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苍殊翻手取出一个闪动的青鸟坠，这是跟烛戾一对的那个。他注入灵力接通，便听那边先传来声音：
“看来你们已经安全了。与你一起的是？”烛戾只是听闻了魔界的大搜查令指明了两个人类，所以知道苍殊有同伴，却不知道具体是谁。但，他倒也有猜测。
“术玄。”
所以他在等待魔王从灵界归来的这段时间里就在做准备了，做出个可以靠魔石驱动的傀儡，这样他用来附着空间节点，一个不会散发灵气的小东西也就不会引起魔族注意了。
事实证明一路顺利。
而回到灵界的这几日，他们所见的人间惨状，真的是触目惊心。
“去吧。”魔王眼神都没有抬一个，继续看着眼前这人在纸上写写画画的东西。
只不过，魑妄那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异样，以及对面这人类修士同样被这件事拨乱的心绪，它其实都尽收眼底。
…
魑妄的耐心非常好，一直跟着他们直到已经能感知到苍殊的大概位置后才暴露出来。可这样似乎又显得它的耐心并不那么好，否则一直埋伏到目标出现岂不更好？
那是烛戾不知道，因为魑妄收到了来自魔王用“心电感应”发出的命令，它等不及了，它知道王一定正在赶来，而王想要锁定它的位置就更简单了。
但它绝对不可能停手的，就算之后是死，它也要把王道路上最大的障碍铲除！
“啊！是魔族，魔族又来了！”看见滚滚魔气从天上铺天盖地地碾过，地上的人都惊慌乱窜起来，哪怕那魔族很明显只是路过。
但城中的一个大乘却不比这些凡人和低阶修士淡定多少，反而还更忧心忡忡。它感应不清那一闪而过的威压，但这恰恰说明对方的修为高过他，那便是渡劫境了……
魔界又出动这样厉害的魔族是要做什么？
太罕见了，太奇怪了，发生什么了？他只是说了苍殊的名字不是吗？
认识？可就算认识，也不该是这个反应吧？
他突然感到一阵烦躁，那个人是有什么魔性吗，连魔界之主这种怪物都似乎跟他有什么牵扯，甚至心神牵动到形于色的程度？？
真的就是，莫名其妙，鬼使神差。
反而是被问话的人不会觉得奇怪，在这个语境下是多么自然又合理的提问啊。
“苍殊。”纪修即答。
整个魔界大搜查，竟然也久久没有收获，都在魑妄怀疑人是不是真的逃出魔界了的时候，终于有一位领主传来明确消息，称看到了两个人类突然消失，而那里又没有通魔裂缝，当它听到手下来报去查看时，只发现了些微的灵气残留。
对了，它那有着“千里眼”的手下说，那两个人类消失时，周围一片雾气围绕着。
“雾？”在一旁听了个正着的魔王捕捉到关键字，然后以它丰富的知识储备瞬间联想到了：“螣蛇？”
这话一出，连魔王自己都感到奇怪。
它没理由会问一个人类的名字，这没有意义。它确实接触过一些人类，但它从来没有叫过任何人的名字。可能两个世界加起来它就问过术玄一个人的名字，但同样也没叫过。
别说人类了，它连魔族，似乎也只叫过自己的四个魔侍，其他都有魑妄会为它办好。
是这个人知道什么不能让它知道的事？会是什么事，让魑妄竟敢欺下瞒上做出违背魔侍本能的事来？
魔王看了一眼在它面前大气不敢出一个的纪修，心想，这个人类会知道那不能被它所知的事吗？
想必是不知的，否则魑妄应该会刻不容缓地处理掉这个人。
纪修拼命给自己找解释，他的轻快也好、在意也好，都只是因为比起别人，他更想亲手了结他与苍殊之间的恩怨！就看他现在这样，果然需要他亲自了断才能真正放下，否则怕是有碍修行，所以他会想着这些都是合情合理的！
纪修能猜到被追杀的人里可能有苍殊，那魔王便能很轻易地从纪修的表现中得出相同的结论。
所以，魑妄在找一个人？
而不待他说什么，魔王又直奔主题到：“把你知道的告诉我。”
它完全能想到魑妄应该还封过口，但它不需要任何威胁，只要不是傻子都该知道谁的分量更重。
纪修没有其他选择，连装傻充愣都不可能。“我只知，您的魔侍似乎认得我曾经的师父，并且问过我知不知道他在哪，我说的不知。”
…
察觉到对面之人那掩饰很好的一点心不在焉，魔王竟也没有加以警告，反倒是魑妄那被它予以宽容的异样又陡然跳了出来，引起了它不容忽视的在意。
或者说，一次次异常的累积，已经不是可以不以为意的程度了。甚至，这种累积就像拼图一样，渐渐拼凑出来的线索已经很明显指向了魑妄隐瞒的事与它切身相关。
如果已经离开魔界那确实找起来会麻烦许多，不过，整个修真界也迟早会是它的。魔王并不着急，不快的感觉也已经消失。它返回了王宫，准备把这事交给魑妄去办。
而魑妄接到这个命令的时候它什么感想？它快要吓死了！
谁能想到苍殊就跟王生活在一座宫殿里、还是好几日？而且王方才还追了出去，如果这见到了面，它简直不敢想！
猜对了。
“你可知整个魔界都在找你们？我与符夙也是听到这个消息，才想到你可能已经逃脱，便立刻出了魔界，看能不能与你联系上。你现在在哪？”
苍殊报了个地点，与烛戾他们游走空间出来的地方竟然并不很远，如此便直接飞来就行，省了动用螣蛇神通的大消耗。
有的地方它不一定是残垣断壁的，但那种动荡的、乌烟瘴气的状态，晦暗颓废、罪恶横行的风气，便是以前邪修魔修聚集的地带也不见得如此啊，至少那时恶也恶得飞扬恣意，哪像这样死气沉沉，一股子末日的味道。
唉……
他俩一路走来，能顺手相助的也愿意帮一把。
苍殊和术玄离开魔界已经有个几天了，他们是怎么躲过魔王的感知又怎么逃出魔界的呢？
当然就是靠苍殊的随身空间了。
他虽然在术玄的努力下有了被释放的机会，但他怎么可能丢下术玄继续呆在魔王身边等死呢？
可如果是螣蛇，区区魔侍的领域结界可关不住这头真灵。所以是跟螣蛇有什么关系，亦或者神通只是相似而已？
魑妄拍了一下魔铃花，这个靠着庞大根系成为了魔界通讯器的魔植便合拢了花瓣，又重新缩回了角落。
然后魑妄躬身请命：“王。”
它看到了！是他！
苍殊才刚拿出青鸟坠，便听到一声迅速由远及近的疯狂怒吼：“苍殊——！！！”
以及随之而来锁定住他的恐怖威压和杀意。
他们，他们灵界的渡劫都快被屠戮殆尽了，这些魔族还想要做什么！把他们斩尽杀绝吗？！
就在这位大乘哀愤绝望的时候，距离刚才那团飞过去的魔气不远的地方，烛戾顾不上伤势，焦急地催动着青鸟坠，想提醒苍殊快进空间避难。
他没想到自己被跟踪了，没想到魔界动作这样快，对方修为高他足足一阶他根本一无所觉！要不是对方目标不在他，他和符夙就不是受这点伤而已了。
而纪修刚生出这念头来，下一秒，眼前的怪物就消失了身影。
“……”
…
嘶啦——
魔王手里写满了公式的纸张被撕开一条裂口。
引得纪修都下意识地抬了个眼，然后便惊诧于第一次在这个怪物的脸上看出了明显的情绪，而且还是晃神一般的神情！
不仅是名字，即便它明确了对方的身份，它也不认为它会与一个人类有什么交集，这交集甚至足以让它记住对方的名字。
所以，即便知道了对方是谁，按说都是没有意义的。
所以，它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问。
此时的魔王，它既感到疑惑和好奇，又因为魑妄的欺瞒和冒犯而感到不快。不管真相如何，它都必然会给予魑妄重罚。做出这种事的魑妄，便是杀了它也不该有怨言。
而现在，它既然知道魑妄是去做什么的了，那自是不会放任魑妄去杀人灭迹。它正准备用“心电感应”命令魑妄不要做多余的事，把人活着带回来——突然，它没由来地问了句：
“你师父叫什么？”
还要瞒着它？
为什么？
通常的话，它会认为是小事一桩所以魑妄不想打扰到它的跟前来，但显然，这次没这么简单。
但看样子，被通缉的那两个人中，就有苍殊……
纪修控制不住得心浮气躁，他烦乱于自己的烦乱。他不知道通过魑妄的举动猜测得出苍殊可能还没死时他为什么莫名感到一阵轻松，甚至还有一丝诡异的高兴？
而后魑妄追杀出去，他便又静不下心来了……
它还是不认为魑妄会背叛它、做出有害于它的事，所以这事也就显得越发耐人寻味了。
“魑妄现在去做的事，你知道什么。”它用的陈述句。
纪修拿着炭笔的手微微一紧。
魑妄差点都没绷住情绪，连忙用它“情理之中”的反应掩盖过去：克制着愤怒和杀意地立即领命，并表示一定会把人带回来由王处置的。
虽然为了维护王的威严而行动必然迅速，但它还决不能表现出慌忙来。魑妄有条不紊地传令到各大魔族领主，尤其是着重排查各处的通魔裂缝，如有出现目标人物亦或者形迹可疑的家伙，都扣留下来，而不管能否抓到人，都要第一时间禀报给它。
魑妄自己也会出去巡逻，任何疑似的消息都不会放过，上心程度可见一斑。但为了王鞠躬尽瘁这很符合它的人设，并不奇怪。而大多数只是等待的时间里，它也维持好了从容、如常的表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