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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你很有想法。(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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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日本兵一直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

“你又想怎样?”王良明问他道,脸色非常不好。飞行员皱了皱眉头,环抱着胳膊,捏着下巴,思索了半晌后,便带着王良明,径直朝那家人走去。

“老哥,”武藤上前,直接伸手拦住了那男主人正要继续抽下去的鞭子,显得自己挺关心他们一样,开始和他攀谈起来:“你们这是怎么了呀?打算要离开这儿?”

眼前的一幕幕,加上那女孩颓唐的神情,尽收王良明的眼底,让他心里头沉甸甸的。

趁着那母女俩拉扯推搡的功夫,他见那家的男主人绕到了屋子后面。片刻后,一头瘦削的耕牛被拉了过来。牛的脖子上套着绳索,后面连接着一辆平板车。

“这不中用的老东西,还是拿去卖了吧。”男人皱着眉头,上上下下打量了那头牛好一阵儿后,对那女人说道:“身上钱也不多。到了县城里面,不可能再种地了。倒不如去换些盘缠,有钱才是个硬道理。”

“娘,咱们真的就…这么走了吗?”王良明听见那年轻的女孩在问她娘。她稍显虚弱的声音里,夹杂了些许不舍与悲哀。

走在前面的女人连连叹着气,摇着头,哀怨又无奈地回答她道:

“这地里已经完全种不出东西了。如果再继续赖在这儿,咱们真的只剩下…饿死,这一条路。”

“很好办……”王良明被震惊得几乎讲不出话来。等了好半天,他不可思议地望着男人,才勉强憋出一句:“你…有办法了?”

“那是。”飞行员点了点头。

“什么办法啊?”王良明继续追问道。但武藤不再回答他,而是走到了他跟前,弯下身,一把将他抱了起来。

“因为值。”武藤干脆明了地回答了他。

男人将平板车的绳子在牛的身上套牢固,一边仔细绑好,一边继续解释:“有这么一头牛,还有工具。以后买食物的钱,大概就能省下不少,可以用来做后面的事了。”

“可是,你也得会操作才行啊,光搞些‘嘴把式’,有什么用呢?”王良明说着,便把那本令自己头疼的古书递到武藤面前,翻开几页,指着上面难懂的文字,问他:“就这些,我都读不懂。你难道会吗?”

“做什么呢?愣着干什么?”日本兵饶有兴致地看着有点怅然所失的王良明,顺着他目光的方向望了下后,揶揄起他来:“舍不得他们走啊?”

“切,谁舍不得啊。”王良明没好气地回怼道,同时摆出一副打算教育教育男人的架势:“我刚才差点就要拦下你了。哪儿有他们这么趁火打劫的?完全就是…不要脸啊。”

武藤环抱着两条胳膊,微笑着问了句:“刚才你怎么不直接讲啊?”

瞅着那些自己完全看不懂的文言语句,王良明不禁有点眩晕,便索性合上了书。一抬头,他见农户已经收下了钱,背着大包小包,带着老婆孩子往县城那边的方向去了。

“咱们也走吧。”武藤将酒提了起来,放到了平板车上,跟王良明打了个响指,显得很轻松,脸上洋溢着大功告成后的欣喜。

王良明则又回过身,望了眼农户和他的家人远去的方向。昏沉的暮色里,三个单薄的背影就这么一点点远去,渐渐消失在了视野尽头。这让他心里头感觉,怪怪的。

趁着男人回屋里去取耕作工具的功夫,武藤又蹲下身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耕牛的身子和腿,确认没有什么大的毛病。

“这些,就是我们平时用的锄头,钉耙,还有犁地用的套索。还有这个袋子里,装了小麦和水稻的种子。”

农户将搬来的东西,一股脑全都扔在了牛拉着的平板车上面后,又将一本拿线从右侧装订的古书,递给了王良明,说:“这个,是我爷爷他们那辈人总结的时令规律,和要注意的一些事项。虽说现在…没什么用,你们想要看看也行。尽管现在这情况,东边天天都……”

男人将提着的酒递给了王良明,理了下自己衣服后,便将空出来的手按到了农户的肩膀上。

从他微蜷着的指关节,王良明便可以看出,飞行员是用了点力气的。

“老哥,”武藤向因肩膀被捏得有些疼,而脸色不太好看的农户凑近过去,挥了几下另一只手中崭新的钞票,依旧用那种不咸不淡的淡然口吻讲着:“你看,我吧,现在能够给你的可能就这么多了。你这要是到别处呢,搞不好啊,”

……

不过,他反过来一琢磨,好像也没什么特别值得寻味的地方。他觉得归根到底,自己照顾了这家伙那么久;男人帮自己挡掉些麻烦,出出头,似乎也算是天经地义。

王良明用这样的理由麻痹了下自己,从而让温暖中夹杂的那么一丝丝尴尬和别扭稍稍褪去了一点。

“等一下。”武藤笑了笑,微微侧过了身,将钱先背到了身后。接着,他对有些不解的农户补充道:“你这里耕作的工具还在不在?或者,还有什么关于种植的书或者说明?也一并给我拿来吧。”

“有,有,”农户连连答应道,嘴都恨不得快咧到了天上。他回答说:“锄头,犁,还有镰刀什么的。好像…还有之前剩下的一些水稻种子。这样,五百五十,一并给你们好了。”

……

日本兵当然是肯定注意到了这一点。男人瞥了眼农户,不打算深入追究这个,而是顺着他的话头,继续讲:“我吧,在别处有位朋友。他们家现在正好缺头牛,能犁地的那种。所以过来看看。这不,正好碰见你了嘛。你看情况,出一个合适的价钱吧。”

“这鬼天气不下雨,还能犁……”农户不自觉地嘀咕了一句后,却猛然意识到自己不该说这种话,赶忙收住嘴。然后,他立刻换上了一副倍加殷勤的面孔,热情地讲道:“好哇好哇。那…四百块钱,这牛,还有车,让给你们,咋样?”

……

武藤笑着抚摸了会儿它的脊背,转过身,问那男主人道:“这牛…你打算多少钱卖?”

“先生是打算要这牛?”农户一听这话,便迅速来了兴致。当他意识到来这里的这两个人,穿着打扮十分得体,不像是一般的底层民众后,连回答他们问题的语气,也愈加恭谦了几分:“可以啊。我跟您说,这牛别看现在瘦不拉几没力气,喂上几顿,这劲儿可不是一般的足……”

……

王良明懊恼地暗自抱怨自己太过胆小。日本兵只看了他一眼,便大致明白了他心里在纠结些什么。

于是,飞行员轻轻拍了他肩头一下,笑了笑后,走到了牛的跟前,弯下腰身,直视着牛的眼睛。还挺神奇,那牛也抬起了头,和武藤对视起来。

并且,令王良明惊讶的是,那牛居然不再伤心落泪了,倒是摆出一脸委屈的模样。乍一望上去,不如说,是在……

王良明想,这些话,倒和方才他们一家人之间聊的情况,都基本相符。

武藤点点头,便指了指一边那头身上已出现了几条浅浅鞭痕的耕牛,继续问他:“哦,那这…干嘛这牛,呃,是不跟着走了啊?”

“嗨,就这畜生,”一听到武藤提起了那头牛,男主人立马开始有点气不打一处来。他狠狠啐了一口唾沫,抱怨道:“这几年收成非常不好。这畜生,每天还只知道吃,不知道好好干活。现在我们去县城了,也肯定不会再下地了。这丧门星的腌臜东西,趁没懒死,赶紧甩手卖几个钱儿。不然啊,我们就该没活头了。”

王良明心里咯噔一下,被吓了一跳。毕竟这荒郊野外,又暮色昏昏,猛然从角落里蹿出那么两三个不明来路的身影,换做谁,都不可能觉得正常。

武藤也愣了片刻。但很快,男人就敏捷地闪过身,伸手把王良明拽到了自己身后。

到了,还是这‘破当兵的’反应迅速啊。

“昂,对啊。”男人这时才注意到一旁有两个外人,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自己家这边来了,只好急忙收起了皮鞭,还有先前那恶声恶气的态度。

那女人和女孩也匆忙停止了拉扯与纷争,站到男主人身后。她们紧绷着脸,露出了一派因刻意伪装过了头,而略显诡异的冷漠。

男主人说道:“这地啊,种不出来了。我们这当农民的,总得有条活路是不是?没办法,只能先去县城里头投奔个亲戚,先讨口饭吃。”

那女人对此肯定是没有任何异议。不过,王良明以为,那头牛似乎是有点灵性。它或许是听懂了主人的谈论,得知他们要把自己卖掉。于是,牛那四条干瘦的腿好像突然间有了气力,深深‘扎根’在了地上,任凭男主人怎么吆喝和鞭打,硬是不肯挪动开一步。

这种倔强而无力的反抗,换来的,是那男人更凶猛地拉扯起了拴它的绳套。同时,他又从平板车的夹缝中抽出了一条鞭子,高高地甩开在半空中,一下又一下,重重打在耕牛本就已经皮包骨头的后背上。

噼噼啪啪的一声又一声,听得王良明一度以为,那男的是不把牛抽个皮开肉绽,就誓不罢休。他心里面对此情形实在憷得很,捂上了耳朵,想要赶紧离开这儿。

女人的这番话,传进了王良明耳中,让他心头骤然一紧。可他见那女孩似乎不情不愿,依旧用一种商量,或者更严格来讲,一种乞求的口吻,对她自己母亲说:“娘,可是,咱们……我要是走了的话,大华他会不会……”

“行了!”那女人声色俱厉地打断了她,冷冷地呵斥起来:“还大华大华呢,一天到晚,你脑子里只想着那个大华。饭都没得吃,大华有什么用?你要是有本事,就去嫁了贺大地主家的大公子。成天又不学做家务,又不去想法子干点正事,就跟个穷小子鬼混。还不如,直接让你爹娘都饿死了算!”

说罢,女人就狠狠拉扯住情绪低迷的女孩,头也不回地往外来,仿佛对自家破旧的房子与旧日生活已深恶痛疾。一门心思,只想赶紧远离这糟透了的鬼地方。

王良明被吓了一跳,以为他又要发神经,把自己给背起来玩儿。

可武藤却把他轻轻放到了平板车上面。

“喂,我说,你现在究竟有什么打算?……”王良明被男人的‘突然袭击’搞得一愣一愣的,脑子里的思路几乎完全断片儿。飞行员也不理他,大手一挥,往牛的屁股上一拍,那牛便明白了男人的意思,甩着尾巴,开始拉起车向前走。

他上前几步,再往不远处仔细一望,发现还好。正朝武藤和自己这边走过来的,不过就是一个面相看上去还蛮老实巴交的中年男人,带着一个同样面善的女人,和一个乍眼一瞧,比王良明自己年纪要稍微小一些的女孩。

唯一不太和谐之处,就在于:他们仨穿着同样破旧的灰衣服,手里全拎着大包小包的物件,在艰难地‘蹒跚’行进向前。

武藤带着王良明,进到了旁边的一块荒田里,站在离这家人相对较近、却也不是那么近的地方,打算先观察一下形势。

日本兵凑到跟前,摸着下巴钻研了一会儿。片刻过后,他轻轻摇了摇头。

王良明不由叹息了一声,合上书,随手又扔回了车上,无奈地讲:“那就完了。谁都不会,还种个什么啊?”

飞行员却挠了挠后脑勺,十分淡定地回答道:“别这么轻易就说不行啊。什么事情,都得先试试看后,才能知道行不行。而且,不就是看不懂书吗。这个问题,很好办。”

“刚才…刚才我是看当着他们的面儿,不太…好意思…,好不好?”王良明支支吾吾地告诉男人:“你…你得懂点人情世故。这…是礼貌好不好?”

“哈哈,我总算闹明白了。”飞行员揽过他的肩,拍了拍,同时故意加重了点语气,说道:“在你眼里,不敢当着别人的面提意见,其实是一种礼貌,一种礼仪,我也得跟你学学呢。这样吧。你看要不,咱现在去追上他们,把原本那剩下的一百五十块钱补给他们?”

“……你,”王良明被他搞得晕晕乎乎的,但就是一点脾气都生不出来,只好小声嘀咕道:“你既然知道是个局,干嘛还要往里跳,还要给他四百块钱啊?莫非,你是觉得自己现在有钱了,可以随便撒了?”

他忽然想,会不会有一天,自己,也会成为那些个单薄背影中的一员?

怎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他实在是搞不懂。

……

男主人显然是还有想说的话,可却突然注意到,王良明旁边这人不知为何变了脸色,还将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个嘘声的动作。

农户以为是自己惹这‘大户人家’不高兴了,生怕搞不好丢了金主,又扯上麻烦,只得连忙闭嘴,大气都不敢再出一下。

王良明倒没注意到这个。他接过了那本书,简单翻看了两眼。泛黄的纸张上,一页页都用毛笔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娟秀小字,大约摸是记录了一些作物的名称,和简单的耕作事项纲要。

武藤说到这儿,侧身看了眼那牛,话语间添上了几分嘲讽的意味:“这卖不出去,老死了,就彻底没人要了。你说呢?”

飞行员嘴上仍旧和和气气的。不过王良明发现,他那双眼睛透出了几分凌厉,直逼向了那农户贪婪的脸,不费吹灰之力,便将那人先前得意忘形的气焰给打压了下去。

农户眼巴巴地望着武藤手里的那几张钞票,心中是真犯了难。他皱着眉头,思索了半天,纠结了好一会儿后,自觉眼前的人还是惹不起的,只好选择妥协:“行吧,四百块钱,都给你了。”

王良明已然彻底无语。

他在想,哪里有这样的?蹬鼻子上脸漫天胡乱砍价,全然不顾商品的实际价值该是多少。先前对这家人还抱有的一丝丝同情和理解,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全被消磨得无影无踪。以至于,他都快要动了去向镇长举报的心思。

他有点儿担心,生怕武藤别成了个傻大个儿,会真被这个‘奸商’牵着鼻子走。不过还好,武藤并没有掉进这个坑里面。

四百块钱。王良明扶着脑袋,头疼地瞪着不远处,那头正期待地望向自己和武藤的牛。他寻思着,这农户也是够可以,乍一看上去木楞,可归根到底,还是一肚子的生意经,挺会‘趁火打劫’。

而更令他难以置信的是,日本兵一反往常,居然没再讨价还价,痛快地从钱夹子里掏了四张崭新的钞票儿。

不出王良明所料,农户见到了钱,原本暗淡浑浊的眸子,顷刻间光彩四溢。他急忙上前,想赶快把钱收进自己口袋里。

听农户跟那儿眉飞色舞地吹嘘自己家的牛多么能干,王良明不由有点鄙夷。毕竟,就在刚才没多久,这‘能干的好帮手’可还是‘只吃不干的畜生’。

他心想,为了把牛尽快卖出去,这农户的吃相可谓是难看,连这么明显的前后矛盾都顾不得了。

不过他明白,这种年头,能够活下来,就已经是最大的满足。人人都在拼命挣扎着试图生存。耍这么一点小小的滑头,又怎么犯得着去认真和苛责呢?

频频示好。

这种年头,连动物都学精了,懂得要及时把握住机会。王良明不免感叹。

他见武藤又伸出手,在牛的脑袋和身子上胡咯(luo)了好几下,像是在安抚它‘受伤的内心’。那牛真的很精通如何博取同情,不失时地,用脑袋不停地蹭着飞行员的手掌。以至于到了后来,索性将头顶到了飞行员的胸前。

恍惚间,王良明好像看到,耕牛默默地听着主人数落它,眼眶里水汪汪的。紧跟着,就有两行泪水,滑过了它那瘦到棱角分明的凹凸颧骨,滴落到了地上。

这让王良明心里面很是难受。他本想开口劝劝那个男主人。可转念一想后,农户先前的恶声恶语和凶神毕露,让他或多或少还是有点点畏惧。

哎。自己也只能……默默地替这头可怜的牛祈祷了。

王良明暗暗寻思着,同时心头悄然浮上了一股暖流。

他在想,这个人,虽说平时在自己眼里完全没个正经样子;甚至可以毫不客气地讲,活脱脱就一个‘地痞无赖’。可是真遇到了危险,或者碰到可能令自己在他人面前难堪的场面,这男人总会二话不说,很主动地替自己挡下来。

王良明不太懂,武藤为什么,会这么关心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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