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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深爱(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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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当然不敢回房间,直奔餐饮区偏僻的角落坐定,“俞骁?有什么事吗?”

“在哪儿?”

夏棉立刻警惕,“干嘛?”

信息素是一个alpha天生的武器,武器越锋利,在争夺和厮杀中才能越无往不利,武器不行,就是老弱病残,就是这么简单。

对于眼前这样一位骄傲自尊的少年alpha来说,线体上的问题恐怕是他最自卑的阴翳。

可是夏棉能怎么办呢,他不是普度众生的佛陀,他救了这一个,那如果再遇到下一个该怎么办?他回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江雪墨和谈云烨的背影,本来硬邦邦的语气不由得和缓下来:“即便我每天让你咬,也治不好的,只是在病痛发作时有了一颗速效药而已,以后该发做还是发作。”夏棉拍了拍他还握在自己手腕上的手,“恕我真的爱莫能助。这个问题或许只有科学家才能帮你解决。”

闹了这么一通他们也没有兴趣继续玩了,准备回酒店休息休息然后收拾东西回去,刚转过身夏棉的手就再次被握住了,他都要无语了,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少年:“你的遭遇我很同情,但我不能答应你无理的要求。”

“救救我。”他说,眼里闪烁着像绝症病人看到医生一样的光,那样强烈的求生的欲望,瞬间就将夏棉本就柔软的心脏洞穿。少年人多是自尊的骄傲的,即便开口求别人也是这样的祈使句,从他那磕磕绊绊窘迫不堪的道歉中,夏棉可以窥得一二这少年或许像谈云烨一样,自幼被宠爱被娇惯,灿若骄阳目中无人。

在这个性别歧视严重的社会,信息素几乎就决定了一个人的社会地位。

所以他动情地与他在岸上不停交尾,与他无休止地抵死缠绵。

喜欢是如此奇怪的事,喜欢夏棉更是如此奇怪的事,他的心里住进了一朵小棉花,所以他的心也变得像一朵小棉花,变得柔软变得温暖,化为绕指柔,化为蜜糖罐,化为碧波荡漾,化为春水万千。

夏棉彻底不理他了,蹲在一群小孩大人中间,众星捧月似的洋溢着灿烂明媚的笑脸。他从来也不知道他自己也可以有这么强烈的嫉妒和吃味,简直就像是什么宫廷戏里的女人似的,他没敢照镜子,怕自己那张属于军人的刚毅正直的脸上出现什么不该有的丑陋的神情。

可是第二天清晨夏棉在一阵哭喊中醒来,叫着江雪墨的名字,那需得是多么想念多么悲伤才能哭成那个模样。

从那以后,他学会了嫉妒的时候就适当发泄一下,否则积羽沉舟群轻折轴,超过那根警戒线的时候,理智什么的一切就被妒火烧的不存在了。

他谈过几任男女朋友,但因为他的社交圈几乎都局限在军营里,所以几任朋友都是军人,平时粗野惯了,凑到一起也没那么多柔情蜜意可聊,话不多说,就是干。

他以为夏棉一定会喜欢那种在海洋的上空自由翱翔的感觉,刺激又畅快,所以尽管夏棉委委屈屈犹犹豫豫,他还是逼着夏棉搭上了拖曳伞,因为他肯定只要夏棉尝试一下,一旦飞上去,就一定会迷恋上这种自由自在的感觉。

没想到夏棉降落的时候脸色灰白满脸泪痕,他的心脏猛然一紧,骤然僵硬一瞬,就一秒,就那么一秒,他就错过了接住夏棉的时机,夏棉就像个断线风筝似的跌进了海里。

俞骁笑了笑,“嗯,乖。”

夏棉以为自己幻听了,还要问他说了什么,发现电话已经挂了。也不再追问,抬脚就往楼上跑。

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可九月末的芸城,仍然烈日炎炎,铄石流金,带夏棉去海边那一天也是这样的天气。

那孩子的拳头慢慢收紧,“无药可治,不去也罢。”

夏棉翻了个白眼,还在因为这人伤了江雪墨没好气,“村里刚通网是不是?长风制药的消息没看见?”

谁知那少年唇角竟然勾起一抹堪称嘲讽讥诮的弧度,“有用我今天就不会这样了。”

突然换了话题,和他说这个干嘛,夏棉上来的火气没地方发,哽了下去,但还是说了句:“那你注意安全。”

“不问我什么时候回来么。”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夏棉无语道。

但俞骁根本没有半点人性,根本不管他这个工具人的死活,他自己病痛难受了就一定不会让别人好过,生理折磨就算了还要用言语对他进行精神折磨,非要他喊他少将,说什么少将他痒,他忍不住,要他进来,不然就松手把他丢海里去。

夏棉被逼得几乎要崩溃了,刚颤颤巍巍地张口,他就突如其来地加大动作,然后就漏出了一声不堪入耳的尖叫,夏棉也终于不堪承受这双重羞辱蹂躏,彻底被他折腾得昏死过去。

夏棉其实很喜欢海洋生物,色彩斑斓的鱼群游弋的时候好像受了什么训练似的,整齐划一,漂亮得不可思议,在水里游来游去的样子,无拘无束,自由自在。谈云烨曾经给他画过海底世界,那里面有许多他不曾见过的美丽到光怪陆离的生物,他最喜欢的,就是那种像精灵一样的发光水母,海里的小星星似的。

他很怕很怕,他害怕的不是痛苦不是死亡,而是当灵魂离体后就此溃散,这份满载着江雪墨、铭刻着江雪墨、深爱着江雪墨的甜蜜也好痛苦也罢的回忆也就此沉寂无言。

而在海里下坠的那仿佛被无限慢放的一刻,这种恐惧时隔一年简直巨浪滔天。

他不记得是怎么被救上岸的,醒来的时候在俞骁怀里,他眨了眨眼,然后崩溃地痛哭流涕。

他此前连飞机都没有坐过,晕的厉害,水天一体的景色好看是好看,但他也是真的无福消受。降落的时候失重感让他心跳加速手软脚软,刚飘到小型漂浮码头边缘,他就一个趔趄滑进了海里去,不是浅海,是深海。、

他不会游泳,惊慌中也忘了闭气,大口大口腥涩的海水就顺着食管、呼吸道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口腔、鼻腔、耳朵、身体里,肺部像炸裂似的疼痛,想呼救但什么也喊不出来,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己一个人似的,没人能听到他内心崩溃的呼救和呐喊,意识随着身体不断不断地下沉、下沉再下沉,好像此生就要葬身于冰冷的深海之底。

那种令人绝望的无助是如此令人窒息,夏棉万万没有想到,噩梦仅仅时隔一年就会再一次上演。

夏棉无语,不知是军部出手太阔绰还是俞骁朋友太少,“你们军部真有意思,想慰问直接送钱不好么,别说送不完了估计你都省得送这回事了。”

电话那头拿着两张票把玩的俞骁听见夏棉这么说,轻笑了两声,“去不去?”

夏棉就站在窗边,外面便是金色的沙滩和蔚蓝的大海,阳光亮得简直晃眼,“不了,我现在就在海边呢,你送别人吧。”

少年抿着唇僵立了半晌,“抱歉。”声音细如蚊呐。

“松开我”,夏棉不耐地甩了甩手,“这话你应该好好和我哥去说,鞠躬道歉,诚心诚意。”

“听见了就松手!”谈云烨阴沉呵斥。

“考完试了?”

“嗯……”

“军部送的节日慰问福利,海洋馆门票,送完一圈还有剩的,你要不要去?”

闻言,那少年缓缓地松开了他,尽管夏棉看不出来,但他直觉那孩子的样子一定可怜无助又寂寥非常。走了两步之后,终究是转过头来道:“收敛收敛脾气,稳定情绪,发作次数会少一些。”探后转身向江雪墨追去。

谈云烨提着东西,走着走着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来,掏了两下,原来是夏棉的电话,正好夏棉追上来,他把手机递过去,余光中扫到来电显示:俞骁。他蹙了蹙眉,这名字有点熟悉,在哪儿听过来着。

夏棉心情正不大好受着,接过电话一来看来人差点没跳起来把手机扔出去。赶紧扫了一眼江雪墨,颠颠地越过两个人直奔酒店:“我先回去上厕所!!”

因为夏棉是beta,所以决定了他生活在最底层,不断被人嫌弃被人抛弃,因为谈云烨俞骁都是alpha,所以被各种上层领域偏爱,因为江雪墨是omega,所以看似被万千人追捧却实质上被人当做生育工具当做弱势群体。

如果作为天生的上位者的alpha信息素等级不够高,他会被人轻慢,如果一个alpha的信息素有先天残疾不受控制,他会被人歧视。

和盲人、失聪者、断臂、瘫痪……各种各样的残疾人会受到歧视、不公正待遇一样,腺体上有残疾同样会受到歧视,在六性社会只会更加严重,在视信息素为生命的alpha群体中则会更上一层楼。

夏棉喉间一哽,长风制药研发的药没用么?幸亏他们上市销售了,不然他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和江雪墨见面。

“棉棉什么时候还关注这些了?”谈云烨问道,江雪墨也颇为新奇地看着他。

夏棉脊背一僵,摆了摆手道,“偶尔听到新闻报道而已。”

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按着夏棉在海上的礁石做爱了,夏棉哭得很楚楚可怜也很惨,可他那样子像一条小美人鱼,靠在海边的礁石上等着一位心爱的王子,潮湿黏腻的海风里充盈着木樨和梅子的馥郁甜美的香气,他压抑在喉间的高低吟哦像是美人鱼在吟唱什么动听的旋律。

而这条美人鱼,像海草一样紧紧攀附着他,柔软、荡漾、波浪起伏,让他错觉似的觉得自己就是被夏棉等待的那位王子,被他期待着,被他深爱着。

他第一次在做爱里,体会到了爱,体会到了什么叫浪漫,什么叫遐思,体会到了什么叫缠绵悱恻,什么叫缱绻旖旎。

他脑袋嗡的一声尖锐的轰鸣,一个猛子就扎进了海里去。深蓝到忧郁的海水之下,夏棉像朵浸透了水的小棉花坠落、坠落,像是再也浮不起来,明明夏棉什么都没说,可他却听到了夏棉内心微弱颤抖的声音:救救我。

他把夏棉带上岸,一个训练有素的军人第一次在做人工呼吸的时候慌乱不堪,几乎是凭肌肉记忆完成了急救,当那双玛瑙石一样的眼睛终于睁开的时候,俞骁觉得自己也像是死了一次又活了过来。

他很后怕,也很焦躁,更加心烦意乱,没哄好人反倒给他留下了这么恐怖的回忆。

是他害的么,可他本意并非要害,而是要哄要讨好要补偿要道歉,尽管结果事与愿违。

那一次他把夏棉弄得半个月下不了床之后,怒火下去就只剩后悔和抱歉,夏棉不理他,他就只好叫几个佣人旁敲侧击地问夏棉喜欢什么,知道了他喜欢游鱼,各种各样的鱼,好不容易挤出了时间带着人去看海。

俞骁生平25载,出生都是降落在军营里,对于情情爱爱这方面的事,他接触得不多,怎么对夏棉好怎么哄夏棉开心,他并不能像战场上那样轻松有度游刃有余,不会,他只能一个人慢慢揣摩慢慢摸索,很显然,那一次便是一次失败的试错。

俞骁走出夏棉家的公寓,外面的阳光很和煦,照在他身上,却感觉不到什么温度,“不告诉你。”

“……”夏棉扭头鬼鬼祟祟地向身后张望,生怕谁走过来听见,刚想说挂了的时候,听见俞骁说:“夏棉,祝我凯旋归来。”

夏棉满脸问号,这还用他祝?但他又急着回房间怕太久江雪墨开始找人,只好顺着他道:“俞骁,祝你凯旋归来。”

但第一次见海就留下如此深重的阴影,他后来是连去浅海水域玩一玩也不敢了。

想到那不堪回首的经历,夏棉就忍不住打了冷战,头皮发麻,一阵恶寒。

俞骁抖了抖烟灰,那双杀伐气浓郁的眼睛半翕着,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这高深莫测的神情配上那一身英姿飒爽的军装,诡异中带着点诱人的神秘。半晌,他捻灭了手上的烟,“我要去疆城了,后天出发。”

夏棉知道不怪俞骁,是自己胆小,但还是忍不住迁怒于他,一个人蹲在海边和其他人一起堆城堡捡贝壳,不再理会俞骁的任何一句话。

结果俞骁突然信息素暴走,疯子似的竟然又把他拖进海里抵在礁石上标记,还在海里把他干到半死不活。

他本来就怕得不行,不远处还都是嬉戏打闹的人群,声音动静都会被听得清清楚楚,他哭也不敢出声求饶也不敢出声,啪嗒啪嗒掉着眼泪把嗓子憋得又哑又痛,想把人推开却怕得只能挂在他身上,看上去像是放荡无比的取悦迎合,没有半点羞耻心。

一年多之前因为江渡横的关系他在学校里声名狼藉,因此遭遇了很严重的校园霸凌暴力,春寒料峭的时候被人一把推进学校里有五米多深的池塘,冰冷脏污的水顷刻间灌进他身体的每一个细胞,他像是被丢进了液氮速冻机,迅速地冷却,喊不出来憋得撕心裂肺的疼痛……

他才知道灵魂意识抽离肉体的时候并不是毫无感觉的,那感觉如同抽丝剥茧,那是令许多毛毛虫就此夭折的地狱级的折磨疼痛。

那一刻,他呼唤着江雪墨的名字,还想,还想再见他一面。他才仅仅和江雪墨相守11年,他们在一起的时光是如此短暂;他还没有和江雪墨说出喜欢,他对他的爱恋就要成为遗憾……他才发现,原来他是如此如此眷恋这个人世间,即便他已经受尽磨难。

拿着票的大手收拢,两张票就皱成了一团,嗖嗖两下,轻巧跃入了垃圾桶,“你不是不喜欢去海边玩么”,俞骁摸出根烟和打火机,点燃之后深吸一口,云雾将他的神色遮掩得晦暗不明,“又不能下水,去那干什么,晾人干么。”

“你才晾人干!都是谁害的啊?!!”夏棉音调不由自主拔高,怕水这件事的罪魁祸首不是俞骁,但他却是将这阴影放得更大抹得更重的人。

那年俞骁不知道突然发了什么疯,他还在梦里的时候就被人拎到了海边,玩就玩,还非要他玩什么海上拖拽伞,快艇在前面冲刺,他整个人飞到了20多米高的天空上。

少年紧攥的手慢慢松开,“我并非有意。”他的声音仍旧压得很小。

夏棉冷淡地扫了他一眼,转身就走,“给我哥道歉去。”

看得出他几乎没怎么做过道歉这种事情,别别扭扭十分窘迫,好在江雪墨大度,不和他计较。等都解决得差不多了,警察和救护车才姗姗来迟,夏棉冲那人扬了扬下巴:“救护车,上去吧,别让人白跑一趟,有什么病该吃药吃药,别祸害无辜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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