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义父!”蝉予见他果真在这,脸上不觉带出笑容,可等他走近了,瞧见他衣衫不整,形容目光暧昧,笑容便慢慢沉了下来。他什么都懂,却不能说破。
杨炎幼清在灯笼的光照下,看清了蝉予眼中的变化,不自觉地竟有些惭愧,仿佛自己做了错事被人抓现行,同时也清醒过来,觉得自己刚刚真不该与杨铎纠缠不清。
“你的脸怎么了?”杨炎幼清抬起蝉予的下巴,他的嘴角破了,一边眼下有些红肿,鬓发衣衫也不整洁。
杨铎的手顺着衣襟摸进去,而这时,屋外有人逐步走近。
“……前方便是书房,我年幼时来拜访高祖,经常要到这里来,听闻我父亲孩童时,也最爱来这里!”
“屋里可有人?”
杨炎幼清知道自己这一举动引来了杨铎的不满,可他也满肚子委屈,他完全是为他们杨氏着想,如若杨斐是杨铎的亲生儿子,那蝉予就继续待在自己身边,就算没有入族谱,以后也能衣食无忧当个富贵闲人;如若杨斐又是高瑱与情郎所生……那蝉予便是杨铎唯一的骨血,到时候他回归太子府,也无后顾之忧,这横竖都是对杨铎有利,怎的他就如此焦躁不安呢。
“算了……”杨铎最终妥协,上前一步松松搂住杨炎蝉予;“此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便罢,你若是相信三叔,那我也信,只是千万不要再让别人知道了……人多口杂,你五哥哥日日活在刀尖儿上,你若真的心疼,可不能再吓唬我了……”
杨炎幼清本已经充盈眼眶的泪水,被这几句软话讲的又憋了回去,嗅着熟悉的龙涎香,心里又开始打颤。
“三叔知道些。”
“哎……你!你怎的这么胆大!”杨铎一改刚才的柔情,无奈又焦躁;“你怎的让他知道了!”
杨炎幼清凝眉注视着他,只觉得一颗心在疼;“三叔常年在封地,为人豁达重情义,自然会保守此事,为何不能让他知道?我这样做……也是为五哥哥着想,想你长子杨闵是别人血脉,次子杨斐还不知是不是亲生,这蝉予……”
“怎么?”杨炎幼清回头问他。
“公子,”蝉予大胆说;“你是去见我父亲了吧。”
“是又如何?”杨炎幼清仰着头。
“不必叫他哥哥,他算哪门子哥哥?”杨铎说着,一步步走出来;“他姓杨炎,还是个义子,不配做你哥哥。”
杨斐偷眼看杨铎,心下竟有些畅快。
杨斐原本对蝉予有些担忧,毕竟他的家产竞争对手只有亲哥哥杨闵,忽然又蹦出一个庶长子,岂不多个敌人?现下看杨铎的意思,他是大可以放心了。
“他们几个欺负蝉予一个!?”杨炎幼清听出了画外音,他本以为这样的场合,那些纨绔子弟不会过分,谁想居然这样嚣张。
“我没有吃亏,”蝉予看杨炎幼清像是要迁怒杨斐,赶紧解释;“那小胖子叫杨达?他也没占着便宜,被我好一顿捶,头上都是包,我没丢杨炎家的脸,现在天色也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杨炎幼清知道他受了委屈也不会跟他告状,便不再当着杨斐的面多言,领着蝉予离开。
“还不糊涂……将我认成女儿,还在这么多人面前赐婚……实在是笑话,”杨炎幼清回忆起刚才画面,脸上不觉有些热。
“若是真的,那也是一桩美事,你是女儿,嫁我不正好?也助尹炎两国世代交好,”说罢,杨铎脸上的笑慢慢淡去,只感叹;“若是真的……也好啊……”
二人至此默默无言,虚妄越是美好,现下越是无奈,杨炎幼清容易陷入美好虚妄无法自拔,他自知这一点,便强自镇定道;“五哥哥叫我何事?”
“是刚才……大哥他们跟蝉予起了争执,”杨斐替蝉予说了。蝉予低下头
“他们?”杨炎幼清惊讶;“你所说的大哥是谁?杨冕的儿子杨达?还有谁?”
杨斐看了看蝉予,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就……兄弟几个。”
蝉予的声音如同一道光,照在杨炎幼清的眼上,他猛的睁开双目拉开距离,看着同样瞬间清醒地杨铎。
“你先出去,”杨铎冷静的一歪下巴。
杨炎幼清看了他一眼,不发一语便出去了,推门便与蝉予四目相对。
许是屋中昏暗,又有暗香涌动,二人脑海中都起了迷雾,耳鬓厮磨之间催生情谊,杨炎幼清贪恋沁透衣衫的体温,恍惚中回到少年时,便扬起脖颈,轻启朱唇,与杨铎缠吻在一起。
二人许久未见,一见都像是最后一面,所有怨恨痴恋交缠在一起,一时竟分不清是爱是恨,只有不舍最为清晰。
杨铎头脑自是比杨炎幼清明白许多,汲取芳泽时,他幽幽睁眼,清清楚楚的看着杨炎幼清的一举一动,他虽多疑,却相信如此苦恋自己的杨炎幼清不会害自己,只有他还爱自己,那……
“杨斐当然是我的血脉!”杨铎像是被人冒犯一般,强调;“杨斐当然是!我有他足以,所以我从未怀疑蝉予出身,他是或不是都无所谓,我有了杨斐即可!你也不必为我留着蝉予,且不说他是不是我的种,就算是,他也是庶出!于我来说没有任何用处!十一弟,你若真的心疼哥哥,就好好收着他,别让一片好心害了哥哥啊。”
“蝉予……我只是想……若是有个万一,这两个孩子都不是五哥哥的种,那还有个蝉予能延续血脉,”杨炎幼清倔强的说完刚才的话;“我只是想帮着五哥哥保护这条血脉罢了……”
杨铎深深一叹气,痛苦的闭上眼,满腹的牢骚怨气无处可发,这十一弟可爱是可爱,也是真的满心都装着自己,只是这一阵一阵的犯倔,心眼儿比藕还多,总是暗自下些致命的决定,真真是让他大为光火,还不好出声斥责,怕他寻死腻活去。
“不如何,”蝉予赶紧摇头;“只是斗胆跟公子提一句,今晚我要守着公子不走了。”
杨炎幼清愣了愣,似是被这个狗胆包天的想法震惊到了,蝉予没给他说话的机会,径自加快脚步往前走;“公子到时候尽管轰我,反正我今晚是绝对不走了!”
既然蝉予不会是他的对手,那么就能成为同盟。面对娘家实力强大却来历不明的嫡长子杨闵,杨斐从不觉得自己与他有任何兄弟之情,甚至与生母高瑱情谊也不深,他只觉得,能多拉个盟友是一个。
蝉予是杨铎的骨血,又姓杨炎,拉拢他的好处,自是不必说了。
蝉予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估价,只是回去的路上有了杨炎幼清作伴,心里平静许多,在快到车撵停靠处之时,蝉予忽然放慢了脚步。
他们俩刚走,杨铎便出来了。
“你和蝉予一同来的?”杨铎面对自己次子,说话间除了长辈的威严,也有掩饰不住的关切。
“正是,儿臣看蝉予哥哥被他们欺负,有些于心不忍……”杨斐说。
“哦……也无什么大事,”杨铎重又恢复笑容;“今日看到盼……蝉予了,竟是大变样,瞧着体面极了,个子也高,倒是你清瘦了些,这孩子要是真回我这里,许是还没你养的好呢。”
“回不回去,也看五哥哥的意思,”杨炎幼清瞧着四下无人,便说了实话;“那日认领宴席摆的大,其实也存了私心的,名录上我和蝉予都未按指印,也未让他入杨炎家族谱,若是论起来,他还是五哥哥的庶长子……”
“啊!?”杨铎大惊,四下张望后,他贴近杨炎幼清低声道;“你怎的如此大胆!?当着这么多人面做手脚!!你……还有谁知道此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