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睛出了问题？”
“？”苏深灵头顶大大的疑惑。
他在这捣鼓快一个时辰，就得来这样一句评价？
苏深灵欣喜喊他：“阿御师兄！”
这一声让钟御提着的心落回实处。他上前几步，刚想说话却发觉面前的小师弟有些异样，可一时又说不出来具体一二。
看他走近，苏深灵立马站好，想了想，又斜倚在窗边，十分矫揉做作地扯衣、耸肩、扭头，一气呵成。深蓝晶眸外围裹着一圈红，颜色对比鲜明惨烈。
忽而，鼻尖一动，头顶的两只狐耳登时立起。
是师兄的味道！
廊下，钟御练过几回剑招后仍是心头不畅，思来想去，不知不觉走到窗外。他隐去脚步声与气息，欲偷偷观察小狐狸在做什么。
在师姐震惊的注视下，炸毛的小狐狸勇敢地与面不改色的渣男对上，鼓腮咬牙：
“不用给他吃！让他一个人吃风喝水就行啦！钟半仙怎么能让这些凡物玷污仙体嘛！”
连璎看看左边的师兄，再看看右边的师弟，敏锐嗅到两人间不正常的紧张氛围，尴尬笑了一声，打着圆场：“那个，来尝尝这个，白鹤洲的紫参熬了十二个时辰的汤，一人一碗……”
“师姐，我要！”苏深灵腾地站起，伸手便去抢连璎递给钟御的汤碗。
他抢过汤碗自顾自地坐下，连璎没看懂，指指他跟前的另一个碗：“小师弟，你的汤在这呀。”
鼻子一酸，苏深灵又想哭了。
他憋住眼泪，不情不愿地走过来，一拉凳子坐到师姐旁边。
正在舀汤的连璎偏头看了两眼才反应过来：“灵儿，你怎么坐到这边来了？”
连璎看他出来忙招呼道：“灵儿醒啦？快来吃饭吧。我下午特地从雪月宗一膳房嫖来的，全都是最好的菜肴。”
“嗯好。”苏深灵心不在焉地应着，目光全集中在另一人身上。
这时，钟御也恰巧抬起头看他。
“阿御师兄？”没睡醒的小奶音糯糯的，消散在房间角落，都没传出房门。
他这才想起来还在和师兄冷战。
苏深灵颇为吃惊。
他直摇头，拿过帕子使劲怼脸擦。
眼圈红色淡去许多，但可能是这盒丹红素是仙物，质量太好，剩下的一点怎么也擦不掉。
苏深灵累了，呆呆地看着镜里的自己好一会儿，竟慢慢地看顺眼许多，觉得剩下这层淡红恰到好处，增添一种魅惑感。
“你啊。”
午后的静谧中，一声无奈轻叹，他慢慢俯下身。
小脑袋上落下一个不算吻的轻轻触碰。
他看着觉得可爱，右手食指忍不住在小鼻子上轻点一下。
“唔。”香甜睡梦被接连打扰，小狐狸生气地一爪爪按住捣乱的外来者。
钟御被他的小狐狸俘虏住了。
一门之隔，一人一狐各有心思。钟御起身，欲推门进去与其解释清楚，但在手要落到门上时，停下了。
神识捕捉到小狐狸哭累了，睡着了。
原本敲门的手做了个诀，反锁的房门悄悄打开来。
渣男！不解风情！钟半仙渣男！
白羽说得对，钟御就是不喜欢他，或者说没有那么喜欢！他精心打扮一场，渣男却能无动于衷，还说出那样伤人的话。
苏深灵倒出甘泉液，把眼睛上涂的东西全部擦掉，再不去管那些装扮的事，变回原形缩在床角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又怎么了？
“灵儿？”钟御抬手敲了两下窗户，喊了一声，无人回应。
窗户拉不动，显然是被人从里面上了锁。要说强行闯入毫无困难，但他怕把人气得更急。
这是他表姐苏盈盈送给他的成年礼之一，一直被他压箱底还没用过呢。
食指一挖，他抠了大大一块，盒子里顿时少去三分之一。
“啊，太多了！”苏深灵把一大块丹红素塞回盒里，看到白嫩的手指被染得红红的。
眼看钟御一脸担忧地向前想查看他的情况，苏深灵气得一把拍掉他的手，双手抓住木窗，冲他委屈大喊：“是啊！我就是眼睛有问题才看上你！”
“砰！”木窗被用力合上，扬起窗沿一片细小尘埃。
钟御缩手及时，差点被脾气发作的小师弟夹到手。
他调用全部面部肌肉，僵硬地挤了个媚眼过去，嘴角往上勾出一个诡异的弧度，掐着嗓子娇声问道：“阿御师兄，你看我今日，有何不同呀？”
“！”钟御受到了惊吓。
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泠音剑君，看看小师弟别扭的肢体动作，看看他僵硬得像是中风的面颊，还有快要抽搐过去的眼睛及周围一圈大红，心理建设坍塌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不想，小狐狸是凭借他身上的冷香味判断来人。
“砰——”
两扇木窗毫无征兆被推开来，钟御一惊，窗内探出一个调皮的小脑袋。
“我真是天才！”他欢呼道。
就是有点费材料。
苏深灵愉悦地哼着歌，将物品收好，心想这回可以去见师兄了。
苏深灵不管，拿起汤匙舀了一勺吸着，气哼哼道：“才不给他喝。”
说罢，他似是想起什么，又站了起来，将桌上的碗盘都往自己和师姐这边拉。
“灵儿，你这是……”
她指指钟御旁边的位置：“这不给你留着呢吗？你的黄金宝座。”
苏深灵没回应，低头安静吃饭。
对面，钟御收起泠音，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也没说话。
“过来吃饭吧。”
没了？这就没了？狐狸眼瞪成了小圆珠，苏深灵简直怀疑是自己耳朵出了错。
他还期盼钟御能再多说两句，可他不仅没说，甚至都不再看他。
这都一下午了，钟御也没来哄哄他吗？
很快，这份吃惊就变成了气恼与伤心。
他气呼呼地下了床，打开房门。门外，师姐正在饭桌上布菜，而那个渣男，竟然毫无心理负担地坐在一旁擦剑！
＊
苏深灵醒来时，窗外的夕阳染遍漫天金黄。
他晕乎乎地环顾一圈四周，房间里只有他一个。
他弯起被压住的食指，拇指贴上小爪子的外侧，内外一使力，轻捏着软软的小肉垫。
小狐狸被捏得舒服了，爪爪的力度逐渐放松，松开了对外侵者的禁锢。
钟御顺势捞起小爪子放在手心。
钟御进了屋，慢慢移到床边，挨着狐团子坐下。
哭睡的小狐狸真的很没形象，眼泪把毛毛黏成了好几团，狼狈地贴在脸颊上。
钟御抬起手，一一轻轻抚过，湿黏的小毛团在清洁术下重新变得干软蓬松。有几根毛毛飘了起来，挠得睡梦中的小狐狸鼻子痒痒的，不满地皱缩着。
小狐狸呜呜咽咽的，钟御怎会听不出屋内的动静。
将整件事在脑内仔细过了一遍，他找到症结所在，无奈叹了口气。
同时也不解，小狐狸为何突发奇想做这些事？
这脾气，真是越发大了。
大师兄操碎了心，回到屋里默默守在外间，没有再去打扰。
房间内，小师弟坐在床边愣神，想着师兄那副见了鬼的样子，小脸哭得越来越花。
“这个要怎么用？”他又犯起了难，想起白羽的师兄是简单随手在眼圈周围抹了一划，也试着在眼睛上涂抹起来。
为了看起来能均匀些，他还特意涂了好几个来回。
右手放下，苏深灵望向镜子，小脸皱成一团：“怎么跟被人打了一拳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