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好大的火气。”像是没注意到寒觞的异常,重炎含笑地望着他,眉心那火红色的玉坠里隐隐有火光流转,“但偷剑的人,可不是我……”
他说着,抬步缓缓走到寒觞面前,随着他的靠近,周遭的空气似乎都愈发炙热起来,属于凤凰的火灵气息将寒觞紧紧包裹在其中,他抬手轻缓地拂过寒觞微愣的面庞,指尖划过他的眼角,像是轻拂爱人般情意绵绵:“不过,魔尊今日,有些心不在焉呢……”
他并不知寒觞因为孕期,情绪格外不稳定,不但身体羸弱,脑子反应有时都会慢半拍,此时寒觞依然迷茫地抬头望着他,对他轻佻的动作也没有制止,他只是在想这小凤凰看来是彻底恢复了,能不惊动他的护卫就潜入他的寝宫之中。
寒觞眉目中点燃了火焰般的暴戾之色,他几乎是再不控制地释放出熊熊魔气,令人恐惧的威压从天而降,他听见身后那人喉咙中闷哼一声,制约他手腕的手也松了些,应当是被他的魔气伤到,于是趁机便要去拿剑。
然而那桌上,此时却空空如也,桌子上方只剩下大开的窗户,微凉的晚风从窗外吹拂进来。
“你找死!”寒觞顿时被怒火所淹没,眼里的血色如同地狱的烈火一般,他运作魔气转身要将这人诛杀之时,却在看见那人的面容时硬生生停住了动作。
寒觞不理解他的意思,只当他说的是腹痛时用里面的东西可以缓解,回到了寝宫之后就将木盒随意放在了桌上。他身体虚弱,还有些困倦,懒散着回到床榻上就打算睡下,谁知刚刚躺下就敏感察觉到屋内有一缕极淡的熟悉气息。
寒觞有些警觉地撑起身,阴厉的眼目牢牢锁在内室的帘幕后,抬手便幻化出魔剑走向那里,此时殿内只能听见他自己清浅的呼吸声,那缕气息仿佛都完美地隐藏起来。
魔剑几乎是毫不犹豫刺向了帘幕之后,伴随着寒觞身周爆发的魔气和威压瞬间便将内室里的所有东西压成了碎片。
“何时会显怀……”寒觞坐着桌边问道。那口煎药的砂锅里渐渐散发出呛鼻的腥味,刺激地他不由得埋下头,呼吸急促着干呕着。
杜盛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了他,喂他一颗酸甜的糖丸后才缓解了一些胃里的不适。
“五个月后就会显怀了,到时候您想办法找个僻静之地安心养胎,待孩子生下,您的身体就能恢复了……”杜盛说着,又将那煎药的砂锅端到了窗台上,让里面草药的腥气散发在外界,他有些忧虑地看着寒觞道,“只是这五个月,您定要小心谨慎,莫要被人发现了异常。”
寒觞哪里敢说这东西还是重炎在他身上用过的,他正要一把夺过那玉势,重炎却已经偏过头来,灼热的呼吸喷洒在他的面上,他最后说了一句“我早就想这样做了……”便贴上了寒觞的红唇。
重炎无可奈何地叹息一声,起身就要离开:“那我明早再来拿火灵珠,魔尊可莫要私藏了。”
他刚走几步,就听见寒觞说:“帮我把桌上的药拿来。”
重炎看了一圈桌面也只见到一个木盒,便问道:“是这木盒吗?”他说着拿起了盒子,那盒子有些重量,应该不是药物一类的东西,没等他说出来,寒觞却道:“是医阁开的药,给我就行了。”
寒觞沉默了片刻,默默抬头望向重炎,说道:“我倒不知妖尊何时这样善良了。”
重炎轻笑一声,眼里风华展露如同烟火般绚烂,轻易便能勾走任何人的神智:“莫要抬举我了,在下不过是见不得美人受苦罢了。”
他这话实在让人挑不出毛病,毕竟他妖尊重炎是出了名的风流,但依然那么多美人只为得他一个目光而前赴后继,靠的不仅仅是那张风华绝代的脸,更是靠着与他相处时能得到的体贴和柔情。
不过,没了就是没了……
他心里有些范凉,两手抵在那人的胸口正要推开他时,腹部突然隐隐传来的阵痛却打断了他的动作,这疼痛于他而言已经是十分熟悉,他面色一白,顿时冷汗便浸湿了衣衫。
重炎自然也察觉到他的异常,眼里闪过一丝黯色后,嘴里依然是关切的话语:“魔尊可需要传医?”
下了朝会后,寒觞便一如往常去了医阁看诊。近来大概也有不少大臣听到了风声,奏折或是朝会之中都夹杂着些旁敲侧击。
寒觞虽早已想到自己日子不会好过,但半月来他身体愈发虚弱地超乎他的想象,虽表面他从不显露出来,但回了寝宫后通常都是躺下就睡,一睡就是一天。
“紫苏,黄芪,桑寄生,砂仁……”
重炎在他眼里似乎从来不是需要提防的人,他早已习惯那人像只炫耀羽毛的鸟儿般跟着自己,时不时展露自己漂亮的尾羽期待得到佳人的芳心,因此寒觞此时不自觉地放下了松懈,却没有注意到重炎眼里一闪而过的暗芒。
重炎指尖撩过他的唇角,低沉的嗓音像是带了几分缠绵的气息,他将身体又贴近了寒觞几分,直到两人之间密不可分之时,有力的臂弯环住了寒觞的腰身,他俯下头轻柔地吻上寒觞眉心的一点朱红,见他并未反抗,沉声道:“可是身体不适,或是有什么心事?”
他说这话仿佛两人是亲密无间的爱侣一般,寒觞眼眸半敛险些就要沉溺于这人的温柔中,他孕期情绪不定,暴躁无常,但却似乎格外依赖温暖和照拂,重炎环住他的腰身吻他的眉心时,他几乎忘了这人已经没有了他的记忆。
一袭红衣委地,掺杂着几缕金丝的墨发垂落衣间,其人一张艳丽倾国的面庞隐含着看不透的笑意,火焰般耀眼的眼眸里像是沉淀了碎了的星,无人不被引诱其中沉溺于此。
重炎?
寒觞愣在原地几秒。
随着一阵破碎后震耳欲聋的巨响,内室的瓷器和家具都应声碎裂开来,被魔气撕裂的残缺帘幕后是一只翠绿的雀鸟,那鸟儿似是被这动静吓得不轻,正在半空中拼命扇动着翅膀,飞的时候东摇西摆,好像马上就要坠落。
寒觞见状心下稍安,他将魔剑放在了一旁,心里暗道自己真是越发大惊小怪了,他望着眼前屋内一片狼藉的场景,脑海里突然闪过疑问——这鸟儿为何能支撑住他的魔气。
他猛得清醒过来,下意识要去拿剑,然而一只有力的手腕突然从后面一把握住了他,下一秒精纯的火炎气息便将他包环在其中,后背也紧紧贴合在温暖坚硬的胸膛之上。
杜盛说完,又皱着眉取出了银针帮寒觞看诊,那针尖刺进寒觞的指尖半刻钟后才取出,指腹冒出一滴鲜红的血珠:“今晚应该会缓解些许反应。”
寒觞随手用手帕擦去指尖的血珠,两手细白的指尖上早已布满了可怖的针孔伤痕。他仿佛没看见一样收回了手掌,等到杜盛帮他倒好了汤药,他也眉头不皱地喝了下去,半点犹豫也没有。
离开了医阁后,他回到寝宫就打算睡上一觉,他临走前杜盛给了他一个不大的木盒,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只告诉他:“若是您不舒服,可以用这缓解一二,您已怀孕两月多,孕期恐怕会有些需求……”
重炎也没有多想,便把木盒递给了他,寒觞就在两人眼前打开了那木盒,然而盒子里出现的却并非什么药物,而是两根拇指粗细的白玉柱。
寒觞愣了几秒,接着便猛得要合上了盖子,却被重炎的手突然制止。寒觞板着张脸色厉内荏道:“松手,这不是我拿的,医阁的老东西活得不耐烦了……”
重炎似笑非笑地打开了那个木盒,目光幽沉地拿出了那根玉势,开口道:“看样子魔尊也是知道此物的……”他握着一根玉势打量了几眼,俯首至寒觞耳畔暧昧地问道:“魔尊,是如何知道的?”
寒觞这下反而不知该如何反驳,他揣着那颗珠子半晌不语,最后还是说道:“我明早还你。”
他这话出口,基本上是不再撵走这人的意思。重炎自然也是懂的,但他却丝毫不在意般,皱起眉头坐在了寒觞旁边,问道:“你受伤了?”
他话语里满是毫不掩饰的关切,寒觞听完不由得心头一暖,但嘴里依然是冷冷回道:“不是,莫要多问了。”
寒觞忍着阵痛推开了他,苍白的面上浮现出几分阴郁,他强忍着疼痛颤声说道:“妖尊最好趁我没计较你擅闯栖魔宫前,尽快滚远点,否则当心我拔了你这野鸟的毛……”
他话没说完,重炎已经自顾自从袖中取出了一颗散发着火灵气的红色暖珠,又用锦帕包裹了一圈,确保那东西触碰起来不太烫时塞进了寒觞的怀里:“这是火灵珠,把它放在怀里,有镇痛的功效。”
寒觞愣了几秒,那有些发烫的灵珠已经被他不自觉踹在了怀里,等他反应过来时,一股暖流已经在体内运转开来,顿时腹部的阵痛也消失不见,重炎环住他的腰身将他抱起走到了床边,又将他放在柔软的床上后才继续道:“这东西便先借给你吧。”
年迈的医阁长老步履蹒跚着在药柜前取着中药,称量放在一页白纸上后,再小心翼翼倒入了砂锅之中,目不斜视地严肃道:“臣本以为尊主体质强健,怀孕并无大碍,但现在看来,尊主的体质受孕后比我想象中脆弱地多啊……”
寒觞眉头紧蹙着靠在桌边,医阁里的人都被杜长老支了出去,此举虽引人生疑,但现在寒觞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日子一天天过去,他能感觉到身体里的魔气时常有滞涩之感,且孕期反应也愈发强烈,有时整夜都被腹部诡异的疼痛折磨地夜不能寐。
杜盛所说,他子宫发育还不完全,怀孕之后会有腹痛是极为正常,且体质也会随着胎儿的成熟陷入一个低谷期,他会有相当一段时间极为虚弱,功力连正常时的五分之一都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