尧清的心被他的这句话震到。
会疯?
怎么会呢。
当日,慕容棠假死后,巫教开启九连屠阵,誓要将尧清斩杀在九连屠阵中,尧清为了救谢君诺的命,将他骗出了九连屠阵,在那封闭的阵法里,尧清的确有机会求死。
“想过。”尧清如实回答,“可是一想到巫教从此衰落下去,就会更加心痛,你为了南疆付出了一生的心血,如果不能替你守护它,就只能看着你的心血白白的被糟蹋。”
慕容棠轻声道,“多谢。”
慕容棠皱眉。
尧清对着星辰期许,“如果可以以命换命,我愿意用我的余生换义父你继续活下去。”
慕容棠闭上眼睛,脸上却无法再平静。
万箭穿心的痛楚,也不过如此。
虽不是刺在他心上,可将慕容棠沉入湖底时,他觉得自己的心也随着他沉入湖底。
他说过他不会责怪谢君诺的阴谋诡计,谢君诺从来不是尧清和慕容棠之间存在的问题,尧清不会把自己和慕容棠的宿命之劫推给一个不相干的人。
如果他真的移情别恋了,如果他和丁照雪成婚了,和梵千雪结缘了,或是留在漠北永远不离开谢君诺,他一个人,要怎么办?
他真的一直是一个人,十几年如一日的孤独着。
尧清发誓,他从来未曾如此心疼过,就好像是所有的记忆被揉碎了,一段段拼起来,才发现慕容棠与他曾经所想的,有些不同了。
尧清生气的掰过他的身体,让慕容棠面对自己,盈盈一水间,慕容棠的眼睛盛满了水光,那不是泪,是星辰和温柔装满的神采。
尧清倾身吻住慕容棠,他牢牢地抱紧怀中的人。
好像怎么样都抱不够。
他把慕容棠从天上拖到了凡尘,他以为自己是被天神所抛弃的,转身才发现,原来他才是那个背弃了天神的人。
他当年怎么能那么做,以那些方式伤害慕容棠。
当他抱着别人时,慕容棠的心里,他简直无法想下去。
他付出了这么多,忍受了许多苦楚,求的不过是尧清与他相守。
尧清的心被他扯的生疼。
真的……很疼。
这么一个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绝世高手,怎么会为了所爱之人发疯呢?
尧清想笑,可是……他怎么能笑出来。
这个人可是为了他忍受着被火焚烧的痛楚也要将他救出火海。
“我不是小傻瓜。”尧清低声的说着。
慕容棠颌首,“清儿不傻。”
尧清咬慕容棠一口,“哼。”
江湖人口中的玉公子,巫教教主,玄冥教大护法,一代宗师,哪个名头下不是一个温柔沉静心思缜密的慕容棠。
他会疯吗?
根本不可能。
尧清不明白他的谢意。
“多谢你没有死在九连屠阵中。”慕容棠握紧双拳,“如果,你走了,我的心血才叫真的白费。”
“清儿,牺牲了这么多,忍受了多年的分离,在这片湖里,轮回了几场生死,就是为了与你相守,如果费尽了一切,却无法……”慕容棠喃喃道:“我想……我真的会疯吧。”
“知道你命不久矣时,我真的……想好了我们的退路。”尧清终于把藏在心里这么多年的话坦白出来,“安顿好君诺,回极乐宫祭拜了双亲,我就回来无名湖,和你一起永远安息在这一片土地……”
“我不想临走前拖累别人,所以我必须安顿好君诺……”尧清道:“我不能欠着他的命。”
“如果没有这个枷锁,清儿,是不是会在九连屠阵里求死?”慕容棠问着。
“慕容,胸口还痛吗。”尧清问的声音很轻,他像个犯错的孩子,等待着指责。
慕容棠想了片刻,平静的说道:“早就好了。”
“有时候做梦,也会能到那一剑……”尧清喃喃道,“会想着,如果死的人是我就好了。”
他曾以为他是那么高不可攀,可现在他真切的感受到,他是个凡人,是个至情至性的人,也是尧清愿意生死相随,一生挚爱之人。
明明尧清在他面前才是个小孩,当年慕容棠抱着还是孩子的尧清时,白衣飘飘,笑如春风,尧清怎么也不能忘,所以他投入他的怀抱。
“慕容,你怎么会这么傻,你一点也不贪心,爱一个人就是想要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你想要见我,为什么不说出来,你说了我永远也不会走,就算是负尽了所有人,我都会陪在你身边。”
尧清心疼死了,这个傻瓜,明明爱他爱的要发疯,却总是高傲的推开他,明明想见他,却总是冷漠的赶他走,明明……他们错过了十几年,这十几年,他们本应该看春花秋月,赏春去秋来,人生能有几个十几年。
就在尧清后悔自责时,慕容棠温柔的扣住了尧清的手,与他缓缓的,纠缠在一起,最后成了十指相扣。
“我伤害了你那么久,一直让你一个人忍受着孤独和痛苦,让你一个人漂泊在外,还给你安排了你不愿意去走的路,我知道自己这么做,会有报应,可我……还是很贪心的,期望着能与你再度重逢,我无法放下心里的奢望。”慕容棠略有些颤抖的说道:“清儿……谢谢你还愿意站在我身边……”
到底谁才是傻瓜!
尧清想着自己在雾踪藏书阁强迫着他与自己交合,又在无忧谷故意拿着君诺气他的幼稚行为,他其实是在无助中求着慕容棠能放下高高在上的姿态和他在一起。
可是,那时慕容受伤的神情……
尧清恨死自己了,他几乎是想扇自己几巴掌来惩罚自己。
他为了救他,白了少年发。
又为了他的一意孤行,被家族除名。
他算计了一生,算计了江湖,算计了功名利禄,所有的人,包括他自己都成了棋子。
尧清再看无名湖,远处的祭台在幽暗的深处。
在那祭台上,曾留下了他心口无法愈合的伤痛。
他亲手给了慕容棠的那一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