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收好吧,天都要朗开了,赶紧先过去吧。”
“谢谢高风龙宰啦。你有什么看上的吗?化妆品?还是珠宝?送给你耍得好的姑娘嘛!”
“不用不用,我没得姑娘好送的。”
高风认真看了看,那些宝石的光泽的确有些廉价。和家里面曾经的那些质感截然不同。和自己脖子上现在挂着的钻戒更是不可同时而语。
不过,高风最在意的却不是这个。
“碧发,您……怀孕了?”
看到那些女性的贴身衣裳和三点式画片,高风的脸不由得有些微微发红,他别过眼,小声说道:
“珠宝是不能带的,还有那些画片,撕碎了埋到地下去吧。衣服没关系。”
“哪里是珠宝,都是假的,憨包。”
“你,不是知青吗?”
“……嗯,但我也会是军人。”
“……什么意思?”
他低头转动着伞细看,便瞧出了一些蹊跷——伞柄粗了不少,末端的弯钩也比通常的大一些,重量大概就是由此而来。另一把伞只怕也是一样的款式,他看向司雅,却不由得一呆。
就刚才那么一会儿,这位孕妇已经主动解开了腰带,露出一个圆鼓鼓的布包,正是原来肚皮的形状。见他望过来,司雅只露出一个俏皮的笑容,坦坦荡荡地把布包从腰上解下,摊开在地。
“高风龙宰,你查查吧,看看里头有什么不能带的。”
“是梅莫送给朋友的礼物。”
“太贵重了。”
“高风,你配得上这把刀。这条路上,告诉我们真实规则的,你是第一个。”
梅莫歪了歪脑袋。他今天没用头巾,头发随意地披散着,却并不显得杂乱,反而有一种不加掩饰的自然美感。
“没什么。”
高风抬眼看向梅莫,皱起的眉毛舒展开来。
这可比上次的竹鹧鸪贵重太多,即便在寻传族里也肯定是稀罕物件。梅莫家里多半是原来的山官一族。
高风想。
无功不受禄。他只是正常值班,并没有徇私,自然得毫不犹豫地拒绝。鉴于眼前青年认死理的个性,还得把事情缘由解释清楚。
“梅莫,还有什么事吗?”
“送给你。”
他从怀里掏出一柄小巧的匕首,递了过来。
当然,眼前这些假珠宝显然不适合送给朋友。而且他现在如果收下,无疑是一种贪污。
高风收回思绪,连忙拒绝,并帮着梅莫把那些假珠宝一个个塞回伞柄。司雅倒也没勉强,笑嘻嘻地把东西重新收拾好包成一团,结结实实地绑回了自己肚子上。
“再见啦,高风龙宰,下次记得来我们寨子玩哦。”
“司雅碧发,不要开玩笑了。算了,您和孩子都不该累着,坐这上面歇息会儿吧,我查查梅莫就好。”
他迅速地脱下身上外套,刚翻过来准备垫在树下一块比较干燥的地方,就被人从后面拉住了手。
“不用。”
高风眼前突然浮现了远方好友的稚气天真的脸庞。
也不知道小明现在在东北过得怎么样,变化到底有多大,上次信里说有空拍照片过来,但现在还没有收到。
说起来,虽然来回了好几封信,但他还没送小明什么回礼。估计现在小明送的生日礼物也在路上了。又要收一次小明的礼物,他却只寄过一回茶叶和麂子干巴,实在是有些不太像话。
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看向妇人此时并没有明显起伏的腹部。
“是喽,假肚子下面是真肚子呀。要不是为了这个娃娃,我也不用回娘家了还自己一天天跑这些啦。之前梅莫没陪着我,都被劫了好几次啦。”
眼前这个年轻妇人的形象突然和记忆中的母亲重合起来,高风什么也没说,只是蹲下身,默默地拣出那些画片放到一边,把布包往两人面前一推。
司雅讪笑,可语气却并不是嘲讽的。
“假的?”
“当然呀。我要有那么多钱,他老舅怎么会现在还待在学好队里喽。都是镀的金,宝石全是人工的,便宜得很,不过太阳光一照,也是亮晶晶的,安逸,凑齐了跑一趟,也能赚点小钱,好给肚子里面这个娃娃准备东西。”
梅莫也凑过来,把高风没打开的伞柄,让伞柄里的东西掉在布面上。他有些粗糙的手碰到高风的,后者反射性地缩了一下,很快又唾弃起自己的过度反应,转而看向两人携带的货品。
眼花缭乱。
乳罩、女士内裤等其他轻薄衣物、间或夹杂几张女明星的性感画片和化妆品的扁盒子。从伞柄里倒出来的则是各种坠子、戒面、玉石。
“总之就是不能收,快回去吧,司雅碧发在喊你了。”
“……”
梅莫的手直直地伸着,大有高风不收下就不走的意思。
“……军人不能拿群众的一针一线。”
“你们没有带真正意义的违禁物品,要是有人没收就要求跟着一起到公社或者连队里去公开处理就是了。”
“好。但是,这个,请一定收下。”
“真的不用。”
“没有占便宜,你们又没有带黄金和鸦片,也没有其他不该带的,本来就并不犯禁。不过,要小心有些人可能会借题发挥,用各种理由没收你们的东西。如果一会儿真的遇到了,就说我已经查过了。实在凶得厉害的,就报袁——”
高风猛地停住了嘴。
“嗯?”
“金别家的梅莫,不占朋友的便宜。”
神情和上次送他竹鹧鸪时一样真挚。
匕首的鞘和柄都是米白色的,应该是象牙材质,上面还刻着精美的花纹。
离开的时候,司雅还不忘回过头对高风招手。
“嗯,一定!”
高风也笑着回应,目送着两人走往在山谷的另一端。他捡起外套,稍微拍了拍就套回了身上。刚准备恢复端正的站姿,眼角余光却瞅见梅莫对着司雅说了什么,两人的脚步便停了下来,随后那高瘦的青年便飞快地向这边跑了过来,不一会儿就来到了自己面前。
是梅莫。
他靠得有些太近了,高风一转身,两人的胸膛便结结实实地撞了一下,梅莫往后退了一步,摸了摸自己的胸前,又看了看只穿着一件旧背心的高风,棕黑色的脸上突然有些发红,挠了挠头,把手上的黑伞塞进了高风手里。
高风不明就里地接了过来,却意外感到手中一沉,并明白这其中必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