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怔怔看着沈衡惨白的脸。
好半天了，他才小心翼翼开口，“你……你和他……发生了什么吗？”
沈衡抹了一把脸，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眼睛，声音沙哑着，“我不能生下他。”
开了门，两个人进了客厅，沈衡还是有些呆滞，楚别让他坐在那，给他倒了一杯温水，靠近了沈衡，才发现他浑身都有些微微发颤。
“……沈衡，你怎么了？”楚别有些担忧的看着他。
沈衡这时候才仿佛回神了似的，眼睛干涸的像是玻璃珠子，转动了一下，看着楚别，好一会才哑着嗓子，道，“我……我怀孕了…………”
那天夜里，他也只差一步，就走出去了。
是程湛敲晕了他，拦住了他。
而这一次，程湛再没有机会了…………
隔了好一会，他揉了揉沈衡的脑袋，低声承诺道，“好，我答应你。”
捏了捏发小的脸，楚别轻笑一声，“沈小衡，这衣服可贵了，你要还我一件哦。”
沈衡擦擦眼角，努力笑了笑，“你说的对，我很想生下来……”
“我只是怕。”
“他是你的宝宝，你会爱他，我也会爱他……你知道曾经经历的所有的痛苦和绝望，可宝宝有你，还有我，我们会好好爱他，会给他所有的一切……”
“他不会像你我一样，不会去孤儿院，不会无家可归，我会和你一起养他。”
楚别抓紧了沈衡的手，声音也越发坚定，“你会是个很好的爸爸，你不是一直想要一个家吗？他不仅仅有着程湛的血脉，也有你的啊……你们是一家人啊……他是你的宝宝……”
一个没有人会爱的生命，为什么要生下来。
如果有选择，如果早知道会这样，自己的爸妈也不愿意生下自己的吧，所以才在出生就把他扔在孤儿院门口，就算是过了二十多年再次重逢，也对他弃之如敝履，避之如虎……
楚别听他这么说，猛然意识到一定是程湛说了什么狠话。
“程湛……如果孩子和我一样是畸形的，他会不喜欢宝宝，他…………”
他会嫌弃的。
沈衡茫然的睁着眼睛，脑子里想着那天程湛对他说的话，他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畸形，他根本就是一直记着，一直介怀……
从少年时候第一次相遇，他就只想保护程湛，小时候想让他健健康康，摆脱病魔的追逐，即使多年后再次相遇，程湛折断他的羽翼，囚禁他，占有他，可自己却也从来不想真的伤害程湛……
在温泉山庄，他对自己表明了心意，一字一句对着小时候的自己表白，说他会永远喜欢小时候的小鹌鹑……那时候，自己就沦陷了吧？
到后来暴风雪的夜里，他从远方赶回来，又到林子里救自己，为自己解围，护着自己，给了他这一辈子从来没有体会过的柔情和温暖。
楚别心中茫然一片，他听着沈衡一直重复着这句话，整个人抖成一碗水，只觉得自己都痛苦极了。
他轻柔的拍着沈衡的背，努力安抚着，接着捏着他的肩膀，努力想要和沈衡对视。
他有些强硬，看着沈衡躲闪着的目光，低声道，“其实，你舍不得打掉，对不对？”
楚别默默的看着他，心里也痛得不行。
他原本以为，沈衡会比他幸运，遇到一个爱他的人，安安稳稳和那个人过一生。
他不知道沈衡和程湛发生了什么，让沈衡的情绪一度失控到这种地步。
沈衡忍耐了很久的泪水顺着红肿的眼角落下来，指甲死死陷入了肉里，他却丝毫不知。
“我不能让他和我一样………不能让他和我一样……楚别……”
楚别呆住了。
“我不能生下他……我没法生下他……”
捂着眼睛，沈衡的声音发抖，一直喃喃着这句话。
隔了好一会，他才将手拿下来，一双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楚别不明白……
上一次，程湛从他这里接走昏睡的沈衡，那时候，程湛承诺过会对沈衡好的……
后来沈衡还和他联系，说程湛对他很好，两个人感情和生活各方面都很和谐。
他不能生下这个孩子，不可以…………
下定了决心，他将这验孕棒拿好，接着快步走到卧室取了几件衣服，他的手机，钱包，银行卡都被程湛乖乖放在了抽屉里，走过去抽出来就看到了。
程湛，似乎随时都做好了自己离开他的准备。
“我要把孩子拿掉…………”
楚别看着他那么痛苦的样子，有些着急，想要握住沈衡的手给他一些鼓励和温暖，却发现沈衡整个人都抖得不行，连唇瓣都发白着，一丝血色都没有。
“到底……发生了什么？”
楚别眼睛都瞪大了，不可思议的看着自己的发小。
他有些激动，一把抓住沈衡冰凉的手，兴奋的道，“那不是很好吗！你和程湛感情不错，要个孩子多好啊，一家人开开心心的…………”
他说着说着，便看到了沈衡痛苦的眼神。
楚别今天没有拍摄，早上出去买了点菜，回家就看到沈衡坐在他家门口，整个人呆呆的，没有什么精神。
这一抬头，才发现他消瘦了不少，下巴都尖了许多。
楚别都愣了，“沈衡，你怎么了？”
如果没有那些视频，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没有那刻意伤害他的话，或许他们，真的会在一起的吧……
破了的梦，永远都不会再有了。
沈衡在心里默默哀叹，接着不再回头，就这么走了出去…………
顿了顿，他继续道，“可你这么说了之后，我就不怕了…………”
他看着楚别嘴角的微笑，扯了扯他的衣服，低声道，“我生下他，你别做那行了，行不行？”gv 这行是个无底洞，楚别不该继续呆在里面……
楚别僵了僵，看着沈衡认真又坚持的双眸。
沈衡听到他这么说，突然就从忍着哭，变成了嚎啕大哭，他哭的特别伤心，抱着楚别的腰就哭的稀里哗啦……
隔了好久好久，他才在楚别的怀里安静下来。他吸了吸鼻子，哭的嗓子都哑了，安静的像只哭累了的小猫似的，在楚别的怀里待了一会，接着才有些不好意思的从瘦弱的青年身上爬起来。
楚别的衣服都湿了，不过他看着沈衡的情绪好一些了，更是松了一口气。
他必然是戳到了沈衡内心的痛处，才能让沈衡这么绝望痛苦。
他当初……就不该相信那个程湛说的花言巧语！！
看着发小这个样子，楚别又心痛又后悔，只能努力安慰着，低声道，“可你会爱他，不是吗？”
如果他生下他的骨肉，也是这样的体质，程湛就会抛弃宝宝……
他们注定不可能幸福的，不可能的。
所以，不能生下来…………
“你想留下他……又不敢……”
被说破了心事，沈衡的喉咙里发出绝望的哀鸣，泪水更加汹涌的落下来。
“不可以……我不可以冒险……”
他意识到了，沈衡一定是逃走的，或许是在被伤害到之后，发现怀了宝宝，就慌慌张张逃走了……
他蹭过去，微微用了点气力，将沈衡拉到他的怀里，让他靠着自己的肩膀，低声道，“你哭出来吧……在我面前，你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好吗？”
沈衡的手指痉挛着，抓紧了楚别的衣服，指节都发白，“我不能生下他……我不能……楚别……”
他从来没有见到过沈衡如此崩溃的样子，他曾经有过的所有的防御和戒备，都没了，就好像是一只被拔了所有利爪的小猫儿，他就缩在那，再多逼迫一点点，就会完完全全崩溃的哭出来。
“沈衡……不会的，他不会这样，你也不会这样……”
沈衡听着好友的话， 咬着牙齿将所有的呜咽都忍下去，接着摇摇头，哽咽着道，“我是被我父母抛弃的，我明白那种痛苦和孤独，我不想让他也承受这些……我…………”
“我这样的身体，我根本不能保证孩子是不是健康的，如果……如果孩子和我一样……”沈衡哽咽着，说的话也乱七八糟，嗓音颤抖嘶哑，“我不能要他……没有人会爱他的，如果他和我一样，没有人会爱他，他会重复我所有的悲剧…………”
仿佛是困在了深渊里，周围除了黑暗和冰冷，什么都没有……
他走不出这个怪圈，走不出自己内心的魔障。
为什么突然，就这样了……
孩子？是程湛不想要？还是程湛的妈妈不准他们在一起，不准他们要……？
楚别的脑子里一片混乱，想了各种各样的可能性，他有些发慌，只能将沈衡的一只手紧紧握在手里。
沈衡心中一痛，却咬着牙，忍着那几乎快要涌上来的泪水。
将那张放在钱包里的金卡拿出来，原样放了回去，沈衡环顾着这有些空荡荡的房子，想着那一天，冲回来的程湛红着眼睛，几乎快要哭了，求着他别走。
其实他从来，没有想过要伤害程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