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个人标记过,这个怀抱和他的体温也像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情。
是这个香气。俞骁的身体顺从他此时的本心一点一点收紧了双臂。木樨和梅子味在唇齿间蔓延,明明早已忘记,却莫名熟悉得瞬间穿透过这具躯壳,触碰到他无端心酸、痉挛的灵魂。
要轻一点。
多不愿也无法挽回,这是过去,也是一场梦。
“合作愉快。”
俞骁垂下眼睛,扫了一眼他伸过来的那只手,轻轻握了上去。
稚嫩了很多,像是镀了一层光的柔软的嫩芽,明媚鲜活,不似即将凋敝的模样。
夏棉仰着下颌,深深地看着他,这个俞骁额角上还没有疤痕,一切还没有开始。
不,不要签。
但是他的眼泪,从俞骁说出那句话时就没停过,尽管当时还没有这更深一层的缘由。
后来的俞骁在床上虽然很凶,但是不会这样毫不手软地把他往死里弄,无论怎样哭叫哀求都不管用,中途他几次昏睡过去,又被他弄醒过来。
曾经他以为俞骁只是把他当工具的时候,他无所谓。
梦中年少的夏棉在为俞骁的欺侮哭泣,真正的夏棉重温这段旧事之后,多了更多更深的伤心的理由。
他知道自己不该奢求太多。
这是梦。只是一场梦。
他一时为往日的自己感到心惊。
等他冲完冷水澡出来,夏棉还是那个被干得半死不活的样子,躺在床上,奄奄一息。
俞骁犹豫了一瞬,去浴室放满了热水,将人打横抱起往浴室去。谁知一往水里放,夏棉就软趴趴地往水下沉,俞骁啧了一声,不得已也跨进浴缸里,将人揽靠进怀里。
在夏棉凄惨的哭求渐渐再度变得高亢时,俞骁将他的腿根掰得更开,毫不手软地往死里干了他好一会儿,直到在里面射完这一次,才终于退了出来。
夏棉的两条长腿没了压制,一下子无力地垂下来,腿根的肌肉因为高潮的余韵小幅度痉挛着,并也并不起来。泥泞一片的地方因为使用过度泛起糜烂似的红肿,不知是谁的体液混合在一起,在穴口高频率战栗时缓缓流出来,黏黏糊糊地濡湿了腿和臀,将床单糊得湿哒哒。
他湿润的双眸倦倦地垂着,雪白瘦削的身体上青红遍布,看着触目惊心。
俞骁看着他,漆黑的眼眸像摄人心魄的旋涡,牢牢地吸引着夏棉的目光,甚至要勾出黏连的丝来,却没有丝毫温度。
“我改主意了”,在亲吻的缝隙中他低声道,他听见自己更年轻时喑哑的声线黢着沸腾的情欲,“至少要长长教训。”
俞骁的吻灼热得烫人,可却叫夏棉的心一路降温,冷得人瑟缩。
他慢慢抬起眼帘,逆着光,他微微眯起眼来。
——是梦,是四年前的俞骁。
——是梦,是不知多久之前的夏棉。
他抬起手,下意识摩挲了两下夏棉的唇,神色晦暗不明。
“不杀,就不要再问了,我错了,不会再跑了。”
夏棉说,眼泪滚过他的唇角,濡湿了唇瓣。
他只是透过这具躯壳,深深地直视着俞骁的眼睛,由衷地说出了一句过往的台词。
杀了我。
他知道这是梦,可至少想死在俞骁手上,那是他万念俱灭之后,无数次在深夜肖想过的愿望。
俞骁的眼眸逐渐变得深不可测,最深处,激烈翻涌着某些东西。他感觉到一股热度在这具年轻的躯体中涨起来,凶猛地四处游蹿。
夏棉的唇微不可查地蠕动着,他的喉管像是暂时被捏紧了,一时发不出什么音节。半晌,他嗫嚅着开了口,听见自己沙哑而不稳的声调,像被砂纸重重锉磨过,在梦中说着往日里一遍一遍重复过的言语:“他心有所属……但不是你,放弃吧……”
俞骁的薄唇抿起来,牙关咬着,下颌线显得愈发清晰而锋利,神情阴鸷恐怖。
“你不是说不去找了吗?”夏棉听见自己轻声问道。
“你想逃跑。”俞骁听见自己冷冷地回道,隐隐压着一股火气。
夏棉不说话了,抿唇望着俞骁冷峻凉薄的眉眼,瘦削的脸颊渐渐变得愈加苍白。
不想再看到你了。
画面渐渐扭曲变形,像是变成了疯狂旋转的旋涡,灵魂急速向更暗的深处坠落,咚——地一声,像是重重撞在墙上,睁眼的时候,却又是一场往日之梦。
“他在哪?”
“我不需要废物,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再在关键时刻发作一次你也不用继续留在这里了。”alpha侧对着他,和他相似的轮廓看上去如出一辙的冷酷无情。
是俞骠,停留在24岁的俞骁记忆里的俞骠,比一觉醒来忽然苍老了许多的更年轻的时候的俞骠。
这是一场往日旧梦,他知道,但像是被梦魇着,醒不过来。
他这么想着,梦中年轻时的自己却做了恰恰相反的事,天性凛冽寒冷的信息素席卷时不带半点怜惜的温柔。
柔软的身体在他怀中轻轻颤着,他能感觉到胸前的衣襟被这个人慢慢攥紧了。
再重一点吧,夏棉的乌黑如墨的瞳孔微微涣散,再重一点,让痛觉将我唤醒,不要再无数次清醒地堕入醒不来的一场场空梦。
无论多不想承认,他们似乎开始于一段契约关系。
江雪墨又是谁,为什么他要寻找这个人,又为什么听见这个名字会像听见“芸城”两个字一般莫名烦躁。
冰冷的犬齿刺破腺体,痛感是如此清晰而逼真,夏棉恍惚之中越过俞骁的肩膀看头顶晃眼的明灯,几乎有一瞬分不清楚现实和梦境。
他的手却不受控制地抬起来了,“借支笔。”
带着体温的钢笔交到他手中,夏棉拔开了笔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笔一划在乙方落了款,没有丝毫犹豫。
他在梦中看着自己再一次重蹈覆辙。
两个人隔着一面墙壁,在一段旧梦里与昔日的彼此对望。
梦里一切都像泛了黄的老照片,可是眼前的人却没有褪色,鲜活生动得似乎抱上去不会是缥缈的虚空。
俞骁漆黑的眼眸落在这张陌生又熟悉的脸上,这是他第一次想起这个人,看清他的眉眼,哪怕是在梦里。
当俞骁真的把他当工具的时候,他难过得简直想马上就死掉算了。
俞骁掐着他颤抖的腰肢,贴着他的湿发偏头去看他。
是真的被欺负得很惨的样子。
这是四年前的俞骁,也是失忆了时间停留在过去的俞骁。
不爱他是正常的,不温柔也是正常的,他们的过往对俞骁来说都是缥缈云烟。
他知道自己不该生气,不该难过。
“还没缓过来?”
俞骁的大手在他身上来回游走,不像是清洗,也不像是安抚,倒像是刻意在撩拨和挑逗,引得夏棉高潮过后敏感的身子止不住地轻颤。
夏棉咬着下唇,眼睫乱颤着,竭力压抑的啜泣和抽噎,听起来像是惨遭欺凌的小动物细声细气的虚弱哀哭。
从脸颊到耳朵却泛着艳丽到不正常的潮红——那是持续不断的高潮导致的,到现在,他还被高潮的余韵强势地裹挟着,陷在快感的泥潭中,战栗不已。
俞骁看着梦中的自己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在他黏腻的腿间揉了一把,在夏棉的瑟缩中,将白浊的液体抹在了他绯红的面颊和唇畔,然后勾起唇角,笑了笑,起身去了浴室。
轻浮又冷酷。
只含欲不含爱的亲近,怎么会有不浅薄的热度。
夜幕渐渐降临,越来越深,直到天际再度泛白,室内的动静还未停止。
俞骁的意识在纠缠的梦境中变得混乱,他一时忘了这是无法追溯和更改的昨日,反复告诉自己轻一点,却中止不了一场满带惩罚意味的香艳之梦。
俞骁兀地压了上去。
两片唇瓣压着夏棉的眼尾辗转,顺着他濡湿的下巴狠狠吮吻,从下颌吻上去,咬破了一点点耳珠,又逗留在他的喉结上挑逗厮磨。
夏棉愣住了,呆呆地睁着双眼。
杀了我。
两行泪从他的眼角滚落下来,他抬着下巴,仰望着俞骁,目光里氤氲着复杂的东西,令俞骁的手微微不稳,夏棉的手松松笼在他的皮肤上,冰冷得令人心悸。
湿漉漉的香气钻进鼻腔,俞骁望着他潮红的眼角和唇瓣,像是受了蛊惑,渐渐心神不稳。
他举枪的手臂猛地用力,本就摇摇欲坠的夏棉一下子撞到了身后相隔几公分的墙上,他这样伤害了这个人后,阴沉地说出言不由衷的话:“最后问一——”
“不用再问”,夏棉兀地打断了他,忽然将一只手覆在俞骁的手上,拇指覆在他的拇指上,摁着扳机,“想杀就杀。”
年轻的夏棉是怎么想的,他自己早已忘记。
那双深邃的眼睛在高耸的眉骨下显得愈发幽暗,倒映的人影格外清晰。
他看见淡淡的水汽在夏棉的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渐渐涨起来,他的睫毛缓缓翕合时,又落下去,过一会儿,又在眼眸中渐渐积聚,将薄薄的眼皮洇得泛红,像日暮时分的海面,潮汐起伏时涌动着天边的晚霞,瑰丽得惹人叹息。
涨落的韵律应和着心跳的节奏,通过冰冷的手枪,传导到他的手臂,微微震颤时,引起细微的痒意。
俞骁指着他,硬邦邦的枪口怼在心脏上,夏棉一下就疼了。
这是梦,这还是梦。
夏棉告诉自己。
他像是旁观者一般,看着自己面无表情地敬了军礼后离开了,只是手背和勃颈上的青筋却是暴着的,像是在竭力隐忍。
“契约书,乙方夏棉即日起为甲方俞骁提供信息素支持,在长风集团关于信息素暴走症的特效药成功上市之前,不得中断供应,甲方俞骁承诺提供相应必要的生活条件,并在乙方履约的情况下承诺放弃搜寻乙方之兄江雪墨先生……”
夏棉听见自己的唇不由自主地开合,念出一段似曾相识的文字,契约书在他手中,高大的人站在他面前,遮挡了头顶的灯光,投下一片阴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