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这倒也并非针对山口父子,信胜对于并不是陪着自己长大的、以及并不常年混迹在父亲信秀身边的家臣们,向来都是这个态度,他只愿意搭理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他认为这帮人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而至于比如常年驻守在外的山口父子,信胜总觉得这些人只是弹正忠家的看门狗而已,对自己实际用途不大。
「这就是了。」
山口教继点了点头,「而且,教吉,你真觉得,弹正忠家对我们好么?你真觉得你的这位通胜伯父,待你父亲我好么?若非如此,你看看我们山口家这么出血卖力地为他们守在三河,到头来我们得到什么了?就连你母亲去世,为父都没来得及回去春日井原那里看一眼!如今你二十二岁了,到现在,整个弹正忠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想起来要为你说上一门亲事的!你再看看,他们那些在胜幡城、在那古野、在末森城还有其他地方的家伙们,每天都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你再看看你我父子二人,在这鸣海城里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他林通胜兄弟、还有那平手政秀、柴田胜家那帮人,他们的俸禄有多少贯钱?而你我父子加一起的俸禄又才几贯钱?依为父之见,哼,就算今天,你我父子依从了林通胜的密令,一起去把那三郎信长杀了、扶保勘十郎信胜当了咱们的主君,得利的还是他
不讲礼仪、狂放不羁的样子,但是之前在那古野城的时候,碍于自己手下没有兵士,三郎信长身边又有不少的跟班,所以他觉得自己根本打不过人家;如今得到了笔头家老的密令,教吉是真有点手痒,特别想把三郎信长那家伙好好揍一顿:「父亲!看来通胜伯父,这是要把刀刃对准这个德不配位的『大傻瓜』少爷了?」
「是。」
「那咱们,是今晚就准备吗?」
其中一个人,便是弹正忠家家老之一,因为需要驻守边境而没有来得及前往那古野参加信秀葬礼的三河国鸣海城城主,山口教继。
同时,在这天晚上,笔头家老林通胜的书信,也从末森城送到了山口教继的儿子教吉的城下屋敷。
「父亲,您看啊,咱们的这位新当主做的这叫什么事情!像通胜伯父那般文雅之人,都能在信中对那『大傻瓜』破口大骂!这要是让这个家伙当了咱们的主君,父亲,您能咽的下去这口气么?反正我是不愿意给这样的人当家臣!」
自打阿艳出嫁、而他自己又大闹了父亲信秀的葬礼之后,他每天都在这样胡混,白天搅得尾张各处鸡飞狗跳,晚上也夜不归宿、故意让归蝶独守空房,军政大事全都交与了平手政秀跟丹羽长秀、村井贞胜等人,自己则一概不管,只顾着又让犬千代招呼上一帮人,每天继续到处发疯。
「哪有这样的恶鬼似的『御屋形大人』啊!」
「这等混账东西,真乃我尾张下四郡百姓之厄灾!」
牛一还在盯着窗外,痴痴地念叨着。
……。
而得到如此军报的三郎,当时却正在穿着连葱绿带牡丹红又带着大理石紫的、看起来像是把女式吴服跟男性武士袍剪乱了之后又重新拼缝起来的衣服,乱蓬蓬的头发一边散乱着、另一边则扎着冲天发髻,脸上还在擦了白拍子用的那种胭脂水粉,而且那嘴唇上的胭
哈哈!那『猴子』……。
哦不,那『丰太阁』的本家,其实就在中村!」
「……。是这样啊。」
纹样的旗帜;随后,冈部、饭尾同教吉驻守鸣海,教继另与葛山、三浦、浅井与笠寺筑砦,教继则又于鸣海城附近小城中村城驻守。
——鸣海城、中村城与笠寺砦遂成三角之势,箭头指尾张那古野!……。
说到这里,牛一正欲端起碗喝水的手突然停下了,随后兴奋地大呼起来:「是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
跟着这样的大名,人人吃香喝辣,即是如此,山口教继便心想,自己又干嘛非要苦哈哈地跟着尾张弹正忠家一条路走到黑呢?而且,其实先前信秀的庶长子织田信广之所以会在上次战役中被俘,除了信广那小子自己太冲动,没探清虚实就一个猛子扎到了对方的包围里面之外,兵败的很大缘由也是因为山口教继故意找借口不出兵支援所致,如果山口教继不窝在城中作壁上观,扭转战局这种话说得有些悬,但也不至于会让信广被俘;不过,在那个时候,教继还没彻底下定投靠今川的决心,毕竟弹正忠家的老相公信秀那家伙,跟山口教继自己也算得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念及旧情,教继倒也真放不下这个廉耻;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信秀不在了,庶长子信广有勇无谋、暴戾乖张,嫡长子信长放浪形骸、吊儿郎当,最有名望的次子信胜少不经事、又对林通胜兄弟跟柴田权六那帮人奉命唯谨
,尾张弹正忠家,也着实再没什么能够让自己所牵挂的东西了。
两个半月之后,那古野、末森两城都接到了一条军报:天文二十一年四月十七日,尾张弹正忠家,家老山口教继、足轻大将山口教吉自下若干者,离叛之。
早在第二次「小豆坂之役」
的时候,在看到一个个身材魁梧壮硕的骏远武士、那一位位吞光焕发大腹便便的敌方侍大将们、还有对方那主帅太原雪斋的坐骑上都栓绑着光彩四溢的珠宝之后,再看看自己从吃穿用度再到权势地位都远不能及的教继,就已经对今川家心驰神往了;况且,你织田信秀号称「尾张之虎」,但你织田信秀终究不过是尾张织田分家的一个头头罢了,还是给人家斯波家做家来的,尽管那是名义上的事情,而人家今川家就不一样了,人家今川之始祖,乃是平安时代着名的「八幡太郎」
源义家,正根的骏河源氏,名义上虽然说是足利将军家的分家吉良的支流,但是单从家格血脉上来说,可以直逼将军家;而自从十九年前,那个名叫「栴岳承芳」
你这样,你帮为父写封信吧!」
「好的。咱们这封信是送给的谁呢?难不成……。您是想送信给『大和守』信友殿下、『伊势守』信安殿下他们么?」
「不是的……。要我说上四郡的那帮人,一个个的,还不如林通胜他们呢!在这个时候,跟岩仓和清州的那帮人沾上边,更没有什么好下场!」
「啊啦,怪我怪我!」
说到这里,牛一又不禁一拍脑门。
「怎么了,老大人?」
——实际上这倒也并非针对山口父子,信胜对于并不是陪着自己长大的、以及并不常年混迹在父亲信秀身边的家臣们,向来都是这个态度,他只愿意搭理总出现在自己眼前的人,他认为这帮人是对自己有好处的;而至于比如常年驻守在外的山口父子,信胜总觉得这些人只是弹正忠家的看门狗而已,对自己实际用途不大。
「这就是了。」
山口教继点了点头,「而且,教吉,你真觉得,弹正忠家对我们好么?你真觉得你的这位通胜伯父,待你父亲我好么?若非如此,你看看我们山口家这么出血卖力地为他们守在三河,到头来我们得到什么了?就连你母亲去世,为父都没来得及回去春日井原那里看一眼!如今你二十二岁了,到现在,整个弹正忠家的人,就没有一个想起来要为你说上一门亲事的!你再看看,他们那些在胜幡城、在那古野、在末森城还有其他地方的家伙们,每天都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你再看看你我父子二人,在这鸣海城里吃的是什么、穿的是什么?他林通胜兄弟、还有那平手政秀、柴田胜家那帮人,他们的俸禄有多少贯钱?而你我父子加一起的俸禄又才几贯钱?依为父之见,哼,就算今天,你我父子依从了林通胜的密令,一起去把那三郎信长杀了、扶保勘十郎信胜当了咱们的主君,得利的还是他
不讲礼仪、狂放不羁的样子,但是之前在那古野城的时候,碍于自己手下没有兵士,三郎信长身边又有不少的跟班,所以他觉得自己根本打不过人家;如今得到了笔头家老的密令,教吉是真有点手痒,特别想把三郎信长那家伙好好揍一顿:「父亲!看来通胜伯父,这是要把刀刃对准这个德不配位的『大傻瓜』少爷了?」
「是。」
「那咱们,是今晚就准备吗?」
其中一个人,便是弹正忠家家老之一,因为需要驻守边境而没有来得及前往那古野参加信秀葬礼的三河国鸣海城城主,山口教继。
同时,在这天晚上,笔头家老林通胜的书信,也从末森城送到了山口教继的儿子教吉的城下屋敷。
「父亲,您看啊,咱们的这位新当主做的这叫什么事情!像通胜伯父那般文雅之人,都能在信中对那『大傻瓜』破口大骂!这要是让这个家伙当了咱们的主君,父亲,您能咽的下去这口气么?反正我是不愿意给这样的人当家臣!」
「啊啦,怪我怪我!」
说到这里,牛一又不禁一拍脑门。
「怎么了,老大人?」
2023年1月5日
「很有道理。」
牛一点了点头。
2023年1月5日
「很有道理。」
牛一点了点头。
们!人家都是谁啊?人家都是拜领过织田家历代先祖名字中的『信』『胜』『秀』『长』『重』字头的谱代!而我们呢,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尾张地头武士!即便再跟着他们,你我父子终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父亲大人自然说的是!那么,父亲……。您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
山口教继看着儿子摩拳擦掌的样子,立刻喝令让他先坐下:「瞧把你急的!我且问你一句话:你觉着,就算林通胜他们杀了三郎信长那个『大傻瓜』,倘若接下来让勘十郎信胜那小犊子当了咱们的当主,这小子会对咱们山口家好么?」
教吉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作为鸣海城少城主,教吉在小时候就经常在尾张国内发生重大事宜的时候、或者每逢重要节日的时候,代替父亲回到那古野去给信秀请安,所以很早很早以前,教吉也见过织田信胜,但是说起来,比起那个做事荒诞不经、大大咧咧的三郎信长,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随和的勘十郎信胜公子,其实更让教吉心里不舒服,因为每次自己甚至是和父亲一起给信胜公子请安的时候,信胜那家伙根本连一个招呼都不跟山口父子俩打一声。
「所以啊,你看看,林通胜在结尾这里说得是什么。」
教继又把书信递还给了儿子。
「嗯……。『兄今度之御觉悟,何城之传,御人数守被置候,待样而有之体候,不日行申候事。』」——用非文言的白话翻译一下,林通胜所说的原话便是:兄弟你应当有所觉悟了,现在你暂且点齐人马,在城里等我传令,等到再过一阵子时机成熟,你我应当各行其是、共同举事——山口教吉念完了这段话后,瞪大了眼睛,心里突然有种特别亢奋的感觉,因为他从小就看不惯那个「大傻瓜」
脂还被他那黑墨水染了色,之后又在眼眶周围抹上了猿乐师们才会涂抹的红色眼影,而这样谁看到都以为是「酒吞童子」
降世的他,又会了一帮泼皮,骑着从明国买来的一匹「踢雪乌骓」
高头大马,手中握着半葫芦烈酒,肩膀上扛着南蛮铁砲,站在城下町口,对着树枝打麻雀玩,一阵阵铁铳响起、一颗颗铅弹打出去,弄得城町内的老百姓们既不敢仕工,也不敢生意。
「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我竟然忘了,在勘十郎大人『发了失心疯』之前,其实在尾张还发生了好几件事情咧!要不是这几件事情,恐怕勘十郎大人也不至于像后来那样……。」
「都发生了什么呢?」——追根溯源,还得回到三郎信长在万松寺中朝着父亲信秀的遗体掷扬香灰的那天。
早上三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当天晚上,这件事就被人在整个尾张传遍了,甚至邻国的伊势、美浓与三河,也有人对此有所知晓。
元子愕然地点了点头。
但其实对她而言,已故的那位不可一世的太政大臣的老家在哪,对她来说根本就是无关紧要的事情。
「中村啊……。三河……。尾张……。」
「怎么了?」
元子问道,但其实她是有点没吓到了。
「怪不得当今四国岛阿波国之蜂须贺阿波守的父亲,『蜂须贺小六』大人,曾经跟我讲过,那『猴子』年轻的时候,曾在今川家的帐下当做过足轻呢!当时我还以为,『小六』大人是喝多了说了醉话……。
——这和笔头家老林通胜设想的不太一样,但是效果却是差不多的,所以对于山口父子的叛变,他很无所谓。
旋即,骏远国主·今川治部大辅义元,遣骏河大将葛山长嘉、三浦义就,远江大将冈部元信、饭尾乘连、浅井政敏五人,共率一万今川军势,入驻鸣海城,城中自此立起带有如同梳篦形状的「赤鸟纹」
与足利将军家御用「丸内二引两」
的年轻和尚还俗后,继承了今川家的当主、还从先代将军足利义晴那里拜领「义」
字,改名成为现在的今川义元之后,今川家的势头更是日复一日地蒸蒸日上,同时还跟甲斐的武田家结成姻亲,并由此逐步稳固了骏河、控制了远江、蚕食了东三河,掌握了东海岛一大片连接起来彷佛一把铁弓的海岸线,至此,今川义元便也有了「东海道第一弓取」
的绰号。
接下来,山口教继说了个名字,差点给自己儿子听得一屁股坐到地上,「你听好了——这封信,是要送给『太原崇孚雪斋』殿下的。」
「啊?」
「『啊』什么『啊』?快写吧!」——山口教继对弹正忠家怀有反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
们!人家都是谁啊?人家都是拜领过织田家历代先祖名字中的『信』『胜』『秀』『长』『重』字头的谱代!而我们呢,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尾张地头武士!即便再跟着他们,你我父子终究也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的!」
「父亲大人自然说的是!那么,父亲……。您说,咱们到底该怎么办呢?」
「怎么办?准备当然是要准备的嘛!林通胜这信里面说,『不日行申候事』,他只不过说了要『行事』,又没有说该怎么『行』……。
山口教继看着儿子摩拳擦掌的样子,立刻喝令让他先坐下:「瞧把你急的!我且问你一句话:你觉着,就算林通胜他们杀了三郎信长那个『大傻瓜』,倘若接下来让勘十郎信胜那小犊子当了咱们的当主,这小子会对咱们山口家好么?」
教吉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作为鸣海城少城主,教吉在小时候就经常在尾张国内发生重大事宜的时候、或者每逢重要节日的时候,代替父亲回到那古野去给信秀请安,所以很早很早以前,教吉也见过织田信胜,但是说起来,比起那个做事荒诞不经、大大咧咧的三郎信长,那个看起来文质彬彬、儒雅随和的勘十郎信胜公子,其实更让教吉心里不舒服,因为每次自己甚至是和父亲一起给信胜公子请安的时候,信胜那家伙根本连一个招呼都不跟山口父子俩打一声。
「所以啊,你看看,林通胜在结尾这里说得是什么。」
教继又把书信递还给了儿子。
「嗯……。『兄今度之御觉悟,何城之传,御人数守被置候,待样而有之体候,不日行申候事。』」——用非文言的白话翻译一下,林通胜所说的原话便是:兄弟你应当有所觉悟了,现在你暂且点齐人马,在城里等我传令,等到再过一阵子时机成熟,你我应当各行其是、共同举事——山口教吉念完了这段话后,瞪大了眼睛,心里突然有种特别亢奋的感觉,因为他从小就看不惯那个「大傻瓜」
「唉……。看来我是真的老了……。我竟然忘了,在勘十郎大人『发了失心疯』之前,其实在尾张还发生了好几件事情咧!要不是这几件事情,恐怕勘十郎大人也不至于像后来那样……。」
「都发生了什么呢?」——追根溯源,还得回到三郎信长在万松寺中朝着父亲信秀的遗体掷扬香灰的那天。
早上三郎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在当天晚上,这件事就被人在整个尾张传遍了,甚至邻国的伊势、美浓与三河,也有人对此有所知晓。
——而第三个似乎疯掉的人,竟然的确是那位新任的「尾张弹正忠」
织田信胜。
只不过他看起来还跟个正常人一样,感觉他似乎疯掉的,似乎也只有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比如柴田权六、比如林通胜,再比如他跟三郎的母亲土田御前;……。
——而第三个似乎疯掉的人,竟然的确是那位新任的「尾张弹正忠」
织田信胜。
只不过他看起来还跟个正常人一样,感觉他似乎疯掉的,似乎也只有他身边为数不多的几个人,比如柴田权六、比如林通胜,再比如他跟三郎的母亲土田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