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城转过身，看着坐在床边干干净净的沈翊，主动无视他身体上无法遮盖住的痕迹。
沈翊局促的小动作在他眼里无限放大，他感觉自己的肺部不再能自主呼吸。
杜城蹲下帮沈翊穿上鞋，不着痕迹地擦去脸上的眼泪，抬头时依旧是明媚的笑脸，然后站起牵起他的手：“走吧。”
“你转过去，我要穿衣服。”
“你不用瞒着我，我都知道了。”杜城知道沈翊想遮掩什么，他躲闪的目光暴露了他的违心，“我不在意。”
“我在意。”沈翊恳求道，“转过去。”
他动作轻柔地抚上沈翊的脸，像掬起一把抓不住的破碎月光。
掌心下的绒毛警戒地矗立，那睫毛颤了颤，迷蒙的双眼倏然睁开。
四目相对时，两人的表情过分平静，没有想象中痛哭流涕地相拥。
杜城不是娱乐城的常客，对孙志彪的手下来说却是一张熟脸，他们纷纷围上来想要阻止。杜城不想跟他们缠斗，他灵活地躲开他们的围捕，蒋峰追上来拦住那些人帮助他脱身。
杜城一脚踹开隐藏空间的暗门，那是个暗无天日的卧室，或者说是个体面的监狱。
床上有个人，看身型小小的，被子盖着脸，只露出湿漉漉的额发。杜城飞快地走到床边，手颤抖地伸向被子，忐忑地连呼吸都停滞。
孙志彪揩了揩嘴角的血迹，像模像样地敬了个礼：“yes，sir！”
杜城拉起沈翊的手，拍拍蒋峰的胳膊：“我先带沈翊回去，你在这等着同事们过来。”
“啊？”蒋峰露出一副大冤种的表情，“你们就走了啊？”
“城队！”
“杜城！”
沈翊和蒋峰冲过来拉住他，杜城的手止不住地抖，颅内神经一直在跳动。
杜城努力压制着怒火：“我只负责抓你，审判你的罪行是法官做的事。”
孙志彪佯装恍然大悟地“哦”了一声，又弯下腰对上沈翊故作镇静的双眼：“昨天你被我玩到昏过去，有些事情可能记不清了，我帮你回忆一下，你总共还了我四百万，还欠了我一百万没还，什么时候……”
孙志彪话还没说完，脸上猛地被砸了一拳，血腥味立刻充斥了口腔。他用舌头顶了顶吃痛的脸颊，还未还手又被杜城抓着领子抵到了墙上。
蒋峰找准时机清理了挂在他身上的人，喘着粗气理了理被扯到变形的衣服，他看了看杜城，又看了眼沈翊，问道：“城队，这些人怎么办？”
“打电话给警局的同事，把孙志彪带回去审问。”
“好。”
杜城何尝不知道这是场对赌博，只是他别无选择了。
“这是眼下唯一的线索，可不可靠都得去，受了处分我担着，开车。”
夜晚的宏源娱乐城灯光晃眼，音乐震耳欲聋，
蒋峰终于看到他城队出来了，他一个人死守着那道门，手脚被五六个精壮大汉拽着险些都分了家。
“城队，沈翊！”蒋峰表情扭曲，“城队快来救我！”
杜城一手拉着沈翊，一脚踹开蒋峰身上的两个人，剩下的就留给蒋峰自己。
杜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妥协了。他听到背后的沈翊吃力地坐起来，松软的被子发出“沙沙”的声响。他敏锐地捕捉到沈翊强压住喉咙深处因疼痛而泄漏出的哽咽声。
杜城微微仰起头，深呼吸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他告诉自己要忍耐，沈翊现在需要的是一个冷静的能处理任何事情的他，不是崩溃的需要别人安抚的他。
“好了。”
“你来了。”沈翊的笑依旧那么温柔，恍然间杜城觉得一切都没发生过。
杜城的鼻子一酸，强压下颤抖的声带：“我来了。”
沈翊隐藏在被子下的手攥紧，高兴之余终于意识到自己的窘境。他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宽大的衬衣，宽大到遮不住他脖子上的青紫斑痕。他不知道杜城看到这些会是什么反应，他也害怕面对。
一定要是沈翊，一定要是沈翊！杜城在心里做着可笑的祈祷。
被子缓缓被揭开，那张熟悉的脸一点点呈现在他眼前。他比之前瘦了，看着也更憔悴，嘴唇泛白没有一点血色，明明睡着，眼珠子却一个劲儿地乱动，仿佛陷入了一场永远不会清醒过来的梦魇之中。
杜城的心像是被人揪着，他的嘴唇颤动着想叫出他心心念念了很久的名字，喉咙却干涩地发不出声音。
“杜城，你冷静点！”沈翊呼吸急促，死死地拉住他的手腕。
杜城在沈翊的呼喊声中渐渐平息了情绪，他缓缓松开孙志彪的领子，对着他那张永远不知收敛的笑脸又是一拳重击。
“你要是真有胆子就老老实实交代自己的罪行。”
“孙志彪，你真他妈该死！”
孙志彪却癫狂地笑着：“好啊，那你弄死我啊。”
杜城拔了枪抵着他的额头，食指扣上扳机。
三人正准备离开，远远地传来一个声音叫住了杜城。
沈翊下意识地往杜城身边靠了靠，杜城不用往后看也知道是谁来了，握着他的手稍稍用力好让他安心。
孙志彪走到杜城面前，还是那张天永远塌不下来的嚣张笑脸：“又要抓我？这次打算判我几年啊？”
蒋峰一进门就被空气中混杂的威士忌酒香和女人的脂粉香呛到，狠狠打了个喷嚏。
杜城现在没空在意这些，按照纸上所画的结构图顺利找到了沈翊所在的隐藏空间的外部空间。
这是他上次来的时候被孙志彪拦住的地方，原来他和沈翊离地这么近，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他就能找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