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吧,那叫个车。”吴彼颤颤巍巍地迈着步子,“去你家。”
到了杏园,周文旭推了把已经睡着的人:“别睡了,下车。”
“唔,我走不动。”吴彼迷糊着眼,“你家离大门那么鬼远,让司机开进去呗。”
说着又抬抬脚:“你看把我鞋弄的,记得赔我。”
“行行行就你金贵!”吴彼摆摆手,“好兄弟,快过来扶我一把。”
周文旭把人搀了起来,吴彼指了指屋内:“从后门走。”
男人没吭声,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他不清楚吴彼住这儿又在密谋什么,怕坏了他的事,便没有多嘴,朝琳姐道了声谢就转身走了。琳姐瘪瘪嘴,也没多问,她一直感觉吴彼不像是他们这个阶层的人,但在这种地方好奇心害死猫,知道的越多死的越早。
周文旭摸黑上楼,敲了好半天门里面才传出一点动静。
“我的天,你可算来了。”吴彼将人拉进屋内,“怎么这么磨叽,你再晚点可以直接给我收尸了。”
“催什么?能浪费你多少水呀。”
吴彼用毛巾拧着头发,半干的发梢垂在肩头和脸侧,衬得人异常乖巧。周文旭感觉到一股凉气,抬手摸了下他的脖子,惊讶道:“你疯了?洗凉水澡?”
“我这不是怕烫着伤口吗。”
周文旭闻言抬头,默默往后退了一步:“你怎么知道我找人?”
“瞧您说的,就您这身打扮,总不可能是来嫖我们的吧?”琳姐笑着掩住了嘴,“看您在这转半天了,许是迷了路?”
琳姐瞧他不说话,又道:“放心,不问您要钱。这里住的人我基本都认识,您找谁?”
“唔……”
他偏着头死死咬住胳膊,不想听到自己发出异样的声音,但手指插进屁股里的感觉实在太过诡异,他忍不住又想起了甄友乾。那男人就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炸,也不懂得怜香惜玉,一场情爱下来,弄得他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
可那力道又如此让人兴奋,他已经很久没有体验过这种爽到头皮发麻的性事了。吴彼慢慢瘫坐在冰凉的地面上,把自己埋进水花里,想要用疼痛来遏制不该出现的回忆,但身体就像是在跟他作对,竟又起了反应。他自认不是个性瘾者,虽然在男人面前表现得浪荡,但他实际上并没有太多经验,更别提让人射在里面——原因无他,嫌脏而已。
吴彼呵呵笑了起来:“说得跟你多清纯似的。”
男人没再理他,从卧室拿了件睡袍丢到他脸上:“用我扶你去吗?”
“不用不用。”吴彼慢悠悠地往浴室走,背对着他挥手道,“我怕你忍不住把我给操了。”
他慢慢掀起吴彼的上衣,看着那一道道伤口有点不舒服。他对吴彼没什么特殊感情,但这毕竟是和自己一起长大的兄弟,被人打成这样,他不生气才怪。吴彼坐在沙发上,脑袋顶着周文旭的肚子,胳膊垂在身体两侧,看起来十足委屈:“先别问了,我想洗澡。”
“你这伤不能洗澡吧?”
“不行,必须得洗。”吴彼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太脏了,洗完好上药。”
弱冠之年就开始“忆往昔俱远矣”,操心那三十而立的苦闷,感悟没见着,镀上的忧郁气质倒是勾了不少男男女女。唯一不同的是,周文浅十分长情,虽然控制欲强,但不犯浑,而周文旭玩一个甩一个,万花丛中过片叶不留身——典型的“海王”与“渣男”,只是那脸和身段太具迷惑性,金玉其外,总会令人忽视败絮其中。
当然,这也仅限在外人面前。周文旭一见着吴彼就没了谦谦君子的模样,一人说是“被你气的”,一人嗤笑道“暴露本性”,斗嘴斗了半天谁也不服谁,气急败坏恼羞成怒,张牙舞爪地扭打在一起,每次的结果都毫无悬念,是以“哥我错了”而告终。
武力值为负数的人没有话语权,可吴彼就剩一张嘴了,边服软边叫嚣着“下次还敢”,承诺当成屁放,活脱脱一个混不吝的小流氓。
借着大厅明亮的灯光,周文旭这才彻底看清他有多狼狈,不由皱起了眉:“你怎么搞的,被强奸了?”
“差不多吧。”吴彼笑着圈住他的脖子,“快点啊哥,抱我上去。”
周文旭拿他没辙,憋着劲把人公主抱起来,走到电梯里叹了声气:“劳烦小少爷按个楼层行吗?”
09.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周文旭在街口站定,朝昏暗的小巷望去,怀疑自己找错了地方。他给吴彼打了个电话,半天都无人响应,只好又对了遍微信,确实是这里没错。他犹豫着抬脚往里走,刚迈出几步就一脚踩进了污水坑里,脏水混着浑浊的油渍溅在他精致的皮鞋与裤脚上,他皱了皱眉,在心里把吴彼骂了一万遍。
“搞什么名堂……”
说罢又昏睡过去,也不知道是真的还是装的,周文旭没办法,下车对门岗交代了两句,让师傅把车开到楼下。他付好钱,帮吴彼打开车门,里面的人还是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说什么都不愿动弹。
“你抱我呗。”吴彼不害臊地伸出手,“我身上真的血妈疼,一步都走不了了。”
周文旭看了眼司机,咬咬牙,将吴彼拖出车外,正想将人背起来,就听见吴彼一阵吱哇乱叫:“别别别!疼死了!”
两人绕过小客厅,打开狭窄储藏间那道不起眼的门,门内竟然是一截楼梯,也不知道这栋楼到底是什么阴间设计。周文旭挑挑眉,忍不住问道:“我说,你在这儿玩地道战呢?”
“别废话,回去再给你解释。”吴彼挂在他身上,“开车了吗?”
“没,刚喝完酒。”
周文旭有些好笑:“我给你打了十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你倒还怪起我来了?”
吴彼看了眼手机,挠了挠头:“哦……静音了,没注意。”
他招呼着人坐,男人左看看右看看,没动:“算了吧,我今天才取的衣服。”
周文旭清了下嗓子:“你——知道吴彼吗?”
“您说小吴呀。”琳姐点点头,“知道知道,就隔壁那栋没楼号的,他住501。”
琳姐又打量了周文旭几眼,问道:“您是他朋友?”
吴彼随意扯了个谎,没敢说是想让身体冷静一下。他走到客厅,舒舒服服地窝进沙发,看到茶几上大大小小的药盒,阴阳怪气地笑:“就知道哥哥心疼我。”
“别。”周文旭坐在他旁边,低头查看着药的种类,“我是怕跟你一起丢人,人家医生指不定以为是我干的呢。”
“随你怎么说。”
吴彼抹了把脸,咬着牙将花洒开关拧向右侧,凉水突然倾泻而下,他只能死死地捂住嘴,才不至于痛叫出声。
“吴彼!你洗好了吗?”
时间过去许久,周文旭有点担心,正准备推门进来看看,里面的人就裹着睡袍走了出来。
“滚犊子!”
周文旭抄起茶几上的水杯,想砸死这个口无遮拦的傻逼,忍了半天,最终还是没动手——再怎么说也是小时候一起看片撸管探讨人生真谛的“青梅竹马”,算了,算了。
吴彼没敢在浴缸里泡,直接打开了淋浴,水流顺着头顶往下淌,滑过身上的伤,疼得他止不住打颤。他用手撑着墙,做了好久的心理建设才下定决心,闭上眼把手指捅进后边,将里面半干半湿的液体搅了出来。
“你不打算去医院?”周文旭将他推开一点,“我家里可没药。”
“喊人送呗!”吴彼心安理得地指使着人,又指了指自己的裤子,一脸羞涩:“哥,里面一塌糊涂,让人看见可就丢人丢大发了。”
周文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等听懂之后,脸腾得一下就红了。他退开两步,忍着怒火骂道:“你他妈玩的还挺花!”
进了家门,周文旭小心翼翼地把人放在沙发上,长长地舒了口气:“累死我了,你最近是不是长胖了。”
“怎么可能。”吴彼轻轻踢了他一脚,“我是长高了好不好。”
“得了吧,你都多大了还长个子呢。”周文旭松了松领带,“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吴彼倒还有力气嘻嘻哈哈,抬手按了个21。
吴彼和周文旭几乎是同时出生的,连病床都挨着,两家人原本是指腹为婚,想结个娃娃亲,没成想生的全是男孩儿,只能结拜了。两人从小厮混在一起,中考那年又被一同送出国,这么多年过去可谓是情比金坚。周文旭早出生几分钟,老是逼着吴彼喊他哥,吴彼宁死不屈,也只有在有求于人时才会嘴甜地叫一声哥哥。
虽说是穿一条裤子长大,但两人的性格截然不同。吴彼从小就贱兮兮的,脑回路稀奇古怪,安静时像个精致讨喜的洋娃娃,一张嘴能把人气出脑血栓,也不知道老吴家书香门第是造了什么孽,生养出这么个小祖宗。周文旭正好相反,礼貌儒雅、内敛克制,同他二哥周文浅一样,即便两人相差十岁,也活脱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周文旭想不通他一个有洁癖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地方过夜,还非要让他来接。这城中村四周是残破的围墙,一头连着遗址公园灯火通明的步行街,一头连着繁华的电视塔盘道,被一片高楼大厦凄惨地夹在中间。多少年过去了,这里还是没有开发,属于周边市民绝不会踏足的三不管地带,来来往往什么住户都有。生活拮据的外地农民工,跟警察斗智斗勇的小偷瘾君子,以及靠出卖肉体为生的小姐,都扎堆儿似的挤在村里的廉租房内。现在已是深夜,却还是能听到不知哪间屋子传来的夫妻吵架声,私扯的电线和违规搭建的篷房无法阻断巷头巷尾连成一串的苦难,原住村民掰着手指头盼望着拆迁,而形形色色的住户却巴不得一辈子不拆,他们已经不再做发财梦了,只希望临死前还能有个落脚的地儿。
“哟,今天这是怎么了,又一个大老板。”
琳姐注意到在巷中徘徊的周文旭,便一步一扭地朝他走了过来:“帅哥,你找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