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见着哪个正毫无教养地靠在墙角的年轻女人并无问候她之意,颇为不满:“我以为你多厉害呢。这么多年还控制不了自己的易感期吗?”
“闭嘴!”
伯纳此刻格外尖利的尾音招不来一点点含蓄。
修奈自知拖不下去了,这位女王陛下每次都是只身前来,脾气又阴晴不定,再说下去无济于事,只得领着她前往笛尔德丽栖身的房间。
伯纳觉得眼前这个男alpha十分碍眼,到了地方就立即赶他退下。
只得转身离去的修奈凭借同为alpha的本能感知到,还没进入房间的伯纳就已经开始释放信息素压制门内狂躁不安的alpha信息素——无奈、不安和忧虑层层叠叠而起。
修奈试图稳住,看上去镇定自如:“女王陛下,您今天不赶巧,笛尔德丽殿下昨天就进入了易感期。您今天发来通知说要过来,虽然在下已经通过您的勋臣如实告知,但似乎您政务繁忙并未注意到。”
伯纳这才瞥了这个毫无怯意的人高马大的alpha一眼:“这么说,都是我的错了?”
“在下不敢。”
他的整张脸都要贴在窗户上,没有人知道他究竟是在看窗外,还是在看窗户上他自己紧皱着眉的倒影。
一阵门铃声把他的种种想法挤压到内心的最深处。
修奈对此早已是等待多时。他踩着门铃声为这位夜晚的来客打开门,动作显得有些不自觉的迟缓。
“什么软弱的基因?呵呵——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如此变态的。已经烂到根的人的心思我实在无法理解。还有,这么多年以来你不许任何医药公司给我供应抑制剂,当真是为了我好啊。”易感期的影响一阵一阵袭来,与伯纳的话语夹击着笛尔德丽。
“怎么会?我原以为你作为我的孩子自然不会太差,没想到是我失算了。但毕竟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也不能任由你如此堕落下去。你要知道,我对你是有期待和指望的。今天我来这里,就是来解救你的,我亲爱的笛尔德丽。”
头昏脑胀的笛尔德丽被身体内掀起的巨浪冲击着,骤然跪倒在床前,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分辨究竟是易感期的影响太过强烈,还是伯纳释放出的信息素作祟。
她那语重心长的模样在笛尔德丽看来就像是从电影里临场学来的,浮于表面又滑稽可笑。“这句话你还是送给你自己吧。明明在我面前从来都摆出一副已经脱离了alpha本能控制的优越姿态,却在爸爸,你的omega的忌日来找你们的女儿,看到我被易感期折磨的惨状,企图印证自己的正确吗?”
“哎呀,这么久都过去了啊,”伯纳拾起已经粉身碎骨的花瓶边上可怜的一朵铃兰把玩着,“谢谢你的提醒,我亲爱的笛尔德丽。若不是你,我还不知道,今天是你爸爸的忌日。”
她高高抬着下巴举起花朵细嗅花朵的气息,远远看去像是要把花朵上残留的露珠一饮而尽。“身为我的女儿,怎么能屈服于本能、被这样的不确定因素给弄得一团糟?有软肋的人只会成为弃子,我的孩子,你怎么能给别人留机会呢?”
m67星。
这里的天气与首都星比就要差远了,不过人烟稀少,人们对这里的怨怼并没有广为传播。与那些总有那么点特长、甚至于与王公贵族瓜葛颇深的星球们相比,m67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永远不会干旱。
情况还远远没有达到不适宜居住的程度,只是比起无垠的宇宙中无数星球,这里并不具备让人说一不二的魅力。
那个年轻的身影突然在黑暗中站了起来,似乎是要平视这位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
她的嗓子因为易感期而喑哑:“平时也就罢了,你今天来,是真不记得还是故意的?总不可能,是真的关心我吧?”
“我唯一的女儿啊,你觉得是怎样呢?笛尔德丽,你不能总把别人想得那么不堪,否则终有一日别人都会离你而去的。”
“笛尔德丽。”
已经打开的房门后的走廊的光线割裂了房间的黑暗。即便如此,也不难让人猜到,整个房间里正是混乱不堪,凡是能够破坏的东西无一幸免。
伯纳缓缓走入房间关上房门,让黑暗重又回归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alpha极强的夜视能力让她在这个处处杂乱的房间里也能轻而易举地保持着矜贵与优雅。
“莱法尔家族的人真是叫人喜欢不起来,”伯纳冷笑着揭下斗篷的帽子,“你不必急着解释。实不相瞒,就是因为我看到了,才更要来呢。”
“女王陛下,笛尔德丽殿下正处在易感期,恐怕是会冒犯了您,”修奈将伯纳迎进屋内,“或者您先坐会儿稍事休息,等我先去看看情况?”
伯纳极不愉悦地长呼了一口气:“她人在哪?”
“参见女王陛下。”修奈弯下腰去向面前这个披着斗篷的女人行了个礼。
女王伯纳端庄地扬着头颅,无意于俯视这位年轻人的礼节。
“笛尔德丽呢?现在已经成长到连我都如此怠慢的地步了?”
只是被生理性泪水模糊了的视线内,向她走来的伯纳的手上拿着什么东西。然而,脖子一丝疼痛后彻底失去意识之前,她目力所及的只有伯纳那近在咫尺的太阳穴。
它们似乎在狰狞地跳动着。
“你说的可真好听。可到头来你不还是要用alpha的本能来压制我,来控制爸爸。是因为女王身边都是些只会恭维奉承之辈,才没让你了解到自己的虚伪吗?”笛尔德丽话中锋芒毕露,全然没有平时恬静淡然的样子。
“我天真的笛尔德丽,你错了,我不是厌恶alpha,或者beta、omega这样的机制,我讨厌的是不受自己掌控的一切。但只要是能够利用的,我自然乐于欢迎。比如说你现在只能动动嘴皮子的样子,就真是可爱极了。我再怎么虚伪,那些人也不敢说我半句不好,还要小心翼翼地伺候我,那么我要真诚坦然做甚呢?”
伯纳随意地将花朵扔在地上踩在脚底,似乎刚刚的欣赏从未有过。“话又说回来,你一直没能像我一样坚定地挖去自己的软肋,想来恐怕是因为你的爸爸在你身体里留下了太过软弱的基因。真是让人头疼,你这样,连我的堂弟都不如。”
还没有被人类所放弃,恐怕只是因为并不是所有人都有另谋出路的资格。
修奈站在窗前,外侧窗户上的雨水正在成股成股地流下。夜晚的m67星的天空,下雨的时候没有星星,没有月亮,一如既往泛着一种不健康的棕黄色。
换作平时,这位虽曾经长期养尊处优但已经适应的alpha自然不会在意。可今天那种种不适似乎故态复萌,一切都不能更糟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