趁此机会他开始检查0447:闹到现在,这家伙把自己搞得乱糟糟又汗津津,宽大的衬衣皱成了腌白菜。雷给他重新扎了一圈胶带,发现那几根刺穿软骨的钢筋居然微折起来!天,这些破损组织治愈自己的欲望竟强大至此!
山间的风给他带下一脊梁汗。这个人不停歇地反抗了整整一路,但雷每次观察他时,都无法从那张漂亮脸孔上找出任何的慌张,现在也是。雷小声叫老耿快点。
冷月送来蝉鸣。
雷在雨林里行过军,但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蜀州山不高,险峻异常,朝山这块的山道比它看上去还要难走,他们也不敢打照明,借着一点点星光在一片漆黑中摸索。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不用自己走山路,他背上的小人居然折腾到了现在:他们试过打昏他,但只要他想,两秒钟内他就会清醒过来。所以雷只能任他撒泼打滚。
“生命”为什么会为人所珍视呢?因为它很公平,每个人只有一次。因而人们总认为与之相对的“死亡”是残酷的。但他们不懂:在最深刻的绝望面前,一死了之其实是一种崇高的权力。
真叫棋逢对手,恶人终需恶人磨。雷无奈地堵上耳朵,老耿刚想笑他,突然脸色一变:
“操!快下车!”
雷这种人,身子永远比脑子快,迈巴赫还没停稳,他已经窜上后座把挣扎的梦医生扯下来,这时他才问:
那你为什么还要亲我呢?
为什么这么久都没有同他做爱?
他又想问他为什么不给他打电话?
哦他打了他没接那么他为什么不直接来找他呢?
他跟几十年没跟人聊天一样侃侃而谈,但他其实只是一个话痨,自言自语是家常便饭,他口气轻快地同空气畅谈:
“二十多年了,要找到你可真不容易,倒是你找我们好像还蛮轻松的,当年散的散,都快被你清理干净了吧?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其实咱俩还见过面哩,你有没有发现我长白头发了?我也快没时间啦,四所剩下的人再不聚集起来,就要被......中文怎么说来着哦‘逐个击破’,所以这次是最后一搏——”
“ray。”老耿无奈:他再说下去可以把自己外婆有十三个前男友都讲出来。
他拔出钢钉的同时,怀里的人也终于收拾完勒满血痕的手。陆佳把刀一扔,伸手去摸梦医生脸上的胶带——他要最后才能撕下这件东西,不然他会忍不住。
他狠狠扣住梦医生的后脑,对方捧起他的头,靠近——
他要咬死他!他也是。无法停止。唇齿相接,血沫相容。梦医生将自己全数挂到陆佳身上,他缠住他,手脚并用地缠住他,而陆佳的双臂勒得他胸骨都要嘎啦作响。他把吻舔进他的灵魂里!
他在尽头处背过身,铲上地表就是一个倒滑,后背擦过凌乱的碎石与尘土,陆佳将倒下去的梦医生稳稳接进怀里。
人压到他身上的那一刻,高悬的石头终于落地。劲一松,他几乎要握不住手里的枪!
那便握不住。坐起来的时候他反手抽出武装带上的一柄短刃,梦医生同时转身,将自己被胶带牢牢缠住的双手递到他面前。
而就在他甩开梦医生的一瞬间,耳旁风声一响,一颗子弹飞擦了过去!雷听声定位就想回枪......声东击西?梦医生一折身,扭转柔韧的腰肢,他在月光下滑出一段叫人血脉喷张的腰线——直接将小腿压上雷的膝盖!而此时雷正将全部精力都投放于子弹飞来的方向,他一愣:敌人居然是以面朝他的方式,持枪冲刺而来!!
这位曾身经百战的特战队员完全没有理解自己为什么会单膝折地。他只看到子弹斜射出枪膛,雷看到血光擦破了直直冲向他的敌人的大腿。
“砰砰砰砰砰——”
同行。
树林里刹时又恢复无声,雷背靠上树,将梦医生死死抵在身前。小腿正一抽一抽剧痛,他的心脏跟擂鼓一样在胸膛里敲打。他想滑下身去拔刀,可他才一抖膝盖,便有一颗子弹打进他腿边的木头里。
“砰!砰!”雷立马朝子弹射来的地方开出两枪,没有击中任何目标。
黑影也一动不动。雷在极度亢奋的状态下全神贯注盯着它看,终于,他意识到了一丝不对劲。他简要排查过四周的环境后,夹着梦医生快速摸过去——
月亮探头,他同颈骨一百八十度大转弯的老耿打了个照面。
头皮炸起!与此同时在他正上方啸过一阵劲风——肌肉与神经在肾上腺素作用下迅速作出反应:雷一脚踢向身旁的树干,借反作用力躲开直直向他天灵盖刺下来的刀尖!
金发男人嘟囔一声,同眼罩表示抱歉,眼罩并没把他的话放在心上,他铁钳一样把乱动的梦医生压制住,开始往他身上扎钢钉。
细长的软钢筋将他的手筋脚筋全部扎穿,眼罩又用胶带将他的手脚都绑起来,这个过程中梦医生病犬似的到处疯咬,腰部发力,一个闹崩子差点把眼罩的脑浆从鼻孔里撞出来!眼罩捂着鼻子,但不生气,用胶带封了他的嘴,给他往车座上一放,任他扭。
他爬到前座,梦医生正蹬脚踹门——操他娘的!这可真是辆绝顶好车!
战场上活下来的是把危机意识刻进本能的人。雷瞬间按住梦医生,他匍匐下去,没有声响地拔出了腰间的手枪。
三,二,一——他在心中读秒,倒数完毕后一个猛子带梦医生扎进树林。敌人在暗处,他需要更加隐蔽的空间。这时候月亮刚好被藏到云后,幽暗的密林中一点风都没有。
臂膀里的人一颤,雷以为他要作妖,但当他下意识顺梦医生的目光看去,他看到右前方不远处立着一个黑影。雷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地盯住那个古怪的黑影。
死亡是恩赐。
而他是上帝的弃子。
雷终于爬上一处平坦的岩地,他把梦医生往地上一摔,将老耿这个身子骨不利索的脑力工作者拉上来。后者来不及同他道谢,着急地跑进树林里放水。
“为什么?”
“他在发坐标。”老耿看了看四周漆黑的山,“虽然我上车时关停了bds,但不能确定车身里还有没有其他定位设备......”
“看来是有。”他看了看还妄图拿脚尖踢车门的梦医生,雷将他抱离车子,老耿掏出移动终端,“离据点不远了,直接走山路吧。”
聒噪的前特种兵撇撇嘴,还是闲不下来,他换了个话题:
“你那小朋友不太给力,我只护一下脑袋,枪就打到胸口去了。他要在边境线上待过,就知道有些人睡觉都会穿着防弹衣......”
日落西沉,迈巴赫的室内灯自动亮起,老耿慢下车速,打开前灯在九曲回肠的盘山公路上行。而副驾驶座上的小伙儿终于不聒噪了,因为他终于发现这世界上还有比他更吵的人——梦医生,他还在踹车门。
还有那该死的游戏!天晓得被揭下眼罩的那一刻他有没有昏死过去——
他就想问问他:
你不是不要我了吗?
他被他烫了一下,他突然回过神来。
梦医生突然能够思考了,他突然想问他伤哪儿了?
疼不疼?
他给他一刀割开。梦医生绞着手腕去拉扯断开的胶带。他发起狠来,那些碍事东西很快被他扭转成一根一根的细绳,细密的汗珠从他额上渗出......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可他实在是忍不了了!
他抬起胳膊把人套进去。
他好像要把他嵌进身体。梦医生紧紧夹住陆佳的脑袋,将下巴埋进他有点硬的头发里,深吸一口气,这才得以继续对付手腕上剩下的乱胶绳儿。他跪倒在陆佳用双腿给他圈出来的地盘上......疯了,陆佳下死劲儿掐住梦医生颤抖的背,挥刀割裂其脚腕上的束缚。
同一时间,陆佳将全部子弹灌进他的胸口。
陆佳没有停止冲刺。
他冲过去,在上一刻解决掉暂时的危机,那么这一刻他眼里就什么也没有。
他快速调整姿势,黑暗中,进攻节奏完全被敌方掌握。他手心发凉,想再稳一下身前的活盾牌,可谁想这块手脚都无法活动的肉不知从哪里使出的劲儿——梦医生猛地一跳,双脚离地就把自身的体重完全压到雷身上!
这一下搞得雷几乎蹦出屎来!不是人重,可他要承受两个人的重量就必须充分调用小腿肌肉。两股狂抖,那刀子怕不是在直接刮擦他的痛觉神经!雷狠狠一推胸口的人——
这一路不痛不痒的折腾在无意间降低了他的防备心——雷看到他甚至回头给了一记白眼——操他妈的这他娘绝对不是个善茬!
而敌人借重力将整个刀身没进雷的小腿。
“!!!”
他痛到气到眼珠子爆血!一侧身,长年累月的实战经验促使他最优先拔枪反击。可还没等他把枪举起,对方直接弃刀,一个打滚翻进密林深处。
“呼,”眼罩松了口气,拍拍身上的灰和血,和自己低气压的同伴打趣:“没关系,这次回去研究一定会有进展的,”他拍一下老伙计的肩膀,“当时你才十三岁,而且你比你老爹厉害得多,我相信你。”
安慰好同伴他又转过头来,冲还在往车锁上猛踹的梦医生打招呼:
“哈喽最高保密级别的0447,现在大家好像都叫你‘梦医生’,需要我们这么称呼你吗?哦对了,我是雷,这位是老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