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后和百草老仙齐声喝道:“住手!”赵仁景则硬起心肠,闭目不看。
梁靖阳心神一凛:“他这一爪下去,父皇哪儿还有命活?哪怕是螳臂当车,我也要放手一搏!”大喝道:“看刀!”提起单刀,猱身直上,唰唰唰三刀直取慕流星的面门、胸膛、小腹,出手快到极处,三刀竟像是同时袭到,实是他毕生所学之精华所聚!
慕流星喝道:“自寻死路。”梁靖阳刀招虽快,在他眼中却并无任何可惧之处,右爪抓到中途立时变向,径往刀刃上抓去。
殷月城说道:“他在拖延时间么?那很好啊,这么热闹的一场大戏,倘若收场得太快,岂不可惜得紧?好师弟,你慢慢地动手,让师哥好好咂摸咂摸味道。”
慕流星笑也不是,怒也不是,不小心给殷月城揪住一点因头,他就紧紧缠上身来,再也甩脱不掉了,撇了撇嘴,说道:“我不跟你争辩,你就会给我捣乱。”
他二人说话之时,梁靖阳朝鄢雨空使了个眼色,鄢雨空知小王爷在求自己出手,微一沉吟,缓缓摇了摇头。
皇太后疼得呲牙咧嘴,慕流星说道:“皇帝,我那三个条款,你还是不答应么?”
皇帝脸上没有半分血色,胸口剧烈起伏,牙缝里挤出一点儿声音,说道:“朕岂能贪生怕死……犯下那卖国虐民之滔天大罪……”
慕流星说道:“好,那么第二爪来了!我这一爪下去,你的后背只剩骨头不剩肉,且瞧瞧大周天子的脊梁骨是不是铁打的。”转头吩咐道:“把皇帝老儿扶起来。”便有人将皇帝上身板正。
殷月城说道:“我又没说错,真正的厉害手段还没使出来呢。”
谢雯卿轻叹一声,心道:“他不知从天光寺还是从匪寨学来一身邪气,我虽爱他,却不能苟同。倘若世上只论风花雪月,没有这些仇杀恶斗,那该多美?”
梁靖阳心如刀割,恨不得以身代父,惨声叫道:“父皇、父皇!”
书房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终于惊动了外面的宫人。几个内监远远一张,望见书房之外,御前侍卫或被击毙、或被点倒,不免大呼小叫,奔走相告。
很快宫中锣鼓钟齐鸣,人声鼎沸,叫嚷道:“书房走水了,太后和皇上都在里面!”“有刺客混进宫了,侍卫大人们都被制住了,快请御林军来!”“救驾——救驾!”又听得号角声呜呜响,显是御林大军正集结而来。
慕流星抓起一只鎏金烛台,从那扇炸得漆黑的窗洞中丢出去,外间再无异动,于是叫道:“带人质撤!”
接着一连串噼啪爆炸声响,青铜兽鼎、文玩、香炉、棋盘接连炸裂,原来书房各处都藏了火药,一旦引爆,声势极为骇人,墙倒砖飞,桌歪案翻,书房登时变成熊熊火场!
这一下惊变起于瞬息之间,众人大惊,骇然相顾。罗华武士方才拿住了皇帝等人,早就检查过书房里外,更有数人始终站定屋角,实不知大火从何而起,又是谁布置了这许多火药?!
梁靖阳暗暗心惊:“我没有眼花,方才果然是裴冷魄,他要把我们都害死!”
殷月城正看得起劲儿,忽觉脚下异样,低头一看,原来是皇帝背伤喷出的血液流了一大滩,顺着地板悄无声息流到他的脚边。
殷月城后退了几步,鼻中闻到一股烧焦烤糊的味道,回头一看,只见书架后面隐约有火舌跳动,书房里不知何时着了火!
殷月城大吃一惊,说道:“怎么走水了?”
慕流星说道:“这就是帝释大乘心法么?不过尔尔。”
梁靖阳说道:“竖子无礼!”竖起左掌护住身周,舞动单刀再发攻势。
慕流星哼了一声,一双豹爪上下翻飞,展开灵豹一百零八式与他拆解起来。
两人双臂交错相对,梁靖阳立即变掌为指,指尖带起一股雄浑劲风,直直戳向慕流星的脉门。
慕流星“咦”了一声,说道:“大周皇族中倒有人学过几天正经武功。”豹爪疾翻扣住梁靖阳的手指,爪尖一滑,梁靖阳的手背登时破开三条血痕!
两人刀来爪去,尽在皇帝的头顶之上招呼。梁靖阳的手一受伤,鲜血点点滴滴落上皇帝的头脸。皇帝脑中一阵晕眩,颤声说道:“仁华吾儿,自保要紧……快走啊,快走!”
第七十八章 深宫高楼入紫清
皇帝后背剧痛难当,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身形摇摇欲坠,眼看着就要昏死过去,可他性子甚是硬挺,受此重伤,竟然哼也不哼一声,死死咬住下唇勉力支持,唇上冒出一滴滴血珠。
众人鼻中都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味道,百草老仙见皇帝后背像是遭到了猛兽啃噬,明晃晃豁开一个大血洞,不禁又惊又怕,如一滩烂泥般昏了过去。
慕流星这十枚黄金甲套刀枪不入,只听呛啷一声脆响,他直接将刀刃拿捏在手,玄阳功内力激荡而出,直震得梁靖阳虎口一阵发麻。
梁靖阳与他一交上手,就发觉此人武功不在殷月城之下,自己万万不是对手,然而救父心切,只得咬紧牙关,左手呼的一掌拍向慕流星的丹田。
慕流星右爪握刀不动,翻起左爪来接。
梁靖阳虽然焦急,却不怨他,心道:“鄢少爷出手,定能从慕流星的毒手下抢出我父皇,可惜他双腿残疾,即便抢出我父皇也无法逃之夭夭,到头来还不是随着皇太后他们一起身陷敌手?他当然不愿意白费力气了。”
又看了谢雯卿和殷月城一眼,暗想:“倘若我收服了他二人为我羽翼,此刻就由鄢少爷抢下父皇,谢雯卿施展轻功、护驾脱逃,殷月城辣手断后,哪里还忌惮几个蛮子?”
正在这时,慕流星气沉丹田,铆足力气,一声暴喝,手爪迅如疾风般狠狠抓下!
慕流星抬起血淋淋的手爪,对准皇帝血肉模糊的后背。赵仁景忽道:“你们明王座下弟子,只会用零碎手段折磨人么?算什么男子汉大丈夫?”
殷月城立即翘起大拇指,笑道:“嗯,你是男子汉大丈夫!你乖乖巧巧跪在地下,眼睁睁看着人家杀你老子,可真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呐。”
慕流星说道:“师哥,汉人狡诈多诈,他故意跟你斗口拖延时间,你和他废什么话?”
慕流星冷冰冰的说道:“当日你们以卑鄙伎俩围攻九龙明王大人,何曾有过半分心慈手软?现下只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罢了。你们把我这句话好好记在心里:中原地界,暂且由你们姓赵的胡作非为,天光寺却不是你们招惹得起的!”
皇太后怒目圆睁,厉声骂道:“兀那蛮夷走狗,大周和罗华从此永为世仇,我汉军百万雄师誓要踏平大雪山,总有一日非灭了你们不可!”
慕流星不欲与妇人动手,旁边罗华武士举起醋砵大的拳头,狠狠凿在皇太后的背心,教训道:“老太太,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儿吗?你还是安静些罢!”
罗华武士连忙给皇帝点穴止血,免得血流下来泄露行踪,再用牛皮绳将皇帝、赵仁景、百草老仙都捆了,却发觉太后不见了。
原来皇太后趁众人都伏倒之时,奋力向外爬出数丈,竖起一张小几护住自身,只是她年老体衰,这么一番施为,迷迷糊糊昏了过去。
慕流星还以为是殷、谢、鄢在背地里捣鬼,飞起一脚踢开梁靖阳,怒道:“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救出人质么?”反手击落旁边一扇窗户,说道;“兄弟们从这边走!”
哪知那扇窗户上挂了一条细若游丝的引线,慕流星掌风一到,牵动引线,火药燃烧,一股热浪扑面而来,木窗爆破,飞溅四射。
慕流星暗叫不好,纵身跃开,众人赶紧伏地趴下,有三两个罗华武士动作太慢,为木片所伤,却不敢和慕流星发作,只小声咒骂汉人阴毒狡诈。
谢雯卿忙道:“殷儿退后。”一个箭步抢上去,随手拿起案上花瓶重重一砸,花瓶破碎,清水流出,登时扑灭了火头。
殷月城还未松一口气,又听得嗤嗤声响,竟有七八处所在接连蹿起火苗!
书房中摆着好几排木头大书架,架上又摆满书籍,都是天底下最易燃烧的物事,眼看着火苗变成火焰,火焰又连成火丛,又听砰的一声惊雷炸开,墙上悬着的一架古琴轰然爆裂!
一众罗华武士并不上前相助,都在旁边看着。
只见刀爪相撞,火星四溅,梁靖阳单刀化作一道白光,慕流星双爪则幻为十道黄金闪电,一时之间寒光纵横,金蛇乱舞,直叫人神驰目眩,无法呼吸。
皇帝等人虽不懂武功,但见梁靖阳左支右绌,慕流星却是游刃有余,只怕不出百招,梁靖阳就要给慕流星一双豹爪撕得血肉横飞,惨死当场!
梁靖阳来不及回应父皇,强忍手伤,指尖一挺,继续戳向慕流星的身体。可慕流星的豹爪仍然扣着他不放,这么一来,变成他用手背主动摩擦豹爪,三道血痕立刻变长变阔,深可见骨!
慕流星没想到梁靖阳为了抢得先机,竟能拼着废掉一只手,心道:“这小子是真心救父,不是假惺惺做个样子。”右爪松刀,斜抓格挡。
梁靖阳清喝一声,趁势夺回单刀,刀身斜走横劈,堪堪架开慕流星一对豹爪,微一活动鲜血淋漓的左手,但觉筋骨无碍,稍稍松了一口气,又是心有余悸。
罗华武士用指尖掐他的人中,百草老仙呜呜叫了几声,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颤声说道:“小美人,你……你这师弟相貌英武,看来是个少年豪杰,怎么下手如此狠毒……”
殷月城奇道:“这就算狠毒了吗?”
谢雯卿低声说道:“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