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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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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渡已经很久没有如此狼狈过。

他年少时虽饱受折磨,可自从二十年前他创下烟鸟阁,便事事居于幕后运筹帷幄,任由烽火厮杀在帐外折腾。

他处处小心,事事谨慎,从未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他察觉到这些人害怕伤及他性命,干脆铤而走险重重撞向迎面而来的剑锋。

刺客果然慌忙收剑,江淮渡趁机厉喝一声挥剑横扫,把重重包围撕开一道口子,挥手洒下一片药粉,消失在夜色中。

卓凌从美梦中忽然惊醒了。

他乖乖地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沾了水珠,轻轻地一颤一颤。

碧丝又端了一碗药过来,柔声说:“主人,请您把他的嘴掰开。”

江淮渡面无表情地掰开卓凌的嘴。

一直一直,都暖暖地抱着他。

卓凌睡得很香。

没有三妻四妾,江淮渡说,他肚子里的,是他们的孩子。

可他昨夜没睡好,着实困得要命,窝在江淮渡怀里睡着了。

这一觉,他睡得很好。

以前的时候,江淮渡总是会半夜离开。

只有兴安府最好。

花暖融融的,风暖融融的,人也暖融融的。

不紧不慢地过着日子,沏一壶清茶,学几招剑法,赖在一个人的怀里,睡意朦胧地打哈欠。

卓凌说:“京城里的合欢花就没有这么香,总是很淡很淡,要凑在鼻子前闻采购浓。”

江淮渡笑笑,抬手挥袖,一道凌厉掌风向四面八方而去,满天合欢花飘飘摇摇,在六月温暖的微风中如雪花般缓缓落在肩头发梢上。

卓凌在浓郁的香气中嗅出三分醉意,摇摇晃晃地扑进了江淮渡怀中。

只要抱着你,就能一生一世彼此温暖,再不分开。

那是江淮渡此生唯一一次,想和什么人如此亲近。

六月的兴安府开满殷红的合欢花,香气浓郁扑鼻,枝头花簇灿若云霄。

江淮渡悠悠说:“魏青槐那个庸医,连你怀孕的事都没诊断出来,我带你去看个好大夫,让他给你开几副安神养胎的药。”

卓凌惊喜得手足无措,开心得几乎挂在了江淮渡身上:“你……你相信我了……孩子不是假的……他在我肚子里,他就在我肚子里!”

江淮渡隔着衣服抚摸卓凌微微鼓起的小腹,似笑非笑地低喃:“都鼓得这么厉害了,我当然相信你。”

卓凌过了手瘾,开心得眉眼弯弯:“江淮渡,我新学了好多招式。”

江淮渡抬袖擦拭他脸上的灰尘,不冷不热地微笑:“好。”

卓凌有点慌了,忐忑地小声问:“怎……怎么啦……我做错了吗……我……我以后不打架了……你别生气……”

江淮渡说:“你不是想要下场打架吗,过来,我给你安排。”

他搂着卓凌的腰肢,来到擂台旁,趁人不备还在卓凌耳边偷亲了一口。

卓凌脸皮薄反应慢,被他亲得面红耳赤。

江淮渡眼神一凛,拔剑而起冲出马车。

十余道黑影从四面八方笼罩而来。

一张大网当头罩下,网上布满细刺。

卓凌抬头要看,却被对方顺势紧紧搂进了怀中。

江淮渡痛得唇色青白,语气却笑意盈盈:“小呆子,找什么呢?”

卓凌不好意思地窝在他怀里:“我找不到你了……”

卓凌跑回武林大会,却不见了江淮渡。

他心里忽然慌起来,急匆匆地穿梭在人群里左顾右盼。

来看盛会的人太多,他怎么都找不到江淮渡的身影。

他这辈子,都不曾那么信任过一个人。

可他错了。

这世上根本没有那样天真烂漫的小呆子,没有人会不顾一切地爱着他的阴晴不定和坏心眼。

他太痛了,全身的伤口都在撕扯着,嘲笑他那一刹那的心软和温柔。

不过……不过是被伏击了而已,又不会死。

潜龙谱还未解开,卓凌还在他身边装疯卖傻。

燕草说:“主人,奴婢这就让人秘密把卓凌抓起来。”

江淮渡轻轻冷笑,眼球痛到充血,他沙哑着声音低喃:“不用,我会亲手让他知道,什么叫无间地狱。”

燕草急了:“主人,可卓凌若逃走,他肚子里的孩子……”

潜龙谱,要他江淮渡的血才能打开。

于是武林盟,魔教,天水一楼,各门各派正道邪教,用了无数手段想要得到他,却每每无功而返,倒在烟鸟阁密不透风的屏障之外。

偏偏那个看似最柔软最无辜的小呆子,傻乎乎地跟在他身后,红着脸要报救命之恩,就这样利用他的狂妄和温柔,把解开潜龙谱的钥匙牢牢掌控在了自己腹中。

若是江淮渡找不到他,心里肯定着急。

可卓凌不知道,江淮渡就站在一墙之隔后,听见了那个暗卫说的最后一句话。

三日之后……皇后亲临兴安府,要卓凌亲自汇报消息。

暗卫对卓凌行礼:“卓侍卫,您怎么在兴安府?”

卓凌想起自己和江淮渡的那些事,又羞又为难:“一言难尽。我有话对你说,你尽快禀告陛下和皇后娘娘,天水一楼的人曾经出现在他们身边,请他们多加小心。”

暗卫说:“卓侍卫,皇后娘娘三日之后就会亲自来兴安府,您有什么线索,一定要亲自告诉他。”

可他不能。

他身边,并无全然可信之人。

朋友也好,主仆也罢,谁会背后给他一刀,他不知道。

卓凌急急忙忙追了过去。

那暗卫也看到他,故意走的不快不慢,引昔日同僚去个偏僻的地方见面。

燕草冷眼看着这一切,附耳对江淮渡轻声说:“主人,卓侍卫跟着一个陌生面孔去了九曲巷。”

江淮渡坐在颠簸马车中,他想起老教主那张恶心的老脸,就忍不住又恐惧又想吐。

那老不死的……已经靠着各种手段,活了不知多少年,却总也活不够,还妄图长生不老。

江淮渡从袖中摸出卓凌送他的簪子,温润的玉簪握在掌心,冲散了心中的厌恶和恐惧,眼前渐渐浮现出小呆子那双黑曜石一样明亮干净的眼睛。

他早上的时候问江淮渡昨晚去哪儿,江淮渡慢悠悠地搅拌着粥,似笑非笑地说了一句:“你觉得呢?”

卓凌觉不出来,他本来就笨,更别说去猜江淮渡这种肠子十八弯的老狐狸在想什么。

卓凌看着看着,忽然发现人群中有个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只要卓凌告诉他,他就会亲亲小呆子的脸,把小呆子按在床上重重地惩罚。

只要卓凌肯告诉他。

第二天一身血口子的江阁主,照样衣冠楚楚地坐在擂台旁,笑着和曲盟主互相打趣。

江淮渡说:“如此大的阵仗,却连毒药都没用,看来他们知道我真正的用处是什么。”

燕草慌忙跪下:“主人,奴婢这就去彻查此事,若抓到泄漏消息之人,绝不放过!”

江淮渡轻轻笑了:“不必,我等他自己说。”

他说得平静淡漠,嘴唇却因为失血和痛楚而青白可怖。

京城的影卫,为何……为何会知道他的行踪?

江淮渡看向窗外,修长的手指紧紧握着手中簪子。

燕草被他吓坏了,手忙脚乱地把止血药不要钱似的往他身上糊:“主人,奴婢去请魏神医过来,主人!”

江淮渡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看着那盏摇曳烛火:“无事,皮肉伤。”

燕草手指都在发抖:“主人……出什么事了……”

第七�

为了掩饰这道门,他以不同身份买下了四面八方的六座宅子。

宅子中住着商贾书生平民官吏,看起来热热闹闹,其实都是烟鸟阁的卧底。

今夜去见老教主,一路上应该早有安排,更别说无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江淮渡拖着一身血迹,从暗道回了江府。

他全身衣衫已被鲜血浸透,几乎要昏倒在暗道里。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而醒,只觉得心口沉闷难受,赤着脚冲过去打开窗户。

却看到一道黑影掠过江府隔壁的屋顶,消失在了屋脊处。

卓凌睡意惺忪中觉得那身法有些眼熟,可他来不及多想,他发现江淮渡又不见了。

卓凌在睡梦中气鼓鼓地挣扎了一下:“不喝药……唔……苦……”

邺州城外,池月酒庄。

这里种满了合欢花,甜腻的花香配上清冽的酒香,让人三魂七魄都熨烫无比,飘飘如在仙境。

卓凌躺在浴桶中,乖巧地歪着头,湿漉漉的黑发垂在白皙的锁骨上,漆黑药汁下,粉嫩的奶头若隐若现。

卓凌虽然不会因此醒来,但身边骤冷,他察觉得到,于是总是做噩梦。

一会儿梦到江府里三妻四妾满地孩子,一会儿梦到江淮渡剖开他的肚子,告诉他里面都是肥肉,根本没有孩子。

可这一次,江淮渡一直抱着他。

一切都舒坦惬意,昏昏欲仙。

真好。

卓凌嘴笨,这些话想了很久很久,还偷偷写了无数遍草稿,想要认认真真地说给江淮渡听。

江淮渡剑舞如风劈开银丝网,却来不及收剑格挡,被人从背后劈开一道大口子。

这十余位刺客训练有素,阵势几度变换,牢牢把江淮渡困在阵法之中。

不一会儿,江淮渡已经遍体鳞伤。

江淮渡牢牢把卓凌抱在怀中,嘴角噙着一丝笑,声音明明温温柔柔的,却在六月暖风中让人冷得打了个寒颤:“小呆子,你乖不乖?”

卓凌乖巧地使劲儿点头,像小猫一样在江淮渡胸口蹭来蹭去。

他有很多话想和江淮渡说,说故乡人情冷暖不愿回去,说宫里当差日夜不休十分辛苦。

卓凌仰头看着绒绒花球,开心地笑起来:“江淮渡,这花好香啊。”

他今天很开心,江淮渡终于愿意相信,他们有了一个孩子。

江淮渡说:“合欢花气味甜香馥郁,常有胭脂铺拿来为胭脂水粉增香。”

我当然相信你。

相信你一往情深,相信你心无城府,相信你是个真正天真烂漫的小呆子。

相信你……是我这辈子,唯一能揽在怀中的温暖,不必防备,不必算计。

江淮渡垂眸一笑,说:“无事,我也觉得这武林大会实在无聊,不如,我陪你在兴安府逛逛如何?”

卓凌眼睛亮起来。

他到底少年心性,喜欢新鲜和热闹。

江淮渡只是笑,笑得风流潇洒,笑得阴森凄冷。

不过做戏而已,他难道还能输给谁?

卓凌武功很好,也很听话,江淮渡要他打三场就下来,他就乖乖只打三场,然后乖巧礼貌地认输下场了。

江淮渡轻轻一笑:“是不是嫌武林大会太闷,偷偷跑去玩了?”

卓凌小声说:“没有……”

他只是急着把消息告诉昔日同僚,来不及和江淮渡打招呼了。

卓凌像只失去方向的小兽,慌张地穿梭在陌生森林中,找不到他的窝在哪儿了。

忽然,卓凌在人海中不小心一头撞在了一个胸膛上。

被撞的人闷哼一声。

他不该相信命运会对他如此宽容。

所有……所有的幸福,都不过是敌人的一场算计。

而卓凌,只是一枚落在他心尖儿的棋子,要他肝肠寸断,痛不欲生。

并没有什么严重的后果,不过……不过一次小小的失误而已。

可他为什么那么难过,恨得发狂,恨得痛彻心扉。

一行血泪从眼角溢出。

江淮渡抚摸着掌心的簪子,轻声说:“他不会走,他爱我爱得都快疯了,怎么舍得现在就离开呢?”

燕草忧心忡忡:“主人……”

江淮渡闭目。

真好……

遇到那个小呆子,真好。

忽然一阵利刃破空声响起,车夫惨叫着倒地。

何等聪明,何等狠毒。

为了完成任务,不惜让潜龙谱的钥匙,成为自己腹中胎儿。

暗影司,名不虚传。

江淮渡手指颤抖,失血过多的苍白唇角缓缓扬起一个冷笑。

那个小呆子,乖乖的,傻傻的,痴痴爱他的小呆子,原来……原来也是派到他身边的卧底。

只是演技更好,用情更真,不但拿到了烟鸟阁的情报,还拿到了他的孩子。

卓凌点点头。

他该回去了。

他为了追昔日同僚,没来得及和江淮渡打声招呼。

所以,他永远不能倒下去。

可他……是真的相信了那个小呆子。

九曲巷,百转千回,高低不同的楼宇房屋错落其中,是个交换情报的好地方。

江淮渡抬头,正好对上曲行舟似笑非笑的目光。

江淮渡笑笑,对燕草说:“带我过去。”

他起身的时候牵动了身上的伤口,疼得脸色惨白,闷哼一声差点倒下去。

是宫中的暗卫!

卓凌呆住,忽然想起天水一楼的副楼主曾经试图接近皇上皇后的事。

对,这件事要尽快禀告皇上和皇后。

他脸色很差,笑起来的时候,都有种摇摇欲坠的恐怖感。

卓凌坐在树下的椅子上,托腮看着江淮渡的背影。

江淮渡今天很奇怪,可他说不出哪里奇怪。

他要亲口听到,卓凌主动向他说明一切。

那个小呆子,那么傻,傻乎乎地喜欢着他,嚷嚷着要保护他。

江淮渡就算再多疑,也更愿意相信,那个小呆子只是不小心做错了事,只是……只是被人利用了……

燕草手指一颤,只觉得主人浑身发冷。

那双总是温柔含笑的眼睛里,是阴冷惶恐的灰暗光芒。

燕草颤声说:“主人……伤口处理好了……都是……都是皮肉伤……”

江淮渡沉默了一会儿,淡淡道:“是朝廷的影卫,想活捉我。”

燕草慌忙说:“那老教主呢?”

江淮渡说:“我走出不久就遇到了袭击,对方应该不知道老教主在何处,但他一定知道我今夜出门了。”

这些人由池月酒庄的碧丝掌管,与燕草分权而立。

他身边的人都太聪明,一个都不能全信。

车夫是魔教中人,不言不语地躬身向江淮渡行礼,待江淮渡上车后就驾车向城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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