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在宫口的胎儿在这压力之下,缓缓地移动了几分,严戎潇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胞宫里滑了出去,还未来得及高兴,身下的府医突然厉声呵道:“侯爷别用力了!”
府医是个温吞腼腆没有脾气的人,严戎潇认识他快三十年,从没听他发出如此凌厉的声音,还未酝酿出来的庆幸几息之间转化为不安。
他重重地倒回去,疲累不堪地喘气:“怎...怎么了?”
谢谦攥着他的手,抚摸他的头发,微微俯下身,亲吻他的鼻尖和嘴唇,强自按捺心里的不安:“生的出来的...再加把劲,我的大将军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怎么会轻言放弃?嗯?是不是?”
严戎潇呜呜地低声呻吟着扭开头:“疼......”
徐军医看他颓丧的怂样,咂咂嘴,捏着他的指尖扎了一针,朱红色的鲜血凝成一颗小球,他挤出一小匙的血:“侯爷,这可是你自己的要求,我们陪你熬着,你可别先放弃了。”
“谨之...”
他略动一动手指,谢谦便抓住他的手:“我在。”
严戎潇气血两亏,手心冰凉,手指无力地蜷缩着搭在谢谦的手背上:“我生不出来......”
严戎潇不大耐烦地哼了一声,平复一下急促的呼吸,又闭上眼,深吸气,手指紧抓被子,青筋如蛇般扭动:“呃啊...啊......”
他的下身因发力而鼓起,胎水一股股地向外流淌,可孩子依然不见踪影。
“啊...嗯嗯...嗯啊......疼—!”严戎潇痛苦地紧闭双眼,抠着手中的被子,指甲因用力过大而泛白,“呃...呃啊......疼死了!”
谢谦咬咬下唇,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颤抖的嗓音出卖了他:“发生了何事?”
严戎潇隆起的大肚遮住了他的视线。他心头涌起强烈的、不详的预感。
二位医生苦笑着对视一眼,踌躇片刻,谁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严戎潇已经足够尽力也足够果决,可是时运不济......
他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向下用力。胞宫的收缩和腹部肌肉的挤压一同袭来,推着胎儿慢慢向出口移动。
可不知是真的体力不支,还是发力方法不对,泄了三回气后,胎儿依旧稳坐胞宫,纹丝不动。
“赫...嗬......呃啊...!”又一次力竭之后,严戎潇的头倒回软枕,苍白的脸因为用力而泛红,“生不动......”
府医抓着严戎潇的脚踝:“侯爷不要动,也万万不可再用力,”他抬起头,如哄孩提时的严戎潇好好休息时那样,放缓了声音,“没事,侯爷......”
他一时说不下去,艰难地吞咽着口水。
徐军医已经皱着眉走向床尾,从来只带着狐狸笑的面色一紧:“这......”
也不知他扎了什么穴道,严戎潇几乎疼懵了的脑袋清醒了一些:“呵,小老头...”他轻轻反击,“等...呜啊......等本侯生完...定要...打断你的腿...呃...”
他回握着谢谦的手,吸足气,屈起完好的右腿,踩在府医方便他发力而准备的踏板上,弓起上身,涨红了脸和脖颈。
“嗯嗯嗯——嗯啊——我...呃......生的出来......”他勾着下巴,拼了命地用力,“出来...呃啊......出来啊.........!”
熟悉的阵痛片刻不止,他呜了一下,大肚似在抽搐,短促地用了一下力,一口气便泄出来:“呜...唔啊......”
严戎潇痛苦地轻声道:“我生不出来......”他太累了,疼痛如同深渊,又似凌迟,一遍遍捶打他的意志力,“生不出来...”
他感觉自己就像一柄被锤炼到比纸还薄的剑,随时都可能断裂。
谢谦摩挲他的眉心,压低声音安抚道:“用力,生下来就不疼了...”
严戎潇连着用了两次力,软在枕头上粗声急喘,胸口起伏,手指松脱地垂在身侧:“嗬...赫...赫......”
他本就久病体虚,开产道又耗费了太多的时间,仅凭借半晌午不彻底的休息积聚起来的力气几乎又快耗尽,脖子似乎都支撑不住头,脸朝着墙面无力地歪倒。
可就算不说也无甚用处,府医还是忧虑道:“......侯爷,是手。”
从严戎潇半开的穴口中,探出了一只通红瘦弱的小手。
孩子是横着被卡住的!
他抬起手抚摸腹部:“卡的太牢了......”
他可以感觉到孩子往外走的趋势,可不知为何,不管他怎样变着发力,他的孩子始终无法突破已经大开的宫口。
府医扶着严戎潇的膝盖,密切关注着生产的进程,闻言安抚道:“侯爷是逆产,世子可能是脚先出来,也可能屁股先出来,最开始确实难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