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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伞之魂咎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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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咸的(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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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范无咎自己暗地里攒钱,给谢必安买了一小套水彩颜料,突然一天就递到谢必安面前,笑眯眯地说:“送你的。”

“你给我这个干什么?”谢必安看了一眼,伸手理了理搭在腿上的毯子,没收。

“学校办了个绘画比赛,我让你去参赛啊!”范无咎眼睛睁得大,亮晶晶地看着谢必安。

“……那个。”谢必安指了指角落的一个木箱子。

“这个嘛?”范无咎顺着谢必安的眼睛,去把木箱子拿起来递给了谢必安。

箱子外面落了一层薄灰,谢必安直接用手擦了擦,然后打开了。阳光照了进去,但没能照亮里面已经暗淡的颜料。

范无咎嚎一声,不太情愿地过去了。

谢必安见了也转过身去往回走,一步一步走回去后轻轻掩上了门。他仰身倒在柔软的床铺上,解掉假肢后整个人都陷进了被子里,嘴角止不住地悄悄往上翘。

谁让他敢那么轻易地就说出分手这种话,再难受一阵吧。

谢必安斜眼盯着范无咎看了一阵,看范无咎还是一脸真诚样等着他回话,他就漫不经心地回:“那样去画室不方便。”

范无咎“哎呀”地叫了一声,劝了句:“下这么大雨,你还有心思画画吗?已经疼好几天了吧。”

谢必安甩给他一个不太乐意的眼神,淡淡回了句:“是啊,疼好几天了。”

谢必安一家不是本地的,又联系不上他家亲戚,按理说该送去福利院,但他又不愿意,人看着干干瘦瘦的,性格却倔强得很。把一堆人急得火上浇油一样,全靠范家来了,签了收养协议才把这事结了。

又在医院养了一阵后,谢必安还是选择了回镇上,但他回去后死活不愿意在范家睡,就要回自己家里。范母觉得没人照顾,就没准,谢必安就开始闭口不说话。

谢必安两条腿膝盖以下都被截了,整天坐在有些老旧的轮椅上,在光秃秃的范家院子里,两边种的枇杷树离他很远,他两眼不是知道放空还是无神,愣愣地看着前面,有时候一看就是一天。

“你要去哪儿?”范无咎虚扶着谢必安的肩,鼻尖耸动着,极力地嗅着谢必安身上熟悉的沐浴露香味。

“……厕所。”

“咳……我扶你到门口吧。”

但他有些拉不下脸去道歉,两个人又隔得远,范无咎摆在自己眼前的路歪歪扭扭的,到处都是坑,他没底气让谢必安等他那么久。

以前他气自己跟谢必安吵架时总是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现在他气自己没能耐。

整整三年,范无咎忙得焦头乱额,四处奔波,搭关系,练习的时间都是自己死命挤出来的。这三年他一次也没回过家,过年春节也是一个人待在外地,在简陋的出租屋里吃泡面。一方面是实在挤不出时间,另一方面是不敢跟谢必安见面。

“……你换衣服吧,我出去。”还是谢必安先回过了神,揉着眉心,起身去拿假肢。

范无咎一抖,也喊了句:“我去浴室换!你……你躺着吧。”

谢必安起了一半的身体在空中愣了一小会儿,又缓缓地放了回去,他卷着被子裹上,闷声闷气地回:“嗯。”

镇上连着市里的雨下了几天,范无咎坐公交车回来的时候直接被淋得全身湿透。头发紧贴着皮肤,衣服也粘在身上,还因为浸水,在使劲往下拽。

他敲开自家门的时候,脸上的口罩刚摘了,嘴里呼出来的全是雾气,脸色红润地高声喊了句:“妈!”

范母愣了一阵才认出这是自己的亲儿子,都还来不及感受喜悦,就拉着范无咎回屋里擦干身子换衣服。

他人还是没进屋去,就站在可以避雨的地方,沉默地望着两人的背影,看他们撑着伞,互相扶持着缓缓离开。

直到最后一抹身影都被大雨吞噬,谢必安才红着眼眶回屋去了。

他又在沙发上愣着坐了一阵,双目无神地盯着窗户外面的雨珠,等到来了一通电话才回过神来。

范母还是一脸担忧地看着谢必安,皱着眉问:“腿疼吗?没出什么事吧?”

谢必安咬着牙摇了摇头,小小地呼了几口气才回:“……没事,有点累,所以……忙完就倒头睡了,忘了给您说一声。”

“没事就好。外面雨大,睡觉记得多盖被子。那我们就…回去了。”

他到画室把东西都整理放好后,外面雨已经大得吓人。室内的空气里都被挤进了潮湿的味道,谢必安感觉到从膝盖慢慢往上,又开始一阵一阵地发疼了。

他一步一步踩在地板上,有些艰难地跌坐在了沙发上,抖着手把假肢卸了。

雨下得很大,在房檐上“嘀嗒”个不停,“哗哗”的白噪音毫无规律地进行着。屋里温度有点低,谢必安卷着毯子,在沙发上蜷缩成了一团,他额头渗了点汗出来,脑袋疼迷糊后就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白眼狼”在远方的城市里打了个大喷嚏,又揉着鼻子继续看飞机票的航班了。

第二天清晨,谢必安依旧早早地起来,他盯着昨天晚上的画看了看,又添了几笔补色,然后缓缓哼着歌去洗脸了。

那是一幅冷色调的画,在墨蓝色的夜里,被张牙舞爪的树枝遮掩着的残月,破碎的月光通过室内巨大的落地窗流了进来。月色亮得异常,流光溢彩地淌进了室内,沿路留下了几抹金色,但什么也没照亮。室内还亮着一盏小小的台灯,也是灯芯亮得异常,散发出来的光却微弱得像是要熄灭了一样。

夜里的虫鸣声很大,它们潜伏在外面的树丛里,藏在暗处,不停咏诵着消耗生命的乐曲,谢必安模糊地想起来,似乎在哪首歌里也有过这种虫鸣般的背景音乐。

他想了想,还是拿出手机,打开音乐软件进到一个音乐人的主页,开始翻他的作品。

这个音乐人的名字是范无咎大学用了四年的网名,甚至这个号都是范无咎以前给谢必安推送音乐时的那个,在网络那头的人也没有变。不过谢必安现在的号是个新号,连用户名都是系统自带的,他上次登录的时候忘了以前的密码,也没心思再去细想了,索性就注册了一个新号。

电话响了三次,谢必安终于接了,那头是学校主任有些急切的命令:“学生里有几幅画出了问题,你那边再多画几幅吧。”

谢必安揉了揉太阳穴,闷声回了句:“嗯。”

主任也没再问什么,立马挂了电话,但谢必安有些朦胧的意识很敏感地捕捉到了那头主任轻声嘀咕的话。

谢必安风评也好得很,一直在镇上学校当美术老师,人长得帅,性格也温和,跟谁都谈得来。唯一不好的就是,他是个残废。

大概是他十二岁那年吧,和爹娘一起外出,出了车祸,夫妻俩都死了,就剩个浑身是血,哭红了眼的谢必安。他在市里的病床上躺了快一个星期,听见外面护士在说要送他去市里的福利院,谢必安当场翻下了床,纱布渗出了血,他在瓷砖地板上用手拖着身体往外爬。

谢必安眼眶红得滴血,泪却一滴没落,只是嘴里一直喊着:“我要回家。”

他画了一辈子画,自己手里留的就只有几幅完成度不高的,和很久以前被送出去参赛的作品的照片。那些照片角度拍得很好,光线充分地展现出他当时还稚嫩的画技,是范无咎当时死拉着谢必安拍的。

谢必安最近还喜欢上了听音乐,听得很杂,总是听着听着歌就画出了一幅画,有时候看了眼就把画纸揉成一团扔了,偶尔会静下心来认真画一下。

他人平常看着安静,其实心里一点儿也不静,现在的画退步很多,全靠积攒的功底硬撑着,都是些有形无神的东西。

他要去外市打拼,谢必安不想走,就安安静静地待在镇子里,拿着一堆奖状奖杯,在学校当了个美术老师。

镇子靠海,不远的地方还有个沙滩,沙滩附近还有着几丛叫不出名字的花,颜色开得亮。这几年整治得不错,也算是个景点,谢必安也多了出去写生的地方。

他戴了假肢,把以前的家弄成了画室,继续住在范家照顾范父范母。

后来谢必安就这么走上了画画这条路,他买了一套妈妈以前喜欢用的颜料,带着一副画去了墓地。那是谢必安第一次去给父母上坟。

范无咎文化成绩一直不怎么样,上高中后还被同学拉去搞音乐,过了好一阵才被父母发现,但是为时已晚,范无咎已经死心塌地地弹起了吉他。

范父范母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劝也劝了,没用。谢必安没劝,毕竟他自己走的也不是什么正路。

范无咎咬着牙说:“好。”

谢必安听了笑:“你那点零花钱不够的,我自己买。”

“你又哪儿来的钱?”

最后得的是特等奖,也是事后谢必安才想起来那天是自己生日。范无咎没说,谢必安自己还是磨磨蹭蹭地去说了句“谢谢”。

那时候范无咎正抱着奖品,又是笑眯眯地说:“主任说你可以去参加市里的比赛了。”

谢必安想了几天,最后还是拿着范无咎给他买的东西,去给范母说了。

音乐生咎x残疾画家安

搞文艺片,但没完全搞

(怕一章放不下,分成两章)

“我不想去。”

“去吧,我想要那个奖励,求你啦必安哥。”

谢必安抿着嘴,垂着眼睛,浅浅的呼吸声绵绵不绝地传进范无咎的耳朵里,在沉默很久后,他还是答应了。

红色颜料的外壳破损了,淌了一大块出来,混着灰,脏兮兮的,已经干透了,看着就像结了痂、狰狞的伤口。谢必安忍不住急促呼吸了几下,缓了缓后,他关上箱子,淡淡地说:“扔了吧。”

范无咎小心翼翼地盯着谢必安看,谢必安却已经低着头不说话了。耳旁风吹来飒飒的树叶声,不远处家狗的吠叫断断续续地传过来,谢必安大病还未愈,呼吸很浅,再除了范无咎的呼吸声,就没别的了。

“……好吧。”

范无咎还得上学,每天回来之后就听见说谢必安已经早早的睡了。

任谁看了心里都难受,别说和谢必安从小玩到大的范无咎了。

之后范无咎还是偷偷带着谢必安回了谢家院子。门是锁着的,范无咎就翻窗户进去,谢必安进不去就在窗户外面朝里看。

他们两人以前都是睡一个屋子的,原本是两张床,但因为范无咎太久没回来,他那张床被堆上了一些杂物,灰也落得重。白天大家都忘了这事,晚上范无咎哼着歌儿进屋后,看见正坐在自己床上看书的谢必安,又望了望另一边的床铺,脸扭成了苦瓜。

“我…得去理了那个床才能睡啊?”

“那进屋去我给你揉揉?”

“免了。”

范无咎正抓耳挠腮得想不出话来,范母就拿着锅铲走出来喊:“站厕所门口干嘛呢?范无咎你过来给我打下手。”

“好。”

范母去准备午饭了,范父从不管家里孩子的事,他现在一门心思放在电视里的球赛上。而范无咎站在厕所门口,低头玩着拖鞋,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等到谢必安甩着手上的水出来时,范无咎又殷勤地靠过去,说:“我刚才看网上说,这雨还得下好几天,你就别戴假肢了,坐轮椅吧。我推着你走。”

现在也算是功成名就了,范无咎本来计划着大张旗鼓、张扬地回来,半路思考了一下还是觉得低调一点好,结果没想到雨下这么大,他低调过头,成了丧气的落汤鸡一样。

范无咎听见门锁发出极为清脆的“咔哒”一声,然后房门被缓缓打开,谢必安戴着假肢,一瘸一拐地走出来,范无咎见了一个箭步就冲上去扶着。

谢必安吓得一怔,全身都绷紧了。

洗完热水澡换好干衣服后,范无咎就待在客厅里擦头发,眼睛就偷偷往谢必安待的房间里瞟了几眼,没敢再进去。

雨声越来越大,仿佛要盖过电视机的声音,范无咎吹干头发后靠在沙发上,和父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眼睛看着电视,余光偷瞄着旁边的房门。

范无咎是个急性子,难得能碰上个真心喜欢的东西,他还有些一根筋,认定了谁也别想给他改了。所以音乐这条路他才不忘初心走了这么久。谢必安也是,所以范无咎分手第三个月就开始后悔了。

雨下了多久,谢必安就疼了多久。雨下个不停,谢必安也疼个不停。他现在下床走路都难受,基本上是每天躺在床上挺尸。

范无咎被范母推着进来的时候,谢必安正躺在床上闭着眼养神,眉头皱得紧紧的,似乎从没松开过。

范无咎进来后看见谢必安也是一怔,他手撑在行李箱把手上,全身都还在滴水,地板上瞬间湿了一块。谢必安同时也听着声儿睁开了眼,两个人时隔三年,分开后第一次见面,在同一个房间里,一个全身湿透站在门口,一个忍着疼痛躺在床上,屏气凝神地,大眼瞪小眼看了半天。

“喂?”

“必安啊,瞧我过去心急得,忘了给你说。范无咎那小子前天给我来电话说要回来了。”

雨天的信号不是很好,谢必安愣了愣,缓缓地回了句:“嗯,我知道了。”

医院的人拿他没办法,警察也劝不动,好在他家邻居终于外出回来了。两个从小一起玩的小男孩,两三个月没见而已,一个就没了双腿。

范无咎没忍住当场又哭了一次,跑过去站在病床前面,想抱又怕伤到谢必安,就趴在床边开始哭。

谢必安看着,泪水也在眼睛里打转,但到底还是没哭出来。

“嗯,我送送你们。”谢必安走出来掩上门,笑着去扶范母。

范母还是笑着推掉了谢必安的手,看了看谢必安,又望着外面的雨说:“雨大着呢,你送什么。回去好好休息吧。”

谢必安弯着眼回:“嗯。”

再醒过来是因为那一阵阵比雨声还激烈的敲门声,谢必安起来晃了晃头,仓促地戴好假肢,忍着痛跑去开了门。

他额头的汗又冒了出来,有点发懵地看着门外的范父范母。

“给你说了他肯定就在画室待着,这么大雨还能去哪儿?”范父松了口气似的笑骂起来。

在把这幅画表面晾干的三天里,谢必安什么也没画了,只是依旧坐在画室里,盯着手机翻阅了许久。

最后展出的时候,少了几幅被装裱的画,多了几张被装裱的照片。

下午展出接近尾声时,大雨突然就滚了下来,一堆人忙着收拾东西。前几天画的那幅画又被留在了学校,谢必安没说什么,只是静静地把那些照片拿回去了。

他听着范无咎写的歌和音乐,想起来范无咎以前总是抱怨,说谢必安表现得没那么爱他。

谢必安想着想着就笑了,然后抿着嘴低头去看上面熟悉的用户名,低声骂了句。

“白眼狼。”

“非要大方,现在好了吧……”

谢必安哑声笑了笑,用手梳了下头发,眯着眼睛去瞧前方连雏形都没能铺出来的画。他借着夜里黯淡的月光,起身去摸索出几个暗色颜料,然后按开了一旁的吊灯,把颜料规整地挤上去后就开始动笔了。

他全神贯注地画到凌晨,在吊灯微弱的光芒照射下,画面依旧很暗,只能看见正上方和右侧有两处明显的亮点。谢必安揉着眼睛再仔细看了一阵,放松地呼了口气,拍拍手起身去水池洗完手后,他本来是准备继续睡觉,但是一抬头看见外面圆滚滚的月亮,突然又感觉没了睡意。

学校让他自己加急赶几幅画出来,可谢必安急不起来,坐到画室后把纸贴到画板上,一坐一晃眼就到了深夜。抬眼再一看,前面还只是一张白纸和几个点。

他索性起身去坐在了沙发上,拿着手机给范母打电话说不回去睡后就一头倒在了抱枕上,然后就闭上眼浅浅的睡过去了。

感觉好像睡了很久,脑子都是有些迷糊地被电话声吵醒,谢必安懒懒地睁开眼,他先扭头去看了看窗户,天还是黑的,然后再回头去看了眼手机,是晚上十点半。

范无咎好几年没有回来过,但谢必安知道他有在和自己父母联系,只不过两个人都心照不宣地不想提起对方。

谢必安开始了范家、学校、画室的三点一线,比赛也不参加了。镇上有人在聊他以前的画在市里被卖到几万,谢必安笑了笑,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学校有学生喜欢,谢必安就把画送了;画室有小孩随便看上哪幅,谢必安也随手就送了;回范家后要是有亲戚小孩想要,谢必安也大方送了。

最后两个人还是以艺术生的身份进了同一所重点大学,两个人一起待在外地。范无咎总担心谢必安生活不方便,死活不愿意分开,左一声“必安哥”,右一句“必安哥”。

谢必安也不嫌烦,范无咎叫一声,他回一声。要粘就粘着吧,总比一个人好。

大学四年,是范无咎先挑明关系告的白,毕业两年,也是范无咎先说的分手。

“比赛啊,多参加点比赛就好了。”谢必安移远看了看画,轻轻点点头后让范无咎把边上的纸胶布撕了。

“天天到处跑,你不累啊。”

谢必安摇了摇头:“大型比赛才会去现场,小比赛把作品寄过去就好了。”

然后一家人都去了市里,比赛场地很大,一堆穿着颜色好看的衣服的小孩,头发梳得规规矩矩,辫子扎得高高翘翘,他们一大半的都在盯着坐轮椅上的谢必安看。谢必安低着头,范无咎一脸凶相地挡在了前面。

比赛是当场给主题,当场作画,三天后出评审结果。谢必安画完之后就跟着范无咎一家回去了,一个星期后才知道自己得的二等奖。

范无咎撇着嘴,有点不服气。谢必安看着自己满手的水彩颜料,以及面前正在画的画,轻轻说了句:“我想画油画。”

咸咸的,是泪水,还是海水?

镇上有市领导要来考察,镇长赶忙联系了学校,学校再赶忙通知了谢必安,让他领着学生画一些画,到时候展出。

谢必安画画手艺好,最喜欢画色彩鲜艳的非写实油画,看了就溢着一股子艺术味。那些画小孩儿喜欢,大人看着没啥感觉,能有啥感觉?颜料堆出来的东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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