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惊疑地不断向自己确认：刚才那瞬间，是新的王诞生了？
——属于这个世界的、在原本的王死亡后而顺应天道重生的新王。
为什么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在王与那个人重逢的此刻？在王达成祂来这个世界的夙愿的此刻？
“停下！”苍殊及时地出了空间。就这么凭空出现在魑妄轰出的巨坑最低点——可见魑妄真的是精准打击。
而魔王的出击明明是快如闪电，但说停就停得又快又稳。那尾巴尖，就刚刺破术玄的皮肤而已，抽出时，连血液都没有带上。
然后它一转身，在看到苍殊的那一瞬间，它感觉世界都抽离了。
但是吧，因为这两只魔族闹出来的动静，这里已经被不少人注意到了，虽然碍于魔王的淫威不敢出现。所以他现在要是出去，那可真是出名了。换个低调的时机再碰面肯定更好啊。
而就在苍殊这么想的时候，他看见魔王朝术玄走了过去。
方才他遭到魑妄袭击的时候，和术玄有些距离，这让术玄免受了最大的攻击，虽然也遭到了一定的波及。
“……”唉。苍殊叹息。“那你还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继续刚才的故事吧。”
魔王摇了下头。
“是因为见到我，才触发的？”
“嗯。”
因果律？
就是，比如烛戾既然发生了重生的事，那螣蛇的存在必然会被覆盖吧，不然烛戾何必重生，重生事件不发生不就够了吗？同理，如果是新生魔王被覆盖，那它的诞生何必发生呢？
这是天道法则，然而他眼前这个魔王却正在以一己之力抵抗天道的发生。
魔王却异常得平静，它平静地说到：“新的王要诞生，它与我似乎无法同时存在，我现在还能压制，不过好像还是比不过天道。”
“……”苍殊一时失语。
真是轻描淡写抛出一声雷。
“那之后……”
苍殊突然打断：“你没事吧？”
魔王停下了讲述。
惦记着自己支线任务的苍殊引导到：“虽然很好奇，不过在此之前，我可以听你先跟我讲讲‘我’跟你的故事吗？”
魔王似有深意地看了苍殊一眼，说：“好。我也想让你知道，想你能记得。”
它希望这个世上还能有人替它记得，尤其这个人还是苍殊，自然再好不过。哦，准确来说，也只能是苍殊。他只希望是苍殊。
苍殊把视野放开放远了些，才看到已经是重伤状态的魑妄，比他这点伤可严重多了，下手的人绝对是不在乎魑妄死活的，说是充满杀意都可以。
而出手的，显然就是这个突然出现的魔族——魔王，对吧？
这个通体漆黑的怪物还朝他这边飞了来，苍殊刚从对方那截断尾上移开视线，就见这怪物张开嘴不知在喊什么。但是通过唇语解读，很容易就能看出它喊的是他的名字。
让它也几乎是一下就找到了熟悉的相处感觉，衔接顺滑得不可思议。
“如果你觉得是的话，那就是吧。”苍殊说。既然对方要唯心论，他也不介意。
苍殊主动发问到：“那么你来到这个世界是为了什么呢？”
“我是‘苍殊’，但肯定不是你那个世界的苍殊。经历不同会造就不同的人，而我也并不拥有与你的记忆。”
魔王却像是笑了一下。“我却不这样认为，你还是‘你’。虽然跟我认识的那个你有些不同，但你就是‘你’。”
这种感觉怎么说呢，不仅是相似，不仅是熟悉，而是灵魂不变，永远那样熠熠生辉，甚至让它感觉，不管再来多少个不同的世界，不管这个人的经历多么天差地别，他永远是他，是它认识的那个苍殊。
魔王又说：“当我知道你还活着，我便开始想尽办法寻找你。直到遇到了一个自称神明的人，他说我遇到的你是另一个世界的你。”
“神明？他该不是叫九无吧？”
“我没有问他的名字。”
魔王点了下头，然后直接席地而坐。让正要打算用土系法术整两个椅子出来的苍殊一愣，然后也跟着盘腿坐到了地上。
这话头竟然又是堂堂魔王先提了出来：“这个世界的‘我’，有跟你见过吗？”
这个世界？苍殊咂摸着这四个字。回答到：“应该没有。不过我见过你，就是你，在你的宫殿里，然后……”
表情竟然堪称柔和。你敢相信吗，就在那张怪物的脸上。
苍殊礼貌微笑，“你好，我是苍殊。”
魔王一步步向苍殊靠近过来。“你认识我吗？”
死亡的阴影笼罩下来，巨大的实力差距让苍殊只堪堪有一个反应的时间，这倒是比当初跟祈星族神尊时好一些了，毕竟他的修为比那时也更高了。
而这一点反应时间，换了别人或许依旧做不了什么，毕竟实力差距过大，但苍殊不同啊，他有随身空间这个bug啊！
只是一个念头的时间，即便身处于剧烈的能量漩涡之中，也一点不影响他进入空间，不愧是系统赋予的技能，等级更高。
魑妄简直是惊恐的，它都不敢深想这意味着什么！
魑妄瞪着血红的眼注视着王的身影，一秒也不敢错开。
“苍殊。”魔王叫他的名字。
这可不仅是它的主观感受，是真的客观现象！在它的感知里，刚才好像空间都发生了某种扭曲，光怪陆离的，如梦似幻的，世界变得虚无，又或者是它变得虚无？
同时，它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应……
而这种感应，身为魔王伴生魔侍的魑妄，同样也有。相比于魔王的平静，魑妄则是满眼的震惊！都顾不上重伤的身体了，强撑着爬到巨坑的边缘，看向它的王。
但同时，这也让苍殊在那电光火石之际，没有余裕还把术玄一起带进空间。
魔王现在虽然知道术玄是苍殊的友人了，却没有要照顾两分的意思——它可是魔王啊，哪有什么人情世故。甚至因为觉得正是这个占星师瞒着它暗度陈仓把苍殊带离它的身边，它现在对这个人类感观可是非常不好！
所以它很是粗暴地弹射出那根完好的触尾，眼见着就要洞穿术玄的身体，同时冷酷地质问到：“苍……”
——苍殊。
那张怪物的脸上还能看出明显的焦急。
苍殊现在面临一个抉择，就是要不要这会儿出去。很显然这魔王对他应该是属于友善阵营，所以倒是不用担心安危，而他又因为支线任务迟早会跟对方接触……
饶是苍殊也不禁有些五味陈杂。“值得吗？”
魔王的影像突然又闪烁了一下，而它依旧若无其事地：“嗯。”
刚才说了那么多话，这儿倒又惜字如金了。简短地，肯定地。
还如此云淡风轻。
仿佛不知道它就要消散于这天地间了一般。
“你有什么办法活下去吗？”苍殊问。
要说突然，这个设定一点也不突然，烛戾和螣蛇不就是这样吗，因为烛戾重生到了过去，于是那个时间点上的螣蛇便崩解了，神通的“存在”被烛戾占有，肉灵便化为了符夙。
所以当同一个“存在”因为时空错乱而出现重叠时，到底消失的会是哪一方呢？看起来似乎都是实力更厉害的那一方消失了，但应该跟实力强弱没有必然联系吧。
苍殊觉得，应该是取决于更为抽象的因果律。
苍殊打量着这个怪物，也算关切地：“感觉你好像在忍受着什么，你的气息也是时强时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偶尔一个极快的刹那，他都感觉对方似乎不存在了？
而苍殊这话刚落，他便看到魔王的影像突然扭曲了、又像是崩解了那么一下？！却又马上恢复了正常，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但苍殊很肯定不是他看错了！
这个变故让苍殊顿时睁大了眼。“你？！”
于是魔王开始娓娓道来。
“我们第一次见，是……”
谁能想到呢，贵为魔王的它还能一次性说这么多话。也是那些在暗处窥视的人不敢作死偷听，否则还不知到怎么惊讶了。而同在巨坑中的术玄，早已变了眼神。
“找到你。”
“然后？”
“仅此而已。或者，跟你说说话。我有些话想告诉你，是在‘你’死亡后的足足百年里，我才想通的一件事。”
这真好，它又见到了他。
所以它在刚刚见到这个按说应该“一头雾水”的苍殊时，就马上说出了这些堪称突兀的话，一点没担心对方一下子理解不了似的。
它是在对上苍殊视线的那瞬间，就直觉对方一定没问题的。而事实也证明，这个苍殊似乎比它预想的，还要知道的更多。
“哦……”苍殊却觉得八九不离十。好家伙，尽给他整活是吧？
魔王没被苍殊打断思绪，它用它那双无机质般的眼睛凝视着眼前的人，却又奇异得专注而深邃。“你还会是‘苍殊’吗？”
它这话问得好不抽象，但苍殊脑瓜一转就理解到了，这是想问他会和它那个世界的苍殊一样吗对吧？
苍殊抬起了他的左手，在那里，原本应该缠着一段属于魔王的断尾。
魔王看着苍殊的手腕，“那果然是你。”
然后突然伸手抓住了苍殊的手腕，它那细鳞一般的皮肤触感，真的够让人生理性地毛骨悚然。
“魔王。”
他这么回答，魔王脸上也看不出来高兴亦或者失望。而这几步，魔王已经站到了苍殊跟前，作为魔族不算体型庞大的类型，但跟人类的苍殊相比的话，依旧是个两米多高的大家伙。
这个体型差还要苍殊抬头，于是他说：“要不然坐着聊？”
虽然还是受了伤，但总算保住了命。苍殊一边疗伤，一边连忙打开视野关注空间外的情况。
这一眼就发现外面的局势已经是瞬息万变，原本魑妄站着的地方变成了一个陌生又熟悉的魔族——一面之缘程度的熟悉。
而魑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