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
“因为,下个礼拜,爸爸妈妈要带我去很远的地方了,离开日本。”
“你要出国了吗?”
“你来这里的时候是不是穿过南边的山了?那里好像一直都有不干净的阴气在,大概是被感染了吧。我以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所以我猜你会不会也是这样。”
“哎,这样啊……”
“现在感觉怎么样?”
可以肯定的是,那是一种人声。是刀在说话。
“‘它毕竟有一千多岁了,有点自己的小想法也不足为奇嘛。’奶奶经常这样说。曾祖父拿它驱魔好像就是因为它很有灵性,一些低等的鬼怪碰见它都会躲得远远的,这样说来它就像附身符一样呢。”
响辅忽然间想明白了。用他此刻已经不再疼的脑袋。
设乐苦笑了一下,在办公桌旁边的椅子上坐下。但菅沼却坐到了桌子上,好让自己稍稍有点强势的赶脚。
“啊呀,听说你最近跟解铃前辈打得火热啊。怎么,把我给抛弃了吗?”
各位请不要误会,菅沼指的是当初是他带着设乐熟络这个学校,还介绍了不错的房子。
“解铃老师是治愈系萌物啊!!”他们这样评价他。
所以你可以想象当解铃天雨和设乐响辅同时出现的几率高达百分之八九十时众人会有什么反应。
当然不只是学生会有反应。
这样的评论不分性别。
但是没多少人想得明白他为什么会突然和解铃天雨变得那么要好。
解铃是一个偶像一样的人物。如果你在学生中间提起,就会发现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他,以及他那独树一格的阴阳学选修课。
这种失望持续了大约五分钟,正好是设乐响辅从教室门口出现到说出第一句话的时间。
他说的是日语。“同学们早上好,我是设乐响辅,今后担任你们公共外语课的老师,请多指教!”
他深深地鞠个了躬,谦虚的笑从双眼里荡漾开来。
但它们依然在飞。
距离解铃不再记得一切,还有五秒。
当学校里流传出会有一个从美国来的年轻帅哥来接手混乱不堪的大学公共外语课时,这个男女比例不得了的大学校园立刻炸开了锅。
“我也不知道,但他当时好像经常拿着这把刀去驱鬼。”
像动画片里一样,响辅吸了一大口气。“这把刀又是怎么回事?”
“是我们家传下来的东西,因为太久了所以很有灵性哦。呐,要不要摸摸看?”
蝴蝶。
一种脆弱而美丽的生物。
它们自身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美。
“可是我现在也是有这样的心情啊!想让解铃さん好起来啊,记起我来啊。”
“我记起来了啦!”
“明明没有!”
“其实,那次,就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次,”设乐突然开始说了起来,“我想我并不是因为被阴气感染才感冒的。”
“啊?我都不记得了……”
“嘛,怎么说呢,因为马上就要出国,心里非常不安,不想去不想去,然后身体就非常配合地得病了。心理学上有这种理论的不是么?虽然我那时并不明白。”
一秒,他吓得跳了起来。
听到了动静的设乐端着个平底锅就跑了出来,“解铃さん?!怎么了?!”
解铃手忙脚乱地理着头发,“啊啊,对不起对不起!昨晚打扰了!!”这是什么pattern?!哪里像是一个前辈的样子啊岂可修!!
“真的很感谢你!”信上这样写着。
解铃慢慢醒来。
他做了梦,一些记忆的片段在他的脑中复苏了。
才六岁的设乐响辅被那个应该还能算作是陌生人的九岁男孩儿用一把据说有一千岁了的武士刀指着,说不害怕那是不可能的。虽说每一个孩子都或多或少的有一份冒险心理,但此时的响辅还是希望有谁能来解释一下这个情况。
特别是在他恍惚着不知过了多久之后在冷湿的地板上缓过神来的时候。
“这是什么?”他问道。
“是的。我心里很害怕。所以,在走之前能交一个朋友,真的会很开心。”
“当然。我们现在不已经是朋友了么?”
四个月后,设乐响辅的信寄到了解铃家里,发件地址是美国威斯康辛州。
“真的好多了。谢谢。”
“真的?我成功了吗?”看起来天雨比他还要高兴,他宝贝一样地抱着武士刀,将它又放回到原来的地方。
但是响辅在考虑别的事情,“那个,我们能成为朋友吗?”他这样突兀地问道。
“刚刚那是什么?”他问道。
“啊,奶奶交给我的驱魔的方法。不过这是我第一次试,嘿嘿。”
“……我的感冒……是?”
响辅看着天雨递过来的那个东西,它现在因为由刀鞘保护着所以看上去并不危险。于是他摸了一下。
在触碰的一瞬间他就肯定这的确是很有灵性的东西。其实说起来这把刀本身就可以算作是个妖怪吧?不管谁发现握着它的时候都会感到隐约有奇怪的喧哗声在脑中直接回响了起来。
那并不是什么尖利的声音,不是恐怖的吼叫或是诅咒什么的。那是一种钝响。比喻的话倒像是水滴滴在缸里的声音。
“我可是可以叫你菅沼君的哦菅沼君。”设乐对这个同辈人笑道。
外国语学院教师办公室。
设乐响辅刚踏进门半只脚,菅沼久义吵闹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你想要的资料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所以你不要着急给我坐下来我有些话要问你。”请自行断句。
每个学期的第一堂课他的第一句话总是“别以为阴阳学是迷信,在古代它是天文,地理,医学,农业等等一系列学论的总称。”
他同时又是目前学校社团中名望如日中天的剑道部的指导老师,慕名前来加入剑道部的学生多得数不清。
他对学生要求严格,做事十分认真。但是你只要跟他私下里有过交往,便会知道他其实是个很温柔的人,而且极有可能你无法二次抵挡他的招牌笑容。
学生最先弄清楚的是他的年纪:33岁;然后是他的学历:美国莱斯大学文学博士;最后是他的婚姻状况:单身。
于是饭间话题从社团活动转为这个接手了整个人文学院英语教学课程的会在课堂上唱唱跳跳的不拘一格的教学形式奇了个怪的男子身上。
“他老可爱了~”
传闻嘛,不可以完全信的;当然也不可以完全不信的。
所以当幸运地成为第一堂实验课对象的人文社科学院经济管理系103班见到那个传闻中的“美国佬”时,失望的表情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在每个学生脸上传染开来。
“什么嘛,原来是日本人啊……”
它们除了美之外,什么也没有。
它们的美受到人类的倾羡,给自己带来了毁灭的灾祸。
它们被人类做成标本,钉在小纸盒里,徒劳地伸展着双翼。
“我说有就是有,你哪那么多废话啊!”
“不好意思,请两位安静一点好不好?”
“啊对不起对不起!”
“啊,你是想说,其实我的刀根本不起作用?”
“嗯……但是刀有自己的想法这件事倒是真的。不过,说不定,起作用的其实是解铃さん想让我好起来的心情吧。”
“……等一下,这是什么气氛啊?!别用那么恶心的表情说那么恶心的会让人误会的话啊!”
设乐似乎马上明白了过来,“啊,不用担心,我什么奇怪的事情都没有做!”
你明白错地方了啦笨蛋!!
两人一起坐了电车去学校。车内以两人为圆心半径一米的范围内有种“坦白从宽”的古怪气氛。
他依稀记得这里仍是设乐响辅的公寓,并且还是设乐响辅公寓客厅里的沙发上。他想起昨晚他们讨论到很晚——那些设乐不知道的十多年间,和解铃记不得的十多年前。
他模糊地看到地板上一个简易地铺,看来两个人都直接在客厅里睡过去了,但是沙发留给了解铃。
厨房的方向飘来了鸡蛋香,让他不由得清醒了很多。他看到自己的外衣被体贴地折叠好放在一旁,自己身上也正盖着暖和的毛毯。
天雨正丝毫不介意地坐在他一边,把那把刀放回鞘中之后就这样放在自己膝上。
“这个啊,是我曾祖父的东西。我奶奶说,他是个阴阳家。”
“什么是阴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