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哪儿?”
“和别人玩啊。”
“通宵了还在?”
“你俩怎么了?”微信上跟了一个大大的吃惊表情。
陆维倾本想说犯病吧,最后还是删了,老老实实回了六个字“不知道,不想管。”
“他喝了好多,你不接他?”
“所以呢?”
“那你是希望我跟他们这么玩咯?”
“随你啊,你想玩就玩呗。”陆维倾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颇为随意地回答。
还有墙上许多童年的幼稚画作和获奖的球赛奖状,被方剑夫妻用玻璃画框宝贝似的裱在房间每一个角落,他忍不住对比起来。
因为他始终记得陆旭秋的屋子空得什么都没有。
“那你觉得是什么呢?”
父……嘴巴张开迟迟发不出那个音,陆维倾垂头丧气地把手一甩,以他的脸皮也不能把上床做爱的对象称作儿子。
方剑知道他的别扭,还有心里迟迟跨不过去的那道坎,于是从抽屉里拿出烟灰缸和打火机摆在桌子上,然后说道,“虽然我不认可他,也不觉得这该是正常的父子关系,但从头到尾你们都没有走在正轨上,那现在就是最适合的状态了。维倾你是聪明的,以你的心智,他在想什么,你应该看得透透的才对。”
陆维倾一下子被戳穿,索性也不装了,好吧,他就是没睡踏实,虽然不想承认。
“吵架了?”方剑问道。
陆维倾把昨晚的事儿一股脑倒出来,本以为方剑会一如既往站在他这边,又或者各打五十大板的跟他分析,结果男人头一次地拿出教育他的语气。
“啊?什么眼神?”
陆旭秋气得一脚踩住刹车,车子停在路边,颇有一种聊不明白就不回去的气势,“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在意什么?”陆维倾满脸困惑,“不就是国王游戏吗?”
一句年龄小,似乎能把很多原因归纳总结,只是这套路在方医生那行不通,本来就借宿他们家,还没上二楼,就被拽着去一楼的诊室坐着。
好些日子没接受“审讯”了,陆维倾烟瘾犯了想抽,结果方剑不惯他了,收了烟灰缸要他端正姿态,陆维倾瘪了瘪嘴,难得受气包样。
“你也要气我。”
“哦我过两天也要去东市,咱们聊聊呗。”
陆维倾哭笑不得,这算哪门子邀约,听着像尾随。不怪他自作多情,之前冯澄澄泄过底,说是豪门贵公子和科技圈大佬至今没能花好月圆都是他这个阴魂不散白月光从中作梗。想他什么也没做过,活着呼吸还能犯“小三”罪吗?冯澄澄就笑他,这你不懂了吧,就是因为你什么都没做,吃不到的糟糠酒渣也是米其林,吃到嘴的哪怕山珍海味也不过路边摊,男人呐,就是贱。
贱不贱的他不评说,但花自己可怜的存款只能定最便宜的廉航,登机口离跑道太远,大半个机场绕了二十多分钟也没飞,陆维倾跟着飞机颠簸,一路上恍恍惚惚地在想,其实闻若康也不是不行,如果真要找一伴,他确实比陆旭秋要靠谱些,但闭着眼就是描不出男人的样儿,更别说睡觉亲吻了,那镜头过于惨不忍睹,他宁可下半辈子待养老院,等方剑给他送饭吃,也不想跟其他人挤一被窝。
倒是别人比他更关心他们的事情,闻若康就是其中之一,一直以来陆旭秋秉着秀死恩爱斩断(陆维倾)桃花的心态,只恨不能在朋友圈每张二人合照的下面艾特这位大哥,哪知成熟中年男人稳的就是心态,再说吃着锅里的望着碗里的也不像样子,装至少能装出名堂,所以上次聚会后陆维倾加了他的好友,他们也没聊过天,这次见到那几张亲亲我我的照片,闻若康破天荒主动上门关心起来。
比冯澄澄要难打发些,闻若康始终如一那股子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执着,陆维倾和他三两句说不清楚,就回了一句马上要安检了回去再聊。
结果对方一个电话call过来,问你在哪儿?
从两人说清楚的那一天到现在一年多过去了,无论是自己每天雷打不动的告白,还是身体力行的付出,难道一点作用都没有吗?
青年人的烦恼在陆维倾那儿一文不值,挂了电话的陆维倾长呼口气,在酒店餐厅安安稳稳吃了顿早午餐,然后打包好行李就去了虹桥机场,在航站楼等安检的期间回了好几条来自冯澄澄的消息,友人暴露了陆旭秋后半夜早早回去的事实,但真相和谎言他并不关心,比起这个他更关心缺少经济依靠之后,回东市要怎么生活。
从某种程度而言,他提前过上了养儿防老的退休生活,对于花陆旭秋的钱他并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尤其是当他后来知道对方那巨额银行账户之后,更是心安理得的吃喝玩乐。虽然他偶尔也会接一些杂活,比如帮人在网上修改企划书,做做ppt排版什么的,但这点可怜的外快不过杯水车薪。
“哦。”男人相当干脆利落地摁断了通讯。
气得陆旭秋握紧了手机,郁闷的心情比昨晚来得要更加浓烈。
这个样子着实有点愚蠢,昨天晚上他返回包厢的时候,连high得要命的冯澄澄都向他投去了同情的目光,抱着自己新勾引的猛男对他说道,“啊,都这么久了,你还不清楚维倾的性格吗?”
事情的起因是国王游戏。
前几天冯澄澄过生日组了个圈内局,陆维倾拗不过对方的强烈邀请,跟着陆旭秋一起飞到了魔都,因为飞机晚点,去的时候这帮人已经玩得正兴起,拉着他俩就进ktv包厢,有生面孔的加入肯定是俗套的酒桌三部曲,从真心话玩到nfe,再到国王游戏。
正好抽到陆维倾当鬼,惩罚是给手机通讯录里第七个人打告白电话,这样烂的指令陆维倾当然不想接受,理由也很光明正大,手机里大部分存着的都是老客户的号码,随便打过去影响不好,于是连喝了三杯酒当作惩罚,因着陆维倾是第一回露面,彼此不太熟,所以旁人不敢玩的太放肆,轻易就绕过了他。
“对啊。反正是我自己想玩嘛。”陆旭秋阴阳怪气地说话,实际上这会儿他正躺在隔壁的房间,等这个电话等了好几个小时。
“哦,那我下午回去了。”陆维倾也是故意,原先这趟陆旭秋说要跟他在魔都呆个几天,眼下闹掰了,自己也没啥游玩的心思。
“行啊,随你,反正我还没玩够呢。”
“随他去吧。”陆维倾才恼火呢,好端端发什么神经又不是他,自己才懒得费神搭理,结果早上起来的时候还是没见陆旭秋的身影,这才主动打了个电话。
第一次,没有接。
他又耐心地打了第二遍,响了半分钟,对方才接通。
“好、好……你总是毫不在意。”陆旭秋冷笑了一声,然后下车把车门狠狠一关,“那你自己回去吧,我继续找他们玩好了。”紧接着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维倾满脸莫名其妙,被这突如其来的火气打了个措手不及,他一向懒得管小屁孩的心思,但这回陆旭秋难得的耍脾气,有种好几年前和他吵架的既视感。
因为喝了酒没法开车,只得找了个代驾,等折腾了一个小时后回酒店后,他刚打开手机只见陆旭秋啪啪连发三张朋友圈,全是他和各种小gay的合照,勾肩搭背好不默契,连远在北京不知所以的叶沛元都惊得在底下连发三个问号,更别说亲临现场的冯澄澄已经发来热切问候。
原来跟各种人应酬的时候,啥场面他没见过,夜总会玩的游戏比这尺度还大呢,尽管他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这种小场面只能说洒洒水吧。
陆维倾皱着眉头,瞧着这家伙兴师问罪的姿态,仿佛是他做了什么见不得光的事情,“你以前不也经常和他们玩吗?”
“那是以前!”陆旭秋盯着他,年轻的面孔露出气急败坏的表情。
话递到嘴边,陆维倾点了根烟,看着老友发丝里夹杂的几根白发,比起自己,男人更像是个操心的老父亲,而情感再怎么通透,直面仍需要勇气。
“算了,你奔波一整天,先休息吧,自己好好想想,总之,还是得让自己活得真正轻松些。”方剑捏了捏他的肩膀,不再多言。
晚上,陆维倾睡在方瞬然的屋子,男孩在外地念书,但屋内的生活气息仍然十分浓厚,陈琦每天都会打扫卫生,把地板桌面整理得干干净净。书架上堆着厚厚的几层漫画,中间偶尔夹杂着一些课外读物,书桌上是二十四寸的电脑屏幕,连着最新的主机游戏和罗列成半米高的游戏光碟,即便是第一次进入这个房间,他也会第一时间想象出方瞬然那贪玩好动的性格。
“你这样他不生气才奇怪,还是得尊重恋人的感受啊。”
陆维倾瞪大了双眼,被那陌生的两个字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全然不敢相信地望着方剑。这么多日子,对方从未正面点评他们的关系,更别说用这明晃晃的字眼来形容。
“我和他又不是……”
“哦,所以你还是生气了啊。”
“我没啊。”
“得了,你都没睡好。”方剑指了指他眼睛,浅浅的黑圈,看着很淡,但情绪往往从细节暴露无遗。
孤独终老是他理想的死亡状态,要是现在飞机爆炸他也未尝不可,只是连累茫茫路人被他的意念拖下水。
还好陆旭秋发示威照片前还是带了点脑子,屏蔽了方剑,所以男人在东市接机时,相当诧异护草使者怎么破天荒放假歇班,陆维倾随口解释他忙他的事,方剑不动声色地看着他,路上职业习惯发作,旁敲侧击了几句。
“小朋友嘛。”
陆维倾说上海。
“我问你飞哪儿?”
“东市啊。”
眼下这个情形,与其说是吵架,陆维倾更直接地看作是一场分开前的演练。他始终不认为自己和陆旭秋的关系能保持多久,小朋友的新鲜感是有保质期的,何况“我爱你”说了一百遍一千遍又如何呢?如果得不到回应,总有一天会冷却降温,绵绵不断的是河水,并不是爱情。
再说,他们之间的牵绊是血缘,就算哪天对方告诉他爱上了别人,他也会非常平静地接受,且真心的希望他过得很好,能有这样的觉悟,他感觉自己已经有了身为人父的自觉。
更多的,他给不了,也不希望对方有太多的期待。
废话,他当然知道。
但换位思考一下,真的会有人不在意恋人和别人亲昵的互动吗?还是说,压根就没把自己当作爱人看待呢?陆旭秋迫于得到这个答案来泯灭那不知名的自我怀疑,哪知陆维倾油盐不进,不管不顾地晚上埋头大睡,不仅无视了他故意发的照片,甚至连他方才的挑衅都视若无睹。
所以,自己对他到底意味着什么呢?
可轮到陆旭秋就不一样了,都是老熟人,一帮子花枝招展的小零们特兴奋,指令一个比一个夸张,什么公主抱、壁咚、人体俯卧撑,陆旭秋也想跟陆维倾一样找借口拒绝,结果在场被一小骚gay谐谑揭穿,“哎呀旭秋弟弟这就生疏啦,上次抱我的时候十秒都不够呢!”
陆维倾在旁边吃着果盘,也不吭声,两人的关系除了冯澄澄之外没人清楚,他坐在那儿只是挑眉看着,他不坑声,旁人自然也不当他们是情侣,最后陆旭秋没辙,只能一一遵守,等到指令再度升级,要玩扑克牌接吻的时候,陆旭秋这才搬出已有心上人的借口推拒了。
等晚上他俩回去的路上,陆旭秋的怪脾气就发作了,冲着陆维倾就一顿嚷嚷,“你没看懂我的眼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