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诚,能帮我拿一条内裤吗?”阮棉洗了一会儿,突然关水问他。
钟晓诚收回手,像做坏事被抓包一样紧张地回答:“可……可以,在哪里?”
“衣柜下面有两层抽屉,在上层。”
“没关系的,我喜欢果汁!”钟晓诚吹散直往上冒的白色蒸汽,开心得嘴巴都合不拢。这是他第一次来棉棉的寝室,更是他们第一次抛离“画手-模特”关系,刨除他人(比如于沔)因素,单纯地像朋友一样相处、说话。
“那……我去洗澡,你自己在这儿坐一会儿,如果无聊,你也可以走。”阮棉从行李袋里翻出自己的日用品和衣物。
钟晓诚搅搅果汁,摇头道:“我再坐一会儿,等你洗完。”
“来了。”阮棉拉开门,接过他手中的行李袋,“谢谢你,晓诚。”
“别……别客气。”钟晓诚老实地站在门口,“那你好好休息,我回去了。”
别人辛苦跑这一趟,好像让他立刻走也不太礼貌,阮棉把袋子放在桌上,问他:“要不要进来聊聊天?我给你冲杯果汁?”
30
转眼间一个月过去,阮棉每天心情都很舒畅:做做实验,给钟晓诚当当模特,周末还会和他约着到处去玩儿。
“你以为你是谁?我……”然而,于沔还没说完,电话那头就有了其他紧急事件,他不得不匆忙挂断电话。
“晓诚。”阮棉在厕所外敲门,“发生什么事了?是谁?”
钟晓诚打开门走出来,把手机放回桌上:“是于沔,他说于中陵想见你。”他刻意隐去了于中陵病重的事实——姑姑在他小时候待他很好,还会因为那两兄弟对他的言语羞辱出言训斥。她家境殷实,年轻时眼光不好爱上了一文不名的于中陵,可他俩结婚后,于中陵就一直让他姑姑伤心。临死之前,她又悔恨又不舍,说的最后一句话就是希望他们从没遇见过。所以,他从始至终对于中陵没什么好感。
“钟晓诚!”
“于沔,世界不是围着你转的,棉棉不是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他善良,好欺负,好骗,但这不代表着你能不把他放在眼里,随意伤害他。”钟晓诚很清楚这家人的性格。
“我他妈哪里伤害阮棉了!”于沔质问道,“我哥跟他在一起的时候,对他不好?我爸,我承认他花心、爱骗人,可是是我让棉棉看到了他的真面目!倒是你,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从本质上说,咱们的想法都是相同的。”
钟晓诚不想打扰阮棉,就从床上翻下来,走到厕所里关上门。
“那是你爸,他生病关棉棉什么事。我现在和棉棉在一起,又关你什么事?”他觉得这家人简直就是脑子有毛病,没事的时候不好好对棉棉,有事了又装得很凄惨地要见他。
“你把电话给棉棉,我跟他说!”于沔气得手机都快拿不稳了。
钟晓诚看到屏幕上的名字,眼神微暗,他抢先一步帮他接起电话。
“喂,棉棉,我……我爸病危了……他在喊你的名字……现在我们打算把他转到icu,一旦进去就没办法见家属了。如果你方便,能不能来看他一眼?”于沔在电话那头焦急道。
“棉棉现在还在休息。”钟晓诚如实说。
30
他们都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总之醒来的时候,都到中午了。
棉棉安静地躺在钟晓诚怀里,睡眼惺忪。
“可以啊。”阮棉现在真心觉得他是一个值得结交的朋友,和于家父子都不太相同。之前关系不错的男性,好像都对他有额外的心思,可钟晓诚这个男生,至少从他们认识以来,就坦坦荡荡的,不会逾矩,除了有时候像小弟弟一样比较黏他。
“嗯?”钟晓诚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床比较小,可能会很挤。”
“嗯……”
“我已经在车库啦。”钟晓诚没给他反对的机会,直接就采取了行动。
“好……好的,你晚上开车注意安全。”阮棉拗不过他,只有默许。
他们一聊就忘记看时间,东拉西扯到接近零点。
钟晓诚站起身准备开车回家。
“这么晚,你开车注意安全。”阮棉有些不放心。
“你们那时候知道于叔叔很……”
“姑父很花心,姑姑在世时,我爸还因此打过他一顿,后来她去世后,我家就不怎么和他联系了。”
“原来……原来就只有我被蒙在鼓里,还相信他发的誓。”阮棉喃喃道。
阮棉用锉刀把最后一片指甲磨圆,放回收纳盒:“找到了。”
“那……你们……”他纵然知道他们的关系,明白棉棉选谁和自己无关,也还是闷闷地觉得那老男人配不上他。
“我和他分手了,以后也不会跟他们家人走得太近。”阮棉说出这话,才后知后觉钟晓诚也算是他们亲戚。
“不行,不可能。”钟晓诚坚定地否决,“要么就画风景,如果画人,我只想画你。”
“嗯……这方面我也不太懂。”艺术和科学实验的差异过大,阮棉无法给他提供合理的建议。
“没事没事,我只是随口说说,指不定哪天做个梦就什么都清晰了。”
“谢谢。”阮棉热乎乎的手带出一阵白雾。
过了五分钟,洗完澡的棉棉就从浴室出来了。
钟晓诚的表情还是有些不自在,他生害怕自己一激动,做出惹棉棉生气的事,毕竟他连偷亲脸颊都做了一个多月的心理建设。
27
阮棉回学校后,也没去实验室,他告诉于沔的话都是编的借口。他在寝室打算洗澡,却发现自己的行李还放在钟晓诚家。
正当他想给钟晓诚打电话时,对方反而先打来了。
“哦,好。”钟晓诚按照他说的拉开抽屉,抽出一条内裤,手有点抖。
“找到了吗?”阮棉又问道。
“找……找到了!”钟晓诚忙把内裤递到他打开的门缝里,眼睛瞟向天花板,不敢透过玻璃门和水雾细看。
“行,给我十五分钟。”
28
钟晓诚待他进浴室,便左右打量起棉棉的住处。这儿跟普通大学生寝室一样,没什么多余的装饰,摆了一张单人床,还有一个衣柜和书柜,到处都被收拾得干净整齐。他望着床铺,情不自禁地站起身,走过去,轻轻地抚摸着那个枕头——这是经常能和棉棉的脸贴着的东西,他离得那么远,都能嗅到一阵阵熟悉好闻的气味。
“可以吗?”钟晓诚的眼睛一下就亮了,惊喜地看着棉棉。
“当然可以,寝室只有我一个人住,不用顾忌其他同学的意见。”阮棉抬了根凳子摆在桌旁。他刚烧了一壶开水,把冲泡粉洒进一个干净的玻璃杯,倒入水,又用一根搅拌棒搅了一会儿。
“小心烫,等等再喝,”阮棉把杯子推到他面前,“我这儿没什么能招待客人的东西,最适合的只有果汁。”
“你呢?你要见他吗?”他问阮棉。
“他?不要。”阮棉一口回绝。
“哈哈,就知道,”钟晓诚笑着说,“我刚才帮你骂了他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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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晓诚把车停在学校停车场里,走向阮棉的寝室。
“棉棉。”他敲敲门,不知为何有些紧张。应该说,他每次和棉棉见面前都会心跳加速。
“嗯,总之你永远不会有错,都是棉棉或者我不识好歹。”
“靠,谁他妈是这个意思?”于沔简直想透过电话信号把钟晓诚爆头。
“如果,如果你真的爱过棉棉,麻烦你和于渚以后当他不存在,不要再干涉他的生活。”
“棉棉在休息!”钟晓诚不甘示弱。
“我爸重症胰腺炎,病危了!”于沔大声吼道。
“这时候你又孝顺了?你爸生病把棉棉扯进来干什么?”
“你……”于沔听出声音不对,“你是钟晓诚?”
“嗯。”
“阮棉怎么会跟你在一起?”
“你要再睡会儿,还是起床吃点东西?饿不饿?”钟晓诚摸摸他的额头,轻声问。
“再……再睡一会儿吧……”阮棉又闭上眼睛,反正今天没什么特别的安排。
谁知,这份平静被手机铃声打破。
“棉棉你真的允许……”钟晓诚局促地确认道。
“你留下来,咱们可以再聊一会儿。”阮棉好久没和人聊得这么尽兴了。于中陵和于渚的心思他总是摸不透,只有听他们话的份,还会被调侃说幼稚,感情不错的时候他心甘情愿,一旦破裂,这种方式只会让他厌烦,而于沔,他根本不太想跟他讲话。
“那好!”钟晓诚怕他反悔,迅速脱下鞋,躺到床上。
“啊——”他打个大大的哈欠,点头,“没问题的,以前和爸妈出去旅游,我还开过一整夜呢。”
“可是……”
“棉棉,别担心,”钟晓诚打起精神跟他开玩笑,“我也不能不回去啊,除非你让我跟你睡。”
“总之你现在及时止损了,违背誓言的人是会遭报应的。别伤心,会有另外的人对你好。”钟晓诚喝完果汁,坐在他身旁。
“晓诚,不说他们了。”阮棉往里面挪一下,给他让出个位置,岔开话题,“咱们聊点别的吧。”
29
“没事,我小时候很不喜欢于沔和于渚。”钟晓诚听到他分手的消息,内心狂喜,随后看出了他的顾虑,坦然道,“他俩总摆出一副很厉害的样子,不太看得起比他们差的小孩。”他尝试过和他们交朋友,但以失败告终。
“真的?这我倒不知道。”阮棉还以为至少于渚是很温柔,很平易近人的。
“嗯,这算不算背后说人坏话啊……棉棉你听过就忘哦,”钟晓诚叮嘱道,“他们应该很讨厌我姑父,可性格和他还挺像。”于中陵再不理他们,三人相处时间都有那么长,很多方面会不可避免地被影响。
“你之前画的都很好,等你办毕业展,我一定约同学一起看。”阮棉保证道。
他说完这话,两人好像又没什么可说的了,各自沉默地坐得端正。
“棉棉,你今天是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了吗?你俩找到于沔他爸了吗?”过了一会儿,钟晓诚实在憋不住,打破僵局。
“你爸妈回家了吗?”阮棉坐在床上,拿出指甲刀修指甲,原本柔白纤细的手指在经历过热气的熏蒸后,变为深粉色。
“还没呢,”钟晓诚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我的毕业作品还差一幅就画完了,但是一直没想好画什么。”
“嗯?要不要再找找其他模特?或许他们会给你灵感。”阮棉一直不太理解他画作的主题,晓诚只画他一个模特,不会单调吗?
“喂,棉棉,你今晚还来我家睡吗?或者是我帮你把东西送过去?”现在是晚上九点,不算晚,但也不早。
阮棉觉得一直麻烦他也不是个办法:“我回学校了,等会儿打车过来拿。”
“别啊,反正我有车,直接给你送。”钟晓诚说,“你今天应该有点累吧,就别出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