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热的姜糖水灌下去,她的内息流转在他的体内,冲淡了体内的寒冷与痛楚。连续几天,她的内息都从早到晚在他体内温养着。
为什么此前能够如此残忍,如今又可以这样温柔。
他们的关系像是在向好转变,可是他知道其中暗藏着巨大的裂缝。
但她……吻了他。
见到妙风时,他大概心绪不佳,竟然被卿容看出来,于是凑上来几乎是在哄他。十指相握,他从中竟读出了清晰的缠绵。
不再需要伪装,她已经可以让他服从了。为什么还要如此?
他最初并没意识到她的诡计,于是就那样握了许久。半晌,她看着他,计谋得逞的埋进他怀里闷闷的笑。
那一刻他一瞬竟有些忘记从前纠缠的往事,有些羞也有些恼,最后化为无奈的心绪,温和地斥她:“……真是胡闹。”
卿容竟不说什么,反抱着他亲他的耳朵,含着暧昧地轻吮,含糊地,没有诚意地认错。
隐秘的,温柔的爱意,尚未来得及表露便被践踏,被碾碎了。
她当初的漠然与如今的模样,哪一个是真正的她?
他渐渐意识到是后者。那是她已经完全不需要伪装,也并没有被激怒之时呈现出的放松模样。她含着对他的占有欲,逗弄着他,也有借阿容的身份亲昵地凑过来。
就如同她早已模模糊糊地发觉的一样,他们之间,她总是占主导地位的。然而其下承着的是谢渊的温柔与纵容。从一开始,朦胧烛光之中映出的就是他对她的柔和呵护。
也正是他如此的清澈纯白让她动容,慢慢地,慢慢地在不知不觉间爱上他。
“阿渊,我好爱你!” 她埋在他怀里,终于呜呜地,掉着眼泪向他说出她明了的爱。
因此,他知道当她想起从前对他的伤害,她一定会难过。他又如何忍心在她终于明白如何真正爱人,想要捧出自己的一切之时告诉她她的爱来得为时已晚。更何况,他也同样爱她。
谢渊说到最后,微微笑了,轻轻亲了亲卿容的额头,“阿容分明也爱我,对不对?我最初并不知道,可是后来明白了。”
“阿容是我的爱人,即使犯过错,我也希望能让你变好,而不是就这样丢下你。否则,我与你都不会得到幸福。” 他又亲了亲她的耳朵,低声道。
他终于知道她所经历的不堪,也有些明了她此前为什么会忽而柔软,忽而冷漠。
她错误的成长经历让她以错误的方式对待他。有着不幸的过往,并非拥有资格伤害他人。幸而她从未真正做出无可挽回之事,就连当初那些要杀她的人她都并未报复。卿容像是天生明白做什么事会在他们之间划下永久的刻痕,让他永远无法谅解她。
她将那些事都避开了。
他明了了她的话,有些难以置信的恍惚,却被裹进了欲望的深渊。
她说那些她都不要了。他一瞬不知说什么,于是第一次迎合了她。她像是很高兴,开开心心地做他。
她是认真的。他在恍惚之间意识到这一点,心口剧烈地跳动,终于觉出许久以来的难过与委屈。
她说,不如杀了他换成别人。
心中有清晰的痛楚。为他没能承担起这一切,为他的好友抑或亲人会承受这些事,也为她就这样说要杀了他。
而且对别人她也会这样做吗?握住他的手,含着笑亲吻着他。一个可笑的问题。在她那样冷漠之时。他的无法释怀尤其可笑,可笑至极。
又是游历。又要开始了吗?
然而没有。一路上,又是情欲纠缠,只是变得温柔,平添几分缠绵。她反而喜欢听他唤她阿容。陆卿容的容,容淮的容。
阿容和公子。陆卿容与谢渊。原本泾渭分明,却被打散开来,纠缠在一处。她给他清理好身体,抱着他往他怀里钻着,几乎像在撒娇。她喊他公子,一声又一声。
果然,葵水结束以后他失言了。
不过本身便是迟早的事,那道赤裸裸的裂缝横亘在他们之间。他不会允许她借他掌控重明山庄,绝无妥协余地。
他说了实话。没有真正让他屈服,大概会让她意外吧。会怎么样呢?
还有那些与日俱增的温柔。他终于怔忡地意识到,她也许对他也是怀有情愫的。
那一次的他病中的指责,像是微妙地点破了什么。
他竟来月事了,尴尬又无措。卿容借着自己是女子含糊了过去。她用心时是很懂照顾人的,正如她当年扮作容淮,在他身边。
第一次发觉卿容身上有许多疤痕。清晰可触,他竟然会为她曾经的一切心惊。他知道卿容不喜欢疤痕,即使她最为愤怒时,她也不会把他弄出血,手指擦破都要涂祛疤膏。但她自己身上却有数不清的伤痕。
她该是教王最受宠爱的独生女儿,怎么会如此?
他的关心也许是多余的。她或许并不需要。
为什么依然会心软呢。在她眼睛亮亮地看着他时,他悲哀地想要避开,却依然被熟悉的温情捕获。卿容抱着他,握住他的手看他的指窝。
“阿渊手上有九个斗,听飞白说这样是要享清福呢。” 她笑嘻嘻地说。
她用指尖蹭他的手指,蹭来蹭去。痒而酥。他忍不住握住她的手阻止她。卿容没有躲,就让他那样捉住,他想松手时就不安分地动。
没有戏谑也没有平时的镇定自若,像个彷徨又迷茫的小孩子,带着莫名其妙的,终于找到归宿的委屈,哭得脸都红了。
苗疆的月色如水,她对他的爱像是月色淹没葱茏的草木,枝枝蔓蔓地生长。如此繁茂,又如此澄澈。
卿容紧紧抱住谢渊,一瞬哽咽难言。
世人纷纷扰扰,而她在世间漂泊无定。
幸好还有谢渊。有他原谅了她,在承受她那样的对待后依然对她怀着温柔的,深沉的珍重与爱护。
而他对她最后彻底的原谅,不是因为同情,而是因为他真正看见她明亮的,透彻的爱。
像小孩子,对爱的人就要捧出所有的一切。并不是蛮不讲理的占有,而是小心珍藏着他,尊重呵护他原有的人生。
连他所爱的一切,她都要保护。
她说,是她太坏了。她紧紧抱着他。
于是他出言安慰了她。他无法拒绝她,尽管也不能原谅她。因为他先爱上了她,然后无可逃避地付出了更多。
卿容带他去见了她母亲,将她一直戴在颈间的玉珠挂在他颈上。然后,日复一日的越来越温柔,越来越珍重。
但是卿容反而叹息了。她说算了,杀了他,她的公子就找不到了。她也不喜欢他们的长相。
他怔住了。为她话中的妥协。
她问他如果她不要重明山庄,也不要中原武林了,他还会不会想要杀她,会不会和她在一起。
那双眼睛含着戏谑的笑意逗弄他,像是过去她故意在他的茶水里撒糖一样看他困惑无奈的眉眼,只是变作床榻间的恶作剧。甚至比起她刚向他展露他真正面目那时,如今的她更贴近她扮作他侍女的时候。
他的心微微一颤,复感到哀伤。
他原本喜欢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