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朝熙闻言,却根本不为所动,只是直愣愣的望着他。那人双手有些抖,拉过她挣开的衣服遮好前胸。
沐朝熙不曾去看,只极尽所能贪婪的望着眼前人的眉眼,看还不够,她干脆伸出手去轻轻抚摸,感受眼前人的温度,从他的棱角分明的眉,斜长的眼,高挺的鼻,划到那双薄薄的,时常紧抿的唇。
“皇兄死而复生,朝熙真的好高兴。”沐朝熙不曾是一个爱哭的人,此刻却像一个坏掉的水龙头一样,眼泪控制不住的奔涌。
“皇兄。”
情绪瞬间决堤,这两个字像是被她从牙缝里咬碎了似的磨出来,没人知道到底包含了怎样的情愫。
沐朝熙使得力气很大,那人的衣服被她揉搓的皱巴巴的,几乎要揉进她的身体里的感觉,可她仍觉不够。
“王爷,便留下来吧,小皇子身子还未度过难关,总是有亲近的人守在旁边要好些,小皇子不知是被什么奸人所害,臣探查着,似乎除了此次中的这种奇毒之外,还有些淫邪之物残存在体内,迫使他的身体极其脆弱,下毒之人实在歹毒。”
老太医到底不是吃白饭的虽然急性的毒治的不如沐允诺快,但是那点儿陈芝麻烂谷子他还是挺会翻的。
“不必多言,本王清楚。”
那人半晌未曾言语,只一味的走来,最终停在沐朝熙躺的软榻前,盯着她的一双眼睛不语。
沐朝熙不清楚自己怎么了,脑子里仿佛变成了一团浆糊,只知道见到那个人的那双熟悉的眉眼,那种熟悉的气息,那种静默不出声的态度的时候,眼泪像不受控制似的顺着眼角的泪沟颗颗滴落。
她感觉身体很无力,即使此刻很想上前去抱抱他,抚摸他的脸,双手却根本不受控制,一动不动的垂着。
然而没有,这毒药更像是把他吸引过来的一个幌子,而小皇子中毒,毫无缘由又始料未及,像极了引他前来的一个饵。
还有这几日一直睡不好的陛下,向来不喜欢熏香的陛下突然定了主意熏了好几日的浓香,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遮掩什么似的。
沐允诺不是傻子,相反他极其敏锐,事出反常必有因,而那原因,想必只有此刻他回去见刚刚还在与他肌肤相贴的,他亲爱的陛下才能知道。
沐允诺皱了皱眉,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屋外,说:“允恩,皇兄有点儿事儿要去处理,你现在需要静养,过会儿皇兄处理完之后便来看你。”
沐允恩摇头,使劲儿摇头,头都快晃悠掉了。
沐允诺能看出他的坚持,他留下了也没什么不可以,可自从刚刚开始,他便一直心慌,好像有什么事儿被他忽略并且错过了。
沐允恩没说话,可能是想摇头,可惜使了半天劲儿都没动作。
“看上去应该是无大恙了,吴太医,你在一旁守着,有何情况随时报我。”
沐允诺号了号脉,又看了看沐允恩的面色,心下稍安,道。他身后的老太医老老实实的点头,暗叹终于有事儿干了。
“禀公公,是......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奴才真没使劲儿......”
......
良久,沐允恩悠悠转醒。
历鞍甚至被拍出了一点儿英雄情义来,那皇帝不多不少忽略性别也肯定是个美人儿,就当他是在英雄救美吧。
“啊!”
然而小人物的英雄情义终是腰斩,总有些计划已久的意外突然出现,将他带上另一条悲惨的道路。
右转,道路无比熟悉,这几天他已经在脑海里反复实践过的路线,一点儿弯儿不拐,一条路走到黑的墨竹林。但是如果去的话,那女人也不一定就在那等着他,他又不知道要在那里傻乎乎的喊上多久了。
左转,只能凭借着巍峨的宫殿,从很远处依稀辨别一个能够通往勤政殿的方向,去那里直接救皇帝。但是要怎么救……他要是不事先和那女人说好的话,仅凭他一个人的力量又哪里会是这个世界土着刺客的对手呢?!
他想了好半天,终是不知道该怎么办,烦躁的挠挠头,不管了,先去再说,能救就救,不能救他就摇人儿。
能逃过去才有了鬼了。
也就是青林王出现在他面前的那一刻,他才终于肯定了自己的想法。王公公那个死太监动手了,而且兴许大概有可能现在那个毒影动作快的话,皇帝已经身首异处了。
不过想来,那个女人身为公主,又想从中捞好处,肯定是早就把事情禀报给皇帝了的,好让他有个准备,现在冲过去应该也来得及。
宫中生活不似寻常百姓家那般容易简单,总是伴随着太多的坎坷和折磨,沐允承对她,算得上是倾其所有。
可笑最后却落得如此下场。
*
“嘁。”沐朝熙知道这货是怂了,想必是权衡了一番觉得不划算,才二话不说的离开的。
沐朝熙打了个哈欠,抹了抹脸上的泪,静默无言的望着天顶。
……
戚长庚花钱雇了他来杀人,还真是把他当了一把刀来用,其他安排连说都不带说的,对他是何其轻视。
哼,他定要回去和他好好掰扯掰扯。
“哦?”沐朝熙闻言,侧了侧眸看他。眼神漫不经心,上下扫视了他一番,毒影瞬间感觉背脊一凉,那目光仿佛如有实质,甚至透过了他周身的浓雾,直直的指向他的心脏,令他几乎心悸。
话说,这个狗儿子那天亲她到底是什么意思,喜欢她?想和她在一起?是抱着一夜情的目的轻薄她呢?还是不想要远大前程了想抱个大腿后半生无忧呢。
en……
感觉第一种可能性比较大。嘁,男人嘛,都那样。下半身思考的动物。
拥有这样一双苍凉的眸的女子,不该那样肤浅不堪才对。
“滚吧,念在你没有杀心的份儿上,朕懒得杀你,下次行刺之前记得做些高明的准备工作,在青林王眼皮子底下点噬魂香,是过来丢人现眼的么。”
毒影心里又是一堵,觉得这位伟大的皇帝陛下说话可真噎人啊。
“……仅仅因为这个?”毒影有点儿羞涩,迟疑过后又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在下不信先皇若见今日陛下风姿,不会流鼻血。”
沐朝熙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她甚至觉得这个毒影已经也有点儿执着的可爱了。
“大司马让你化形为先帝,约莫只是学了个言行举止。其他的,你怕是半点也不及。更何况……”沐朝熙言辞一点儿也没给这个杀手面子,毒影闻言,实在是有点儿不舒服,转念一想与之做比的是曾经那位如此宽厚仁爱的皇帝,又觉得自己比不上才是理所当然的。
毒影慌忙将视线移开了些,感觉再看下去他都要被迷了心窍了。
“陛下是怎么认出在下的,大司马栽培在下许久,在下对先皇的行止熟的不能再熟了,该是不会被人一眼认出才对。”
按道理讲,此刻他刺杀败露,就该趁早跑路。宫中的御林军可不是吃素的,要是呆的时间久了被发现,怕是再想逃出去就难了。
毒影见对方已将自己身份戳破,已没有留下找机会刺杀的可能,于是连忙向身后急退,黑雾一明一灭,喜穿墨衣丰神俊朗的沐允承消失不见,换做了一个略清瘦些,带着黑色面具的男人。
“哈哈,陛下的身子倒真称得上是人间至味,我还以为能有机会尝上一尝。”说罢,伸了手到面具下,抹了一把鼻血。
那男人性子与沐允承极不同,也不知是怎么在沐朝熙面前憋这么半天的。
他闭上眼,内心约莫是渴盼的,只是闭眼良久都未等到,才觉事情不对。
“许久未见,皇兄越来越没出息了,看见朝熙居然会流鼻血。”
沐朝熙惯会用这种唇瓣将贴未贴的暧昧诱惑人,把人迷的五迷三道的之后,有些破绽和细节便变得再明显不过。
沐朝熙躺在榻上,半梦半醒。
这段时间不知是怎么了,她总是很容易犯困,犯不犯困的其实无所谓,本来她也挺喜欢睡觉的,本来这也没什么。可难受的是犯困的同时还伴随着整夜整夜的噩梦,上一世的这一世的,光怪陆离怎么离谱怎么梦,折腾的她很是有些神经错乱。
这不,在软榻上躺了一会儿,她又开始犯困了,刚刚想起给费律明绣的香囊还躺在玉案底下呢,她躺的位置一抬头,正巧能看见那孤零零的花绷子。
“朕也高兴,这么多年,朝熙仍能念着我。”
沐朝熙闻言微微一笑,端的是梨花带雨,姿丽清秀。
那人滚了滚喉咙,再不知道说什么。沐朝熙也未曾言语,脸庞离着那人越来越近,直至呼吸相融,那人目光游移了些许,随即猛然坚定,等待着温热的唇瓣贴上来。
心里好空,空到窒息的感觉如同浪潮一般一股一股的向上翻涌。
“朝熙,冷,先把衣服穿上。”
沐允诺的衣服本就宽大,套在最外面的这层更是连条可以系的绳子都不曾有,她躺在软榻上不曾动作还好,一旦行动起来,哪里能遮得住完全真空的身体。
那人找了软榻的一处边缘坐下,依旧沉默,直至实在看不过去沐朝熙泪流满面的样子,才伸出手去将她滑下的泪擦干。
“你这是作何,朕这不是回来了么。”
直至那人的指腹贴在脸上,沐朝熙才将将有了些真实感,像是破除魔障一般慌忙上前,一把抱住来人。
“……”到底是宫里活了多年的人精,一听话锋便能知道个大概,及时闭嘴以求保命。
沐允诺目光沉了沉,被枕边人瞒了事情的感觉当真不怎么样。
“允恩,皇兄真的去去便回,你乖些,别这么任性。”沐允诺拿出手帕,刚想放到沐允恩头上给他擦汗,随即想到了什么,又放了回去,用衣袖给他擦了擦。
沐允恩仍是不听,死拽着沐允诺,其实那点儿力气沐允诺哪里挣脱不开,还用跟他商量,不过是看他那么痛苦,心生怜悯罢了。
尤其是看了沐允恩中的毒之后,他这种心慌的感觉就更加巨了。
沐允恩的毒看似严重,但真正说起来。却根本不致命。不然也不会吐了这么久的泡泡都没咽气儿。
小皇子殿很偏,他和褔四用轻功飞过来都要好久,沐允恩又没武功傍身,要是致命的毒药,此刻可能便只剩一个还未冷透的身子了。
说着,沐允诺便要转身离开,可一步还没走出去,广袖便被一股力拉住了。
沐允诺回头,沐允恩为了拉住他,拼出了仅剩的全部力气,急得一脑门汗。
“别走。”依旧是气声。看来那些泡泡对沐允恩的影响不是一般大,至少话是说不出来了。
掀开沉重的眼皮的那一刻,看见眼前的沐允诺,思绪还未汇拢,眼神中便已散发出无限光彩。
“皇兄。”这两个字说起来好像很费劲,沐允恩嘴巴张张合合,只出了两个气声。
“还有哪儿不舒服,告诉皇兄。”
王公公带着手下从拐角处阴影中走出来,他仿若闲庭信步,随从手里拿着跟烧火棍。
历鞍失去意识前,只记得自己很丢人的惊叫一声,属实不是很优雅。
“啧,怎么打的那么狠呢。”王公公埋怨的骂道。
“吱钮……”
寂静中忽闻殿门轻响,半梦半醒间,沐朝熙好像看到了一个身穿墨色长袍的男子推门而入,动作轻飘飘的,好似生怕会吵醒她。
那人脚步轻缓,目的明确,缓步向她走来。沐朝熙躺的软榻离门口并不远,那人转头的瞬间,沐朝熙朦朦胧胧看到他的面部轮廓时,便已心魂震荡。
他就不信了,大声叫救命还能没人来?这他娘的可是皇帝的地盘儿。
做好了打算,历鞍清空了脑子,只剩狂奔了。
初秋的风不断呼啸四面八方扑过来,像一面面无形的墙,不管不顾的拍在他脸上。
好,就这么办!
历鞍是个直肠子的行动派,想到哪儿便做到哪儿,令行禁止。还未等沐允诺和福四有所反应,便已经如利剑一般,窜了出去。两个会武功的愣是都没拦住他。
历鞍虽说一口气奔出了院子,但是他其实这个过程中一直在犹豫一件事,那就是出了院子之后往左转还是往右转。
历鞍感觉此生都没有跑这么快过。
沐允恩吐泡泡的时候,他就已经有些预料出事儿了,可当时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他要是走了,那沐允恩就算是不死也绝对凶多吉少了。
自己呆在这个院子有不少人知道,这个院子的主人死了,他这个当奴才的又怎么可能逃过去?
感情这东西,于她而言向来没那么浓烈,许是生性慢热些,致使相伴如此多岁月的青林王,也是最近才将将入了她的眼。
可沐允承于她而言,太不同了。
俗话说陪伴便是世上是最长情的告白,但对于沐允承对她的好,陪伴却也仅仅只占了一小部分而已。
“这个人惹不得。”毒影此刻心中只这样一个念头。沐朝熙在面对他这样的强敌时的笃定和漫不经心,是极不寻常的。尤其是到此刻,他感受不到她周身有任何强烈的气场和功力却仍旧有那么几个瞬间膝盖发软,控制不住倒退。
“那你倒是上前来啊。”沐朝熙放平胳膊摆摆手,示意他出招。毒影站在原地定定的,半晌,却突然化作一缕烟尘不见了。
“在下来日再来向陛下讨教。”
“呵,倒是猖狂,在下精通幻术不假,可武功也是不差的,陛下就这么笃定,在下杀不了你?”
毒影口头上这么说,其实已经打算好撤了,戚长庚派他前来,却自始至终都未曾告诉过他青林王的具体状况,那个所谓的噬魂香他更是听都没听说过,想必是那戚长庚自行安排下的。
一想到此,他心里便很是憋屈。
“更何况,朕与先帝之间的感情,又启是旁人能懂的。”
沐朝熙微垂着眸,不知是在看哪块儿虚空。
毒影望着她,疑惑究竟这是个什么样的女人。世人皆传天安当今圣上荒淫无道,如魔如鬼,弑父杀兄只为获得皇位,得到皇位后却又贪图享乐不理朝政,可谁知他今日所见这女子的那双眸,却又觉得事情与他所想不同。
可他实在好奇,自己行事谨慎,做事十全十美,江湖上行走多年化形一术已练到炉火纯青从不失手的地步,岂能想到今日竟会被这个女人几息之间看穿。
莫非,这皇帝真如江湖盛传那般,是如妖魔之人?!
“皇兄不会对着朕流鼻血。”沐朝熙很无语,这人露出这么大破绽不说,还一个劲儿问她怎么看出来的?!
“这辈子怕是尝不到了,只不过能见到朕的身子,已算是天底下难得的殊荣了,记得回去的时候把眼睛挖下来放到神坛上好好供着。”
毒影话一堵,他倒是没想到这皇帝会是这么个反应,普通女人要是被调戏了,不是该羞愧难当,满脸通红么?再看眼前的沐朝熙。
大腿露着,香肩光着,胸乳半遮半不遮的,端的是风韵妖娆摄人心魂,与那一张清冷高贵的脸一对比,简直要了人的命。
“朕是看着先皇断气,亲手将他挫骨扬灰的,你觉得他会有死而复生的机会么?”
沐朝熙这话说的漫不经心,那人却瞬间起了一后背的鸡皮疙瘩。他睁开眼瞪着对方,那沐允承的风姿和冷静瞬间湮没不见。
“呵,戚老头还真是舍得下本,想必这次是被气急了,居然连会使幻术的江湖术士都请来了。”
她看着那个花绷子,花绷子上的数码彼岸花正对着她,针脚露在外面,摆出一副正等着人前去把它缝好的姿态,催着沐朝熙赶紧顾涌起来。
唉,虽然心是迫切的,但是她实在是懒得动,躺在那里,看着花绷子,犹豫着犹豫着居然把自己犹豫困了?!
算了,还是睡吧,那个姓费的狗儿子说不定就被困在申河回不来了,她这么费劲吧啦的绣香囊还有啥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