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犯起了别扭,噘嘴小声咕哝着:“你早说不就好了,我就不那么说你了……”
现在想来,晚饭间那一通发作实在是很无理取闹、泼辣极了。
钟御表现得不是很在乎:“我想着,你心里有气,发泄出来最好。”
钟御缓缓抬起右手,摸在愣住的小脑袋上,温柔地顺毛。
“中午之事,是我不对,未能察觉到你的心意。下午本想和你道歉,见你睡熟便没打扰。”
他没有隐瞒,将道歉和事实一五一十全部告知。
苏深灵倔强地扬起头和他对视。
以往,他总觉得师兄比他高一个头让人很有安全感,可现在那股子委屈在仰视中愈发酸涩。
还没说话,眼底就蓄满了泪花。
钟御一阵恍惚。
千算万算,算漏了狐狸的天生习性。
“那你是……”
他回答得理直气壮,钟御则万万没想到是这么一个答案。
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依照你们青丘狐以化为人形作为成年标志,你才成年不过月余。”
这一个月是发生了什么?
像往常一样,他照旧拿反面例子警示钟御:“阿御师兄,狐狸的鼻子可是很灵的。你要是敢偷腥,被我抓到,我一定……哼!”
钟御给张牙舞爪的小狐狸气笑了。
“好一个贼喊捉贼,到底是谁偷腥?”
不过谈什么都能往这方面扯的小色狐倒是提醒了他另一件事。
“灵儿,你可还记得今日清晨,你说顾影身上有精元的味道?”
他可忘不掉他听到小师弟说这句话时,内心有多震惊。
还顺便下了一道禁制,禁止任何人窥探。
连璎:哟呵,今晚这是要办正事儿?
可惜有这道禁制,她看不成听不到,只能回自个儿房间,耐心等待小师弟的好消息。
钟御:“……”实话实说罢了。
他张张嘴,刚想说点弥补的话,又听小狐狸说道:“师兄有时候很凶,有时候很温柔。但不管是凶凶的师兄,还是温柔的师兄,灵儿都很喜欢。”
苏深灵重新扑到他怀里,小脸红红的,羞涩道:“其实我有在想,如果是在床上,凶凶的师兄肯定很棒……”
离尾巴还有一寸的左手霎时止住,钟御哑然。
有吗?他是没什么感觉,就是怕小狐狸会胡思乱想而伤心。
头一次,他在意起自己在小师弟心里的地位。鬼使神差地,他反问一句:“我之前对你很差吗?”
“你要是真的想学,也要寻一套适合你的。盲目模仿他人,只会让你心生焦虑,心境紊乱。”
“嗯,我知道了。”小狐狸乖乖的,表示记住了。
其实他都知道,师兄这番话安慰成分居多,但听他这么说,心里暖暖的、好开心。
他郁闷地问道:“我那样打扮,真的很丑吗?我看你都被我吓到了。”
“嗯……不能说丑。”钟御小心谨慎地组织语言,生怕把安抚好的小狐狸又惹生气:“只能说有些奇怪,不适合你。”
苏深灵不明白:“可我看到雪月宗很多人都是那样的啊。没道理他们打扮好看,就我奇怪呀?”
他猛地扑入师兄怀里,双臂紧紧环着对方的腰,小脑袋在胸前蹭来蹭去。
“对不起,我不该胡乱发脾气的。”
知错的小狐狸羞愧道歉,语气和身子一起软了下来,又往师兄怀里缩了缩。
这是一顿极不愉快的晚餐。
苏深灵忍不住发了一通脾气,钟御在听到那一堆阴阳怪气的话后依旧神情平静不反驳也不表示。只愁坏了连璎,有心劝架也是白费嘴皮子。
到了后面,苏深灵干脆一句话不说,吃完后就回了房间,继续反锁。
说到这,他轻笑出声:“反正你骂我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多这一次。”
“阿御师兄……”
苏深灵又哭了,不过这回不再是生气的泪。
苏深灵听得怔愣住,但很快从这段话中抓住重点:“你说我睡着……你下午进来过?”
“是啊,某只小狐狸哭得毛团都打结了。”钟御笑着,将他脸上的泪轻轻擦去。
冰凉指尖在脸颊上划过,苏深灵想到自己狼狈哭泣的一面被心上人看了去,羞红了脸。
他要说什么?他是不是又要问“你眼睛好了没”?
“对不起。”
苏深灵一怔,长睫轻扇,泪水无知无觉滴落。
房门内,苏深灵正在气头上,一见惹他生气的罪魁祸首强行闯入,立马炸毛。
“你进来做什么?你没看到我锁门了吗?你懂礼貌吗?”
连珠炮似的三道质问,钟御充耳不闻,径直走到他面前。
“而且,你也说了,我成年了。”
苏深灵打断他的话,声音更加细不可闻:“我有自己弄过啦……”
钟御:“?”是他想的那种“弄”吗?
他不敢细想,却见小狐狸红了脸,害羞起来。
“都说了我是公狐狸呀。”
苏深灵把脸埋在师兄怀里,羞得不敢看他:“狐狸就是会舔来舔去,舔自己叽叽的呀……”
他捏住挥舞在半空的小拳头,包裹在手心里,问出困扰他一日的疑问:“不如听你说说实话,你是如何判断出那股味道是精元的?”
“?”苏深灵瞪大双眼,看他的眼神像在看白痴。
“我怎么判断不出来!我是公狐狸,我是公的呀!”
苏深灵疯狂点头:“对对,是精元!这味道超级浓,太难闻了!”
一回想起顾影靠近时那股让人窒息的气味,苏深灵差点又要当场干呕一回。
他做出合理推断:“可见,顾影是个沉溺于声色之人,日日荒淫无度,精元的味道才会在他身上久消不散。”
钟御身体一僵,两只手又不知道该往哪放。
他细细品味“凶”字的含义,眸底渐渐深邃。
小狐狸更喜欢粗暴一点的吗……
“不算差吧,但是肯定没有现在好。”
平时苏深灵一副不记仇的样子,实际上钟御对他做过什么他都记得一清二楚。
他毫不客气地翻起旧账:“掉进醴泉池那一回,你说过我丑!”
大尾巴因为主人的好心情高高摇起,在钟御眼前晃来晃去。贴在少年后腰的左手渐渐下滑,不自觉地便想去摸那乱动的尾巴根。
“师兄,你今天对我好温柔啊。”
苏深灵慨叹一句,从他怀里冒出头来,眼底满是眷恋。
钟御心想,你画的妆容和他们的也不是一回事。
可他不能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而是要顺着小狐狸说着好话:“你也说了,是他们。他们是人,你是仙,适合他们的未必适合你。”
这话也并非毫无真意,钟御确实觉得雪月宗之人的打扮有艳俗之态。
钟御缓缓收紧揽在小师弟后腰的手。
“无事,不怪你。”他揉揉那一头银白毛,安慰道:“说到底,是我错在先。”
一追究起这个,苏深灵觉得还是有必要和他掰扯掰扯。
连璎看看紧闭的房门,拍拍师兄的肩膀:“唉,今晚睡大厅吧。”
钟御自然不会认命。
他无视师妹的同情,和白天一样,径自解开房锁,推门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