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那边的人呢显然也有些惊喜,“丽哥!怎么打你电话都关机”
“别提了”波丽还想问问陈安思今天的事儿呢,但是这话到嘴边总是组织不好。好在知道陈安思现在是安全的,那他就放心了。
“丽哥,我正有事儿跟你说呢,能出来不?”
小跑着回家,波丽先是灌了半桶水,发现父亲不在,自然锅里也没饭,冲进自己房间,从床下翻了两个干巴巴的大面包啃起来。
边啃着面包,边把新的卡插进他书桌里那个备用电话里,开始照着本子给罗毅打电话。
没有人接,但他又不敢给梁开宇打电话,他总感觉这电话要是打过去,说不定电话铃声要从地底下钻出来,那可太吓人了。
老板是个有些沉闷的中年男人,总是难掩眼中的忧郁,报纸糊的墙面上挂着一把旧吉他,波丽其实和这老板有那么一层关系,这人是他同母异父姐姐的丈夫——兀林川,按理说关系应该很近,可是这人古怪得很,少言寡语到可怕。
波丽还记得他小时候在他姐姐家住的时候,一开始从没听过这个男人说话,有一次爬李子树偷果子,摔骨折了腿,那人第一次说话,告诉他离那李子树远点,发出那种沙哑得吓人的声音,好像声带被连根拔走,只剩下喉管的嗡鸣声,好在这人生了长算是俊俏的脸蛋,也不算太讨厌。
波丽可不想和他混熟,只是喜欢那种没有废话的交流方式,“姐夫,开张电话卡”
“丽哥!等你成年礼,我给你办的风风光光的,你就是咱们成校一哥”陈安思贴了过来,“我礼物都给你准备好了,你收到估计兴奋的三天睡不着觉!”
波丽睁圆了眼睛看他,心说这小子就那么点家底儿他还不知道他,他要能买的起多贵的礼物还用得着他家这么接济这么多年?
陈安思就知道他不信,从兜里掏出个明晃晃的金属钥匙,在他眼前摆了摆,快速的收回手里,“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你什么感觉啊?你是女人嘛?还靠第六感?”波丽拍了拍他的脸。
“哼~小爷我可是有根据的”陈安思冲他眨眼睛,“我和袁童肯定是发现了什么嘛,明天跟我去小秃山去不去?”
“我能起来的话。”波丽其实不太想去,尤其是酒足饭饱之后,明天只想睡个懒觉,小秃山就是小西河那边一个土包子,比其他山头都秃,挖泥巴啊?
陈安思可不着急吃饭,继续说道,“随着肠子扯出来的还有胃,一看在地底下就闹耗子,给那胃咬的一个窟窿一个窟窿的,啧,就跟藕片是的”
波丽再一看,右边这盘——芹菜炒藕片。
“您可真会形容啊”得,这两道菜是不能吃了,波丽索性放了筷子,听他讲。
首先,先假设,自己写下这段话的时候头脑是清醒的,那么我一定有我的目的,波丽这样想着,那么目的一定是他知道我会忘记一些重要的东西,所以在提示我忘掉了该记得的东西。
那为什么他不直接把我会忘了的的东西记下来呢?波丽分析着,大概有两种可能,他这个人平时都没什么写字的习惯,事情过多他是记不下来的。又或者,他自己都搞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就是提醒一下自己,一定是有事情忘了。
波丽花了不少时间把报社好像用力一推就会散架的门虚掩上,走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整个人笼罩在塔一般的三层小楼的阴影里。
波丽心说,那就是他钢厂那个烧煤老郑的啊,当时煤多贵,都自己攒了煤出去买,给钢厂烧木头,结果那一批出来的钢质量都不好。
“那老郑可能是觉得这玩意不吉利?花钱买了又给扔了?”波丽疑问。
“我正要和你说,要是个空的还好,这次里面有人呐!”两个人都椅在桌子上,正贴着耳朵交流,孙斐斐围了个围裙,忙的上气不接下气地来上菜,强把两个人分开,才把两道菜摆桌子上,“今天人有点多,稍微等一会儿啊思思”。
“你这几天没来学校你不知道,咱们学校不是想建个新校区么,政府给拨款,但怕我们太张扬,私下开了工,正挖到小西河,挖出口棺材,我逃课去看热闹,那棺材和咱俩卖的那口一模一样诶”陈安思的手指往桌子敲了敲。
波丽刚想反驳他,自己怎么没去学校,不过意识到着并不是重点,他的思维都被那引了去,“棺材一样有什么奇怪的,他们这一辈老死的年龄都差不多,流行这款呗”
陈安思摇了摇头,“那怎么能连棺材坏的口子都一模一样呢?还有我俩抬走的时候磕坏的那个角”
波丽想着两个人的混蛋事迹就有点想笑,不过还是正色着抿了口桌子上的赠送茶水,“我跟你说个吓人的事儿,你可别吓哭。”
“我也有事儿跟你说呢?丽哥”陈安思戳了戳波丽长出来的胡茬,“你怎么几天不见看起来老了十岁啊”
“屁!成熟男人的魅力你不懂”嘴上虽然这么说,波丽还是对着杯子里的茶水照镜子,看看自己是不是真的老了,看了一眼自己还是那么帅,放心下来,“你快说啊什么事儿,你不说我还要说呢?”
“我可不喝,你也别喝了”陈安思看着他笑道,露出两颗小梨涡。
“装什么好学生?切~”波丽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学生,那陈安思和他穿一条裤子长大的能是什么好人么,他不聪明,陈安思更笨。
初中俩人一班,波丽顶多是不会解方程组,那陈安思非说那x是两个c,开口一个向左一个向右,并起来像两半屁股。
“5月23日下午7时整”接着响起了老式闹铃声。
波丽最烦他爸搞这些又土又洋的东西,他家以前有个西式烛台,高脚杯形制的,上面雕着花,不知道谁送的,上面是白纱绕着蜡烛,看起来蛮高级的,谁知道他爸说白蜡烛不吉利,换了红的,白纱也丢了,不知道在哪找了个红盖头给盖上了,怕落灰。
好长一阵时间波丽放学一回家,看到那餐桌上架着的红盖头,就一阵胆寒。
波丽明确地觉得这话就是自己写的,目的也是为了提醒自己,但由于着急,字都歪歪扭扭的,他照着签到本在笔记上誊写上罗毅和梁开宇的名字和电话号码,对比着一模一样的字迹,更是验证了这上面的字迹都是他的这一事实。
波丽不知道罗毅口中的极夜究竟是什么意思,只是从他意识到以来,整片天空都是灰蒙蒙的,好在整个街上都是灯火通明的。
就波丽现在所在的二楼办公室,虽然被植被裹了个死紧,但是外面的灯光依然能照到走廊,屋子里自然也不算太黑,不过呆久了还是觉得阴森森的。
“行!就孙斐斐家的饭店吧,你先到就点两瓶啤酒”波丽把又干又硬的面包丢到一边,跑去卫生间简单地洗了个头,换了身干净衣服,嫌弃的背上那包,把笔记和手机揣进包里,出了门又想起来什么一般的跑进屋里,从餐桌夹层抽出两张红票子。
他这个笨蛋老爹,跟他藏半辈子钱,就没换过地方,钱少了也不知道。
这时候他家的电子钟整点报时响了
波丽思考了一下,拨了个熟悉的号码,那是陈安思家的电话。
没想到,电话还没响两声就被接通了,“喂?”
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的时候,波丽简直大喜过望,开心的直拍大腿,“安思!”
兀林川只是看了他一眼,也不问他做什么,更不会问他上一张电话卡那里去了,只是熟练地在电脑上操作着,拿着自己身份证刷了一下,把新的电话卡递过来。
波丽接过卡,也没给钱,随口糊弄着,“先赊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其实某种程度上,他这姐夫还算是对他有那么些许的宠爱。
报社是二层没错,这种塔楼在偏远小镇十分常见,这边的建筑都不算高,居民也少,一般这种就是下面二层是门市房,二楼从侧楼梯上去有住户,三楼也有,不过这里荒废了这么久,大概不会有人了,波丽这样想着,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是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注视他。
那双眼睛深沉而有力量,却兼顾着清澈和稚嫩。
波丽离开了老镇区,直奔公共汽车站的小卖部,那里不光卖这种精致的笔记本,还可以办电话卡,他这个未成年黑户一直用的是老板身份的卡,不过他今年过完生日就可以拥有自己的手机卡了。
陈安思比他大一岁,去年成年的时候,波丽就欠他个礼物,琢磨着两个人一起出去好好玩一次,这一阵他得好好打打工,赚点零花钱,最好能学一门手艺。
吃完饭两个人各回各家,波丽泡完脚之后躺在床上琢磨如何给陈安思个惊喜,但是还没个思绪就沉沉地睡去了。
第二天一睁眼就十点多了,手机里都是两个陈安思的未接,拨回去却关机了。
虽然平时和陈安思好的跟连体婴儿似的,总是会担心他,但是袁童毕竟是袁镇长的儿子,这一片的“不良少年”们倒是也不敢欺负,他也就放心了。
两个人吃着饭,孙斐斐还赠了两盘毛豆,两个人扯着皮,与往常也没什么分别。
其间,陈安思和波丽聊到高考的事儿,自然而然聊到了波丽即将到来的生日。
陈安思脸颊红扑扑的,手指勾了勾自己的头发,继续说,“我看那勾车挺好玩的,我爸不是要给我去学挖掘机么?我本来觉得我这种文弱挂帅哥不合适,但是离近了看还挺帅的,我当时就想到机甲变身了,我和袁童过去看,那小西河挖了那么大的坑,水咕嘟嘟地往下灌,那里面好像有很大的空间,我都听见回声儿了。”
“然后呢?”第三盘菜终于上来了,波丽一边大口吃菜,一边问。
“我有感觉,咱们那棺材是被人藏里面的。”陈安思故作悬念地讲。
还思思,波丽真想给孙斐斐一脚,不过陈安思简直是妇女之友,她孙斐斐简直就是头号闺蜜,这么叫也很正常了。
“你听我说啊”,陈安思在桌子下面就给了他一脚,“那棺材里是个女人,都烂的不成样子了,那勾车一挖,肠子都扯出来了,我是第一次看见人肠子,和猪肠子差不多,血刺呼啦的,一抻这么长”说着用手夸张地比划着。
波丽实在是饿了,边听着他说边拆了筷子,刚要动筷,听见他这么一说,正看见左边的这一盘——溜肥肠,好家伙完全没胃口了。
波丽放了茶杯
“你是说,挖出来那一口就是我们卖掉那个?波丽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周围,贴近陈安思问。
“可不是,你当时联系的那个人靠不靠谱啊,他不是说用来烧火么?”
陈安思清了清嗓子说道:
“前两天,那小西河,挖出来个棺材,你猜怎么着?”
“别买关子,那也叫河?泡脚我都觉得浅”
“一个屁股加一个弹弓等于五,俩屁股加一个弹弓等于六,问屁股和弹弓分别等于几?”陈安思在旁边嘟囔着,波丽贴着耳朵告诉他,“弹弓叫没收”,然后从书桌里掏出一把弹弓,对着正在背过去写板书的老师就瞄上准头,
“屁股叫……”
石子儿飞出去,只看见那方脸的老师捂着屁股大叫着回过身来,“谁打的?”
外面正是人多的时候,孙斐斐家的饭店灯火通明的,门口支着的桌椅都坐满了人,拨开门帘,陈安思从门口的座位上看过来,向他打招呼。
波丽真想一把抱住陈安思,但是忍住了。
“怎么没点啤酒?”波丽问道。
于是合上本子转身下楼。
许是上次摔下深坑摔怕了,波丽十分谨慎地注意着脚下的影子,心里却不自主地琢磨着自己写给自己的那段话。
迷雾消失之后?那么迷雾是什么?是火灾的烟雾吗?他是不是在火灾中晕过去了,所以才什么都不记得呢?可是自己有是在什么时候写下这段话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