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今日,张公公又要来告知一二,邓婕妤靠在独孤景铭怀中,用最温和的语气说出了阿吉与月奴交欢的事情::“兴许是那些禁军顽皮,想来一个淫奴,皇上也只是当个笑话听。”
可当她说完这句。
就看见了独孤景铭的雷霆之怒。
一个时辰以前。
整个宫殿内,被炉火捂的如同春日一般和煦,独孤景铭坐在暖帐当中,只穿着一件轻薄的丝绸长衫。
他的手边,依旧放着一张厚重的狐裘。
旁边人都慵懒的躺着,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遮掩的话题,温绣也将目光转过来。
而在这个时候,有人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是张公公。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妥帖的很。
自始至终,没有看他一眼。
独孤景铭不耐烦站了起来,反问了他一句:“既然你觉得好,可打算在那里过一辈子?朕可听说,你与那淫奴阿吉结拜了兄弟,还说要成一对夫妻,真有这样的荒唐事!”
“主人家出了变故,与人斗上了,买来配种的淫奴死的死残的残,剩下的只能往外清算。”青竹伸了个懒腰,翻了个身,看向一直一言不发的月奴。
他靠在月奴的腿上,一边烤着火一边问他:“月奴,你从哪儿来?”
话题引到此处,所有人都看向他。
好。
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独孤景铭皱起了眉头,冷笑了一声:“好歹是二十几年养尊处优的皇子,当起淫奴居然觉得好?”
他看着那个人梳了特殊的头发,雪落在一身赤裸的、布满淫纹的身上。
他看着他一点点爬进来。
竟然有些心疼。
“那就去见他吧。”邓婕妤道。
宫殿内。
如今的皇城之内,比以往更加金碧辉煌,月奴从雪里爬过来,刚迈入院门,就看见有人将阿吉牵走了。
等到张公公前来拜见时,便听见独孤景铭用的声音突然温和了起来:“你把他们两个叫来,朕要见他们,快。”
邓婕妤看着独孤景铭。
他站在门口等着,等着一个淫奴来找他。
“应了。还说一同去外头过农耕布织的日子。”
邓婕妤看着独孤景铭的表情。
她从未在这个皇帝身上见过如此的震怒,以及——悲伤。
立冬之日,京城下了大雪。
雪盖住了瓦房,冰封住了地面,天气渐冷,禁军们也没了最开始日日来暖房的热情。
温绣与张公公商量,将五日歇一日,变成了每三日歇两日,他还拿来自己的碳火摆在瓦房,不仅是尽心尽力,已经算是对淫奴们体贴入微。一行人窝在暖房里烤暖,三五成群的趴着,月奴被两个人贴着围在一起,怀里抱着阿吉,淫奴总是这样,喜欢肌肤相亲,喜欢窝在一块儿。
邓婕妤连忙告退离开,只在不远处看见,年轻的皇帝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了个粉碎,红着眼睛抓住邓婕妤的手臂:“他除了与那个该死的淫奴肌肤相亲,还说过什么没有?”
“有……”邓婕妤被抓的生疼,支支吾吾的开口:“阿吉说,要……要当他相公。”
“他应了?”
还有两个时辰,便是张公公例行汇报的日子。时日久了,独孤景铭听瓦房的事也不避讳邓婕妤,虽然张公公近来只有“一切如常,那人还好”几句,但邓婕妤听到这几个字,便能明白独孤景铭说的是谁。
而张公公前段时日来报,说“那人求了一壶酒,给他的弟弟喝。”
“弟弟。”独孤景铭念叨着这两个字,整个人冷了下来。
张公公许久未曾出现,从瓦房外头进来,整个人拢在风雪里,像一尊极寒的冰雕。
“阿吉和月奴,跟我来,有贵人召。”
他冷冰冰的冷下一句话,月奴愣在那里。
又有人笑着道:“看月奴这个贵气的样子,想必是什么达官贵人家中落下来的,是谁,说说看?”
月奴哑然。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只是垂着眼睛。
他问的急促,瞪着眼睛看他。
独孤景铭在内心,隐约是有某种期待的。
他见月奴迟迟不回答,道:“抬头看朕,对朕说。”
他觉得此话不妥,想要收回。
可月奴已经语气平静的回了他:“宣明太子已经死了,月奴只是一个淫奴。”
“淫奴,理当如此。”月奴道:“这个名字,还承蒙圣上所赐,淫奴感激不尽。”
门被掩上了,门外大雪纷飞,门内和煦异常,只有被摔碎的东西七零八落的躺着。独孤景铭看着面前跪着的人,融化的雪从他的发梢落下来。独孤景铭干脆坐在了他面前。
“这半年,过的可好?”他问道,还保持了一个帝王的威严。
月奴低着头,眼睫也垂着,似乎已经习惯了新的身份。独孤景铭看着他时刻微弯的脊梁,与当日,几乎没有一分相似,连他都有些恍惚了。他微微张开嘴唇,那双唇现在已经殷红的像血,回答出一个字:“好。”
“阿吉。”他伸手想去拉,却被张公公一眼撇住:“这可是天子,你想做什么?”
一句话,便让月奴低了头。
在店内的独孤景铭,看见了这一幕,他看见月奴跟着阿吉想要走,被拉住之后,居然有些失落。
邓婕妤上了软轿,顶着风雪离开,让他们二人相见。
“雀儿。”邓婕妤唤来了侍女:“方才你说,让你查的事你有些眉目,找到了一个知情的人,可是真的?”
“是真的。”雀儿恭敬的回答:“但他说,得跟娘娘您见面才能开口。”
仿佛是一个被遗弃的孩子,带着些不可置信的语气,以及微微的颤抖问:“他这么说的,你的人莫不是听错了?”
“或许是听错了,也许是一时不清醒,亦有可能是淫奴蛊惑了他。”邓婕妤找到时机,对独孤景铭说道:“淫奴天生魅惑,三言两语就能蛊惑了人,想来,也许于此有关。”
“是……是应当于此有关。”独孤景铭终于松开了抓住她的手,邓婕妤看见上面竟然出现了青紫的痕迹。
“青竹,你是哪儿人?”一行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阿吉问他身边那个面孔苍白的少年。
“朔州。”青竹笑了一声,提起自己经历时并无什么悲戚之意:“生我的娘是主人家的淫奴,专门买男奴来配的种,下到我这一胎,说是样貌最好的。”
“那怎么又卖了呢?”阿吉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