅薄粥汤。吃的时候,喝一口薄粥,咬一口粉蒸莴笋叶,它有点糯,有点脆,有点酸、有点苦,还有点甜。吃到嘴里有五、六种味道,我也讲不清到底是什么,只晓得只有阿娘才弄得出这种味道。这么好吃的东西,我如何善罢甘休。阿娘讲我刚刚在阿婆家吃好饭,怎么又要吃了。我只好说我肚皮饿得快。

邻居把不吃的莴笋叶都送给了阿娘,有时有好几篮头。阿娘就用盐把莴笋叶揉一揉,像腌咸菜一样腌起来。我听阿婆讲莴笋叶吃多了要捂眼睛的(视力变摸糊),阿娘告诉我用盐腌过后,就没事了。阿娘还把吃剩的西瓜皮洗净,去皮晒干,再腌起来。用它来炒毛豆子和咸菜,味道真不比萧山萝卜干差。

“眼睛一眨,这两块带鱼就下去了。要不是咸一点的话,我看这碗带鱼都要到你肚皮里。” 照阿娘的意思,菜烧得咸是为了节约小菜喽。

“阿娘,我们宁波人的‘下饭’ 老咸的噢?”

“一点也不错,咸的‘下饭’ 就是‘压饭榔头’ 。 ”

她算是说对了。由于粮食紧张,国家根据个人的年龄、工种,分别规定了每个人每月的粮食消耗量,这就是每人的定量。不过,我认为这定得不合理。第一,阿婆讲我们十来岁的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天到夜读书,还要体育活动,定量二十斤都不到,叫我们怎么够吃。再说男女没啥区别,我和德明每顿都要吃三、四碗饭,而晓萍和丽华她们一碗都嫌多,这不公平。不过我们宁波人还是讲究“饭要吃饱”,阿娘虽然心疼,但也不限制我,所以我照样敞开肚皮吃饱饭。

我不想多费口舌,吃饭要紧。就咬一口带鱼,想不到这鱼咸到家了(不能再咸了)。我扒了好几口饭,才把咸带鱼送了下去。<!--PAGE 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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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自己盛了一碗饭,挟了两块小带鱼。阿哥就讲:“一次只能挟一块。”

“我这是第二碗饭了,为啥不能挟两块?等一会儿我还要吃两块。”

“一个人只好吃两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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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阿娘吃饭,还有一点开始很不习惯,就是她烧的菜实在是咸,我有点吃不消。咸,是宁波人小菜的一大特色。

记得第一天吃中饭,只有两只小菜:一碗是鸡毛菜,一只是干煎暴腌咸带鱼。阿娘关照过了,一碗饭吃一块带鱼。我一看这带鱼,本来就是小带鱼,而且还是小段,大的都留在晚饭等大人回来一起吃。也不知道阿娘是多少一斤买来的,阿婆买的带鱼就比这大得多,我记得是三角一分一斤的。而且阿婆给我和海伦都是中间段,自己吃小的一头。

阿娘眼睛一瞪:“你小孩派头这么大,还要吃水果。跟你阿爸去讲,叫他多拿点钞票来。”这分明是不让我们吃,我怎么敢叫阿爸多拿钞票呢。

我从小就养成了吃水果的习惯,那时水果对不少人来说还是奢侈品。一般人家也就是在水果大量上市时,趁便宜,买一点尝尝鲜。我两岁时,阿哥进了幼儿园。他很喜欢我,那时幼儿园有水果吃。老师发给他的水果,他经常只吃一半,趁老师不注意,把另一半带回来给我。有时他也会把老师发的钙片、饼干带回一半给我吃。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正好碰上自然灾害。不过我们幼儿园除了青黄不接的时候,还是时常有水果吃的,紧张的时候,每人半个,或发个柿饼。这样四年下来,大家都养成了中饭后等着吃水果的习惯。到了现在,水果已经不是什么希罕物了,水果店里是琳琅满目,摆满了货架,只是不少人家舍不得吃罢了。到了大热天,西瓜堆成山,便宜的时候三分一斤,人人都吃得起。

再讲差人做事,阿婆就很大方,从不亏待人家。她差弄堂里的阿戆买五角煤球,来回五分钟的事,阿婆就给他一角钱,有时两角。海伦说给得太多了,阿婆却对我们讲,从前皇帝也不差饿兵。

我是阿娘的孙子,她差我是天经地义的,当然没有走脚钿(报酬)。说做事,也无非是买买小东西,跑跑腿而已。不过我也老实不客气,能吃就吃一点,能捞就捞一点。如去买花生酱,从酱油店出来,我就用手指沾一点花生酱尝尝,这样一直好尝到大门口。去买甜面酱和豆瓣酱,我也这样,阿娘一般是觉察不出的。

当然也有被她发现的时候。有一次,阿娘叫我去买一种叫芦花瓜的小酱瓜(一寸半长),有人叫它花油瓜,很咸,但鲜美异常。这种小酱瓜很贵,要一元钱一斤,一角只有一点点,我从来没有尝过它的味道。老规矩,一出店门,我就挑一根大的放在嘴里。想不到这东西咸得要命,吐掉又不舍得,只好把它吞了下去。由于太咸,我一路上打着响亮的,令人吃惊的喷嚏,到了家里还打个不停。阿娘就晓得我偷吃了:“小鬼,这么咸的酱瓜,怎么能空口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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