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芬还是用担忧的眼神看了他一会儿,最终深深叹了口气:“那好吧。首先我要给你的伤口换药。”
“我的手没什么大碍,”伦纳德马上拒绝,“而且这种工作应该交给医师,不用麻烦你……”
“现在你可是我的主人,照顾你怎么可能会麻烦。”德芬他眨眨眼精,“药箱在哪?”
“我……好吧。”伦纳德发现他无法反驳他的话,但还是试着辩解,“我只是不放心。”
“没什么可担心的,”德芬安慰,“这里没人要求你事事完美——你是城主,我们都得听你的。”
他的话让伦纳德思维出现了一截空白,一些模糊的影像在脑内浮现又转瞬即逝,炸裂开化作碎片,尖锐的疼痛使他呼吸困难,喘息间他不自觉喃喃:“没…没有人……”
德芬回头先是狐疑地看了他一眼,随后有点嘟囔道:“我想你应该让自己休息一下……忙了一整天,你的工作也该做完了。”
“……说得可真轻巧。你看这些,还有这些,”伦纳德用羽毛笔的尾巴扫过身旁的文书,嘲弄地笑了一声,“你觉得我完成工作了?”
“至少你已经把两个礼拜以内的事情安排好了,”德芬直言,“然后你会开始安排两个礼拜后的工作,可能会是举办庆典,或者街道巡视——这些远不需要城主大人操心的事情,直到你将所有行程塞满,你才会让自己短暂地休息一会。”
你放在桌上就好。这句话没说出口,或者不说出来更好,这样他就能凑上去就着德芬的手把蛋糕吃进嘴里,嘴唇得以碰上对方的指尖,嘴里咸香的蛋糕似乎因此比往日更甜腻一点。
“那轮到我啦。”用嘴唇把指尖的咸味吮吸干净,德芬眨着明亮的一双眼睛,笑着指了指桌面上的蛋糕,又指了指自己,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好,”伦纳德被他幼稚的举动逗笑了,又用叉子切下一小块布丁,“张嘴……”
“好吧,我知道了。”
德芬对上男人的眼睛,想起进行融合前和医生的对话,咧开嘴笑了:“你猜到我就告诉你呀。”
“医生,进入精神世界我可能遇见什么?”
“您的未婚夫,那是当然的。不过他可能受困于某一段记忆或者被异常系统影响,意识不太清醒。”
“您的意思是?”
“其实……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自从将青年带回庄园后伦纳德便常有这个想法盘旋在脑海,如今刚好被他说出口。
“这是干嘛?”给他的掌心抹好药油,德芬一面拿出干净的纱布,一面轻声笑,“你在试着和我搭讪?”
“我只是在陈述事实。”伦纳德仔细看着青年无比自然的动作,“而且你也不打算掩饰,不是吗?”
蓝眼睛静默地看着那一小块被晶莹橙黄色糖浆包裹的布丁,喉结不禁沉了沉。
原来伦纳德还以为他要思索好一会,不想德芬就这样弯下腰张开嘴,把那叉子前端直接含进嘴里,离开的时候那一小块布丁已经被调走了,抬眼见青年伸出舌尖舔舔嘴唇,之后装模作样地评价:“味道还差点,没我家做的好吃。”
“还有吗?”
既然他态度固执,伦纳德轻笑着松了口:“那边的第二个柜子里。”
“当初用什么办法蒙混过关不好,偏偏选择自残,”自从看见了纱布下的伤口,德芬的嘴巴就没停过,“还扎得这么深,笨死了你!”
训斥的话语听进伦纳德耳里,流入心底化作温泉,暖洋洋地要将他整颗心脏泡软泡发了,不住勾起嘴角傻笑,满心满眼都是面前眉目温驯的青年。
“放松,伦纳德。”德芬柔软的指腹贴着伦纳德的太阳穴磨蹭,慢慢将额头贴上对方的脸,声线放得很轻,“听我说,放轻松……”
这句话重复了好几遍,他的声音带有一种平和的魔力,让伦纳德的呼吸逐渐缓和下来,终于缓过神来看见青年忧惧的神色,一颗心瞬间变得柔软,随即露出一个安抚的微笑:“我没事。就像你说的,我可能需要放松一下。”
“那么接下来我应该做什么?比奇安先生?”
“我想这是一个城主应该做的,”伦纳德没有反驳他的指控,只是解释,“荣誉、名声、权利,想要得到这些并不容易。”
“但你已经拥有这些东西了,英明的城主大人。”德芬一面说话一面绕到桌后,伦纳德的座椅旁,伸出双手捧住他的脸,使其不得不看向自己,“而且在那之前,你得拥有一具健康的身体,不是吗?”
伦纳德浅褐色的眼瞳倒映出青年的脸庞,上面有着轻抿的嘴唇、紧皱的眉头和要溢出担忧的眼睛……向来奉旨工作至上的城主大人动摇了。
他们你来我往地吃完两份糕点以及过去了不少时间,若不是还有工作要处理,伦纳德倒不介意继续进行这场投喂游戏。
“你的手恢复得怎么样?工作时不要紧吗?”德芬把餐具一件件放回小推车里,留意到伦纳德右手还缠着纱布,他总是忘记这个时代没有治疗仪,一点小伤也要修养好一段时间才能痊愈。
“没什么大碍。”伦纳德伸展了一下右手五指,掌心还会隐隐传来刺痛,但在可以忍耐的范围内。
“也就是说他可能失忆了的意思,您的任务就是唤醒他对我们现实世界的记忆,让他的大脑记起这具还停留在现实世界的身体。”
“那我可以直接将一切告诉他吗?”
“我并不支持这样的做法,最好是由他的大脑自动回想起这些记忆才会深刻,不然他体会不到记忆的实感,在下一个精神世界就又会忘得一干二净。”
他回忆起青年一向对自己放肆的态度,和时不时流露出对他生活习惯的了解,以及那藏都藏不住的爱慕之情……“说是庄园的仆人,但每天正事不做就想着进我书房,送点心时不优先端上符合主人口味的食物,甚至把他们藏起来,还总是妨碍主人工作,你简直是天底下最糟糕的仆人。”伦纳德将德芬的失职一一指出,含笑道,“不怕受罚吗?还是料定了我不能拿你怎么样?”
德芬置若罔闻,得意地为纱布打上一个蝴蝶结:“完美!很可爱!”
而伦纳德反手将对方想要离开的手抓在掌心,大拇指在德芬单薄的手背上磨蹭,浅褐色的双眼紧紧盯着青年:“你是在故意引导吧?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真相?”
得寸进尺一般,德芬张开嘴,这次伦纳德能清晰地看见躺在粉舌上的小钢珠,还有灰蓝色眼睛里狡黠的笑意。
“肉松蛋糕呢?”伦纳德挑眉,“交换。”
德芬撇撇嘴,从身后的餐车端起一个盘子,拇指和食指拿起其中一个肉松蛋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