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你刚才的表现说明你对这里很熟悉。”夜凌云收紧他的手腕,神情危险地沉下来。
“你会后悔在我面前耍花招。”
“哎我对这里很熟悉碍你什么事了?我也不知道我被抓到我认识的地方来了啊!”火麟飞辩解道,而对方看起来不为所动。他只感到冰凉的利刃在向他的颈子施加压力,似乎下一秒就要切断动脉。
而夜凌云一个飞身上前来,用钢刃紧紧抵住他的脖颈,指使道:“你去试试。”
火麟飞倒不慌不忙,他只是一边随着对方的脚步向门移去,一边絮叨着:“难道你还不信我吗,我有试过但没用!”
像是印证他的话一样,火云决在夜凌云的注视下,也完美地被门吸收了。
火麟飞的目光突然变得锃亮,那两团燃烧的火焰牢牢锁定住他:“这么说吧,我觉得你人不错,不过别误会,我不是说你是个好人。”
听到这话,夜凌云抬起一边眉毛。接着火麟飞舔了舔嘴唇,“我喜欢有原则的人。另外,我觉得你人很有意思。”
“这样的回答你满意吗?”他笑着望着夜凌云,“我可是下大功夫夸了你一通。我敢说,你在我心里的地位独特到无人能及。”
他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火麟飞:“仅仅因为这个?”
对方点点头,“我当时就在想,我要做你的朋友。至于什么阻止冥王,我倒真没有想起来。”他倒是很坦然,“因为你说,只要加入什么强者的行列,我们就可以成为朋友。”
“关于这点,我得向我的同伴们道个歉。如果不是泰雷站出来反驳你,没准儿我就真‘投敌’了呢。”
对方看起来很是不满,“嘿,我可不是你的那些士兵。你就这样求人?”
注意到夜凌云的目光在往他身后瞟,他又笑起来,“啊忘了说,在达成某个条件前你是出不去的,我也同理。”
“最最不幸的是,我也不知道这个条件是什么。”
“想好要拷问我什么了吗,将军?”他满怀期待地盯住夜凌云。
“不要再那样叫我。”夜凌云的嘴角抽搐一下。这种说话方式,只会让他感到一阵恶寒。
他叹口气,倒真想起一件事来,它至今横亘在他心头:“我有个疑问,在我邀请你加入我们时,你为何犹豫了?我不认为你就这样被轻易动摇。”
瞧,这完全是一个无尽的死循环。
“嘁,不说算了。那你来问我,不像某人,我可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对你的事毫无兴趣。”夜凌云冷冷道。
夜凌云突然有些烦躁,他有些不耐道:“你为什么在乎这个?知道我的感受对你有何用处?”
“如果你另有企图,最好现在就讲出来,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他的声音沉下来。
“怎么,你要违反你自己定下的规矩吗?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火麟飞不紧不慢地说,“我们的规则是——实话实说。”
很快他恢复到之前泰然自若的状态,沉吟一下又说道:“夜凌云,给我说说飞翔的感觉。你知道我不能飞,我唯一的飞翔经历就是操控超兽神——还是因为要战斗。”
“飞翔本身并没有特别的感觉。”夜凌云听起来就像在谈论今天晚餐吃什么一样,“飞翔就是飞翔,它只是达成某种目的的手段。难道你会认为走路或是进食有何特殊之处吗?如果不,那么飞翔同理。”
“哎等等,”火麟飞比了个停的手势,“这可不一样。你没有感受到风吹过身体或是别的什么爽快感觉吗,没有因能在天上转一圈而快活吗?”
“我不需要这种东西。”他云淡风轻地说,“我只需要变强。”
“是不需要但想要,还是根本不想要?”火麟飞不依不饶,显然对这个模棱两可的回答不甚满意。
“我无法告诉你准确答案,”夜凌云只得向对方坦白,按照规定,他不能说谎,“因为我未曾感知过你所谓的快乐。”
“累?”夜凌云猛地睁开眼,“没有‘最强’,只有‘更强’。不经历苦痛与磨难,你永远无法变强。要想成功,总要付出些什么。”
对于弱者来说,苦难就只是苦难,而对于强者,它是磨刀石,是铸剑炉。
“可你一生都在追逐这个。”火麟飞轻轻叹息着,他的目光近乎怜惜(你在可怜我吗?夜凌云不快地想),“有从这过程中感到快乐吗?”
但夜凌云摇摇头:“不,我还不够强。”
火麟飞挑挑眉:“我以为你一直觉得自己算个什么强者呢。那什么是真正的强者?”
“简单来讲,就是拥有强大的实力和坚定的意志。”
“为了什么?”然而火麟飞没有受他的影响,只是继续试图命中靶心。
夜凌云轻轻叹口气:“你知道吗,弱者无法掌控自己的人生。你无法守住自己的东西,更遑论去追求什么。”他的拳头悄然攥紧。
“就比如那时的你。”说着他看向火麟飞,“你会失败,是因为你不够强——你没有我强。”
火麟飞立直上半身,正色道:“自那以后,你有什么打算?”
“自然是等待冥王恢复,然后一举拿下七大平行宇宙。”夜凌云的面上看不出什么神情,“我以为你很清楚。”
对方只是叹了口气,又靠回了椅背:“为了什么?”
火麟飞撇撇嘴,“我以为你还会问点更有意思的东西呢。”接着他用力拍拍胸脯,“实实在在,如假包换的火麟飞,骗你我不得好死。这世上能冒充我的人还没出生呢。”
夜凌云只是面色阴沉地审视着他。眼前的这个火麟飞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无法形容,倒不是说他怀疑对方是冒牌货,只是总能感到一丝莫名的违和感。
他轻轻咬了咬拇指尖,复又盯住微笑着的火麟飞:“你有见到我是如何被带到这里的吗?”
“别着急嘛,不想先猜猜你在哪吗?”火麟飞不顾对方直指他的利刃,放松地靠在一把椅子上,大喇喇地翘起脚,露出他惯有的笑容。
“我没有时间和兴趣陪你玩这种小把戏。”夜凌云冷着脸道,接着威胁地转了转腕上的钢刃,“你们把我带到这里来,想要什么?”他开始与对方周旋起来。显然,他被以一种连他也无法察觉的方式带到这里。然而单凭火麟飞自己是无法办到的,他必定借助了某种工具或是另有帮手,但无论怎样情况都相当棘手。他需要更多信息。
而最重要的是……
“啊这里是玄武号的内部。没参观过玄武号对你来说可是个大损失,它有优秀的防御能力和各种零七八碎到你没发想象的——”火麟飞侃侃而谈,然而未等他全部抖出这一串介绍,就被打断了。
“玄武号理应不存在了。”夜凌云死死盯住对方。他亲眼看着它被摧毁。
“你真的确定?凡事皆有可能。”火麟飞只是面带笑意地瞧着他。
“很不幸,你见不到他们。”火麟飞的语气听起来有些遗憾,“还是说,比起我你更想遇到他们?”他的声音变得有些轻佻。
“我不在乎。”夜凌云带着些许不耐抱起肩。不,我倒宁愿出现在这里的是你,他心里的一个声音小声说,但迅速被他像扫除垃圾一样拂去。
为什么只有火麟飞出现了?他心中的疑虑越积越深。目前为止,对方透露的唯一有用信息就是“需要达到某种条件才能离开这里”,但如果他说了谎呢?这对其又有什么好处?这个地方又为何而存在?谁拥有它?这一切的未知令夜凌云有些焦躁。
“你想到出去的方法了?”得到否定的回答后,夜凌云淡淡道,“希望下次你能提出些有用的见解。”
“怎么,没事就不能和你讲话了吗?好大的架子啊,夜大将军。”火麟飞调侃道。
夜凌云挑挑眉,没有言语。只听火麟飞又说:“干坐着也怪无聊的,不如我们来问点问题玩吧——你不觉得这是一个我们了解彼此,放下偏见的好机会?”
火麟飞费劲地别过头来看他:“别这么暴力呀,武力可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方式。”
夜凌云则冷笑一声,“多数情况下,武力才是最优解。”但他缓缓松开了火麟飞。
火麟飞迅速挣脱开,他活动一下被捏疼的手腕,“行了,咱们不说这个,没意思。”接着他指指对方身后,“坐,就把这当成自己家。”
“这就是我为什么知道出去的方式,至于其他的事,我了解得不比你多。”
夜凌云拧起眉头,这行字刚才可不在那里。
“你要如何证明,那不是你调出来的?”他仍没有还对方自由。
夜凌云在一个治疗舱内悠悠转醒。
舱内充盈的异能量拥抱着他,周身舒适得像回到了母亲的子宫,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但紧接着,他意识到异常之处:他本该在自己的卧室中疗伤,怎会出现在这个陌生的治疗舱内?
他瞬间绷紧神经,想打开舱门跳出去。结果刚起抬头,他就对上一双赤色眸子,它的主人笑嘻嘻地说:“嗨,休息得怎么样,有没有感觉如获新生?”
情急之下,他大叫道:“等等,夜凌云,你看上面那有一行字!”
夜凌云停下手中的动作,但钢刃仍紧贴着对方脖颈,“什么?”他卡住火麟飞的身体,接着用余光扫去。
“上面写着:不达成xx条件就出不去的房间。”火麟飞大声念道。
“这下你信了吧?”
夜凌云并没有将钢刃从对方的颈侧移开,他只是用另一只空余的手抓起火麟飞常佩异能锁的手腕,将它举到对方面前,漫不经心道:“你的异能锁去了哪里?”
“它坏了,被送去修理了呗。没准抓我的人就是这样趁虚而入的,真是不要脸。”
夜凌云只是审视地打量着他,“拿出能让我相信你的证据。”同时他手中悄然蓄起一团异能量。
“你马上就会相信了。”火麟飞倒也不急,只是悠哉地敲击着椅子扶手,接着他略一侧头,躲过高速袭来的月牙——它擦过他耳边,狠狠撞在门上。
然而令夜凌云失望的是,门毫发无损。它的表面出现了护盾一样的能量体,吸收了他攻击性的异能量。见此情景,火麟飞得意地摊开手:“你瞧我说什么来着。”
夜凌云微微颔首,“我很荣幸。”不过他看起来有些迷惑,“你是第一个用‘有趣’评价我的人。”
有人赞扬过他强大,有人批判过他冷血,可从未有人用“有趣”来形容他。
然而夜凌云冷哼一声:“不,你不会的。无论如何你都不会真正站在我这一边,不是吗?”
对方只是笑笑:“你可真是我肚里的蛔虫。”
“你为什么想和我成为朋友?”夜凌云的双手紧紧交叠在一起,眼睛瞟向一旁。
“啊这个嘛……你还记得当时我上一句话说的是什么吗?”
夜凌云陷入回忆中,当时对方说——如果不是立场不同,我很乐意和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我希望我们能成为朋友。
“啊没关系,看来你一点也不着急出去,正巧我也是。”对方冲他挑衅一笑。接着他们又双双陷入令人尴尬的沉默中。
火麟飞用手指不间断且无节奏地敲击着扶手,同时哼起不知名的曲子。夜凌云被这些噪音扰得心烦意乱,他皱着眉忍受了一会,终于忍无可忍地喝道:“够了,停下。”
“遵命,将军。”火麟飞捏着嗓子怪叫道。在发泄般用力敲击几下扶手后,他停止了“奏乐”。
“可你不觉得,这太过了吗?”夜凌云不悦地眯起眼睛,浑身散发着戒备的气息。
“违背自己的规矩的人是弱者,因为强者是不会改变自己的准则的。难道你承认自己是弱者?”火麟飞开始以彼之矛攻彼之盾。
“因为我是强者,我有随意改变我所定下规则的权利。”夜凌云则倨傲地抬抬下巴,还没有人能强迫他去做什么。
“如果你指另一种含义上的‘飞翔’,我确实比那些无法飞翔的弱者更有优势。”
但他知道对方并不是在问这个。他想起第一次驱使异能量飞翔的情形——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他独自飘浮于空旷辽阔的天穹中。从高空向下望去,地面上的一切是如此渺小。像一只刚学会驾驭翅膀的雏鹰,他因即将成为天空的主宰而兴奋、自豪。而这之后的每一次扇动翅膀,就都变得乏善可陈了。
“我直说吧——你有没有从飞翔这件事本身获得乐趣。”火麟飞盯住他。在对方炙烈的目光中,他无处遁形。
火麟飞看起来有些震惊,“你的人生真是无趣。”他喃喃道,“这也太可悲了。”
“什么?”夜凌云皱起眉毛——幸好他未听清对方对他的评价。
火麟飞也没再重复刚才的话语,他只是笑了笑:“啊没什么,就是我从没见过你这样的怪人。”
但火麟飞看起来不慌不忙,他只是加深了笑容,并摇摇手指:“咱们一步一步来,还是先猜猜这是什么地方吧。另外得说明下,这里只有我一个人。”
夜凌云皱起眉头,用余光悄悄观察周围,七座治疗舱沿着圆弧状排列,他刚才就处于其中的一个内。四面的空间布置合理又规整,有一篇门正冲着火麟飞的后背——看起来那里是出口,但外面的情况他一无所知。
他盯住火麟飞,用那种支配属下的口吻命令道:“你来告诉我。”
夜凌云愣了一下,还没有人这样问过他,“不。变强的过程总伴随着痛苦,它是成为强者的必备历程。”只是他并不在意这是否会带来欢愉,或其他无论正向抑或负向的感受。
火麟飞点点头,又问道:“那在你的生命中,有什么东西曾令你感到快乐?”
夜凌云陷入沉思。一番思索下来,他竟然回想不起有什么能真正带来快乐的事物。采取过的一切行动都只是为了变强,而所有事物都只是这个过程的工具。“快乐”,这种感情离他太过遥远。或许唯一跟这个词相关的,就是他新习得一门技能或者领悟到提升异能量的方法时,但那并不能称之为“快乐”。而实际上,成为强者不会令他快乐,其所带来的荣耀、地位与权力皆为附属品。
“按这个标准,我认为你挺强了,没必要谦虚。”真是稀奇,火麟飞竟然在夸赞别人。
“强者之路永无止境。”夜凌云闭上眼睛,“我不会停下来。”
“你这样不累吗?”火麟飞托腮专注地望着他。
“这你倒说的在理。”火麟飞没有反驳,接着他又问道,“那你现在能掌控自己的人生了吗?”
“当然。”夜凌云挺起胸膛,骄傲地说道。
火麟飞只是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哂笑:“成为了强者后——比如现在的你,有什么特别想做的事吗?我是指除了四处搞侵略这类事。”
“我说过,这个世界是弱肉强食的,强者可以自由索取他想要的一切。”
“夜凌云,”火麟飞把头转过去不再看他,“你为什么想要成为强者?”
“难道你甘于做一个弱者吗?”夜凌云反问道。
“没,我来的时候你已经躺里面了。”火麟飞指指已经变成碎片的治疗舱。
夜凌云刚想再问些什么,就听见对方说:“哎等等,你问得够多了,这回该我了。”
夜凌云冷哼一声,“规则里可没有规定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不过他没有再发言,而是耐心等待对方提问。
“瞧见这几个‘大棺材’了吗?这就是我们的专用治疗舱。顺带一提,你刚才躺的那个是我的。”
夜凌云皱起眉头,他只相信自己亲眼所见亲身所历的事,可现在这个玄武号房间是实实在在的。又或者火麟飞说了谎,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玄武号。但他无法确定,只好先将这个疑点记下。
接着他又问道:“你究竟是不是真正的火麟飞?”
但暂时的困境只会使强者愈强,只有弱者才会被它吓退。这世上鲜有事物能脱离他的掌控,他要将主动权牢牢握在自己手里。
“我接受你刚才的提议。不过,”他顿了顿,“规则是需要实话实说。”他知道火麟飞会遵守的,少年向来坦荡。果不其然,对方露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愉快地应允了。
“你似乎对这里很熟悉,这是什么地方?”夜凌云首先发起了提问。
“比起那个,我更想知道,”夜凌云眯起眼睛,“你为什么还能好好站在我面前。”
火麟飞像听到什么有趣的事一样笑起来,他将双手放在脑后,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太狂妄了,夜大将军。”他的赤色双目闪烁着奇异的光芒,“我为何不能出现在你面前?”
夜凌云只是静静看着他,“这话应该由我来问你。”接着他环顾一下四周,漫不经心道,“既然你会出现在这里,你的同伴们如今又在何处?”
夜凌云回头看去,这把椅子是什么时候出现的?真是个奇怪的房间。
鉴于目前没有离开这里的头绪,与其和火麟飞白费口舌,倒不如静下心来想想对策。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采取那个最极端的方式来解决问题。于是他坐到椅子上,开始琢磨起来。
屋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中,他们互相盯着对方,谁也没有要开口的意思。终于,火麟飞忍受不住,率先打破了沉默:“嘿,说点什么。”
“我没法证明。”火麟飞异常平静地说,“信不信由你。”
“放松啦,没有那么多人要害你。我们可以先坐下来想想怎么出去。还是说神通广大的云蝠军团首领、冥王的护法惧怕一个没有异能锁的人?传出去恐怕好说不好听吧。”
夜凌云淡漠地睥睨他一眼,“我可不觉得你有立场这样讲。”他状似不经意地摩挲着手中的钢刃,“或许我们之中死去一个是出去的必要条件。”
这个声音,这张脸——是火麟飞。夜凌云心下一惊,手上的钢刃瞬间弹出,它裹挟着异能量直接粉碎了舱体。
“哇哦,别,别。冷静——”火麟飞迅速闪身避开飞溅的碎片,并举起双手以示自身毫无威胁,“你瞧,我都没武装。”说着他张开双臂原地转了一圈。奇怪的是,他腕上本该配有异能锁的地方空空如也。
“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我面前?”然而夜凌云并未放松警惕,他又偏头示意周围,“这里又是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