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泽林把慌了神、不停比划割腕动作的白诺看到眼底。抬起白得几乎透明,青筋暴起的右手,轻轻揉着白诺的头,用最简单的词语轻声对白诺说:“别怕白诺,五日后,你替我疼。”
话落,艾泽林立刻抽回手,捂住隐藏在衣袖中的左臂,脚步紊乱的出了门,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白诺望着艾泽林远去的身影,听到破碎在夜里的一句喃喃——“希望你……可以不后悔。”
恍惚之间,白诺倏然睁开眼,双手摩挲着,抓到那人最后一片衣角。
艾泽林在细微的拉扯感中回神,突突乱震的耳膜里,传入一声呢喃:“艾泽林……”
艾泽林强压下体内再一次苏醒的杀戮,狠狠闭上一双发亮的红瞳,找回一丝清醒。
白诺乖巧地缩在艾泽林的怀里,回忆着余留在舌尖上清凉的甜味,渐渐入睡。
今夜的梦,不是噩梦。
梦里有紫罗兰花的甘雅。
但艾泽林现在无比的清醒。
“白诺会嫌弃血腥味吗?”他把呜咽的团子按到怀里,一同陷入洁白柔软的蚕丝被中,“我不想再去洗一遍了。”
艾泽林又受伤了。
白诺觉得心脏里好痛好痛,痛到无法忍受。
“没事,不疼。”艾泽林擦拭掉白诺眼角的泪珠,看着这个不疼到无法忍受都不会轻易落泪的生命,“真的不疼,之前逗你的。”
白诺听到艾泽林的脚步,感到艾泽林的气息,憬然般抬头,宝石一样漂亮的紫眼睛映照着站在黑夜中的身影。
“是在给我留门吗?”艾泽林的声音里含着轻笑。
他走进房间,关上门,轻巧的翻身上床,搂住又软又糯热乎乎的小团子。
等杏仁和奶油细腻的甜香融化在口中,他才满意地抱着白诺躺回床上,拉过被子,左手轻搭在白诺的腰上,床头还有淡淡的月光。
艾泽林闭上眼,眼角的小泪痣在月光下格外的黑。冰冷的皮肤透过两层薄薄的衣物,染上白诺温热的体温,他语气中带着些舒适,说:“白诺,晚安。”
白诺思索着“晚安”的意思,过了许久,它才眨着眼抬头看去,却发现艾泽林已经睡着了。
放完血的艾泽林站起身,独自走到浴室把胳膊清洗干净。
这次他格外注意,没让多余的血液落在身上凝成冰。所以除左臂以外,他全身都干干净净。只需换件新衣服,就可以直接回房间抱着白诺继续睡觉了。
艾泽林如此想着,有点昏昏的脑子瞬间清醒。
“白诺会不会又哭了呢?”
他现在只想赶快回去,把白诺抱在怀里。即便需要用自己的血肉和伤口让自己保持清醒。
想到这里,艾泽林又突然笑出声来:“哈哈哈……”
那种时候,艾泽林能清晰的听到城堡内每个人的呼吸、心跳、脉搏,他体内杀戮所带来的嗜血欲和残暴欲都会因每一丝震动而疯起来。
即便身体难受的要死,艾泽林都能忍住,毕竟都说眼不见心不烦。
只要不看,不接近,不触碰,再怎么心烦艾泽林都能很好的保持理智。
……
艾泽林把自己关进地下室里,并将刚刚恢复的左臂又摧残了一遍。
他的自愈能力没有白诺那么强,二次伤害后大概要到明天下午才能痊愈。
白团子像是月光聚成的影,天生白化的身体在黧黑的世界里散发着银白的光。
“五,五……日、后……”
“白诺,替艾泽林,疼。”
窗外,月色和星光正用自身的柔光照亮黧黑的夜,成为点明整个人间的火。
窗内,抱着白诺差点睡着的艾泽林,迟迟想到被冷落在床头柜上的晚餐。
牛奶蛋羹已经凉了,但刚出锅的杏仁慕斯蛋糕还算新鲜。
白诺爬起身,团坐在床上。它抱着自己的双腿,眼睛盯着让它害怕的黑暗,耳边却回绕着艾泽林的话。
“五日后,你替我疼。”
“希望你……可以不后悔。”
和白诺近距离的接触,不仅让杀戮的苏醒提前,好像还让发狂的频率增多了……
不过艾泽林想,他敢在献祭日前几日就去拥抱温热,不提前犯病都对不起他体内的杀戮。
强行找回理智的艾泽林转身,周身的气压冰得惊人。
那是艾泽林身上的味道。
直到美梦的消融时,是它又感觉到身边的冷气突然忽强忽弱起来。
冰冷的怀抱一瞬间不见了,身侧的人翻身下床。
艾泽林睡得很沉,根本没有任何防备。他凤蝶般的眼睫在月光下形成一片森林,因失血过多而冰白的皮肤让他看起来格外脆弱,全然没有白日让人恐惧的冰冷。
白诺没有再动,只是悄悄地对艾泽林说:“艾泽林。”
“晚、晚……安。”
艾泽林把左臂从白诺手中抽出来,轻松的做了好几个动作,尽管那些深入脊髓的伤口全然撕裂开来,流血成冰,他都眼不眨心不跳的笑着:“没事。”
杀戮就是如此。
流血越多,伤得越重,杀死的性命越多……就会越发遗忘疼痛,丧失理智。
原来有人等待的感觉,是这样的吗?
怀里的白团子动了动,谨慎的把艾泽林二次重伤的左臂牵过去,用鼻尖轻碰两下,便有几颗带着体温的水珠隔着衣服润湿了伤口。
白诺想,光又受伤了,光又疼痛了。
等他漫步回客房时,远远看见客房的门没关,在夜色中大敞。
艾泽林感到心头突然一紧,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
直到他一眼望到白色的小团子还乖乖地缩在床上,雪白的长发和皮肤在黑暗中散发着淡淡的光时,那颗多跳了一下的心脏才恢复以往的频率。
明明他只与白诺相识不到三天,到底是怎么发展到如今的情形呢?
艾泽林不知道,他也懒得去想。他一直很随性,做事只讲自己愿不愿意。
既然他愿意与白诺近距离相处,他还何必多想呢?
但此时,但凡有一个活生生的人在他面前晃悠,那就和把一大块鲜血淋漓的肥肉扔到快要饿死、渴死,红眼的狼面前没什么区别。
面对送到嘴边的肉,艾泽林忍不住。
可是……
艾泽林揉了揉太阳穴,头有点晕。
他十分清楚自己这几天不应该再和白诺离那么进,当然和任何人都是如此。
以往距离献祭日还有四五日的时候,他一般都是把自己关在卧室里,能不见人就不见人。
“不……后,悔。”
白诺静静坐在大床上,像只弱不禁风的白蝴蝶,羽翼上淡淡飘落的白色蝶粉闪着微弱的光。
它希望艾泽林在回来后……可以看到。
他端过杏仁慕斯蛋糕,插了一小块送到白诺面前,白诺闻了下,小口吃了。
不知道是不是白诺饿了,今晚的杏仁慕斯蛋糕它吃了小半块。
艾泽林对自己的厨艺还是很信心的,看着白诺吃完后,也给自己插了一块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