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戎衣何时定(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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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守在这儿,不准任何人路经逗留此地。”

刘歇抛下这一句话,面色阴沉地朝摄政王府行去,宛若地狱游走,步步生寒,走几步不得不停下来,将两只脚轮流在腿上蹭蹭,几乎是饮鸩止渴,没有半点作用。

“摄政王府”四个字,遒劲如寒松霜竹,凌厉如刀光剑影,正合了摄政王的性子。

连三司六部官员上表的奏折,都是率先经由摄政王府,继而才转送至陛下。

皇帝仍是傀儡,只不过,朝政由宦官转交了摄政王而已。

正在惆怅思考间,刘歇已经卸了腰间象征帝位尊贵的白玉带和蔽膝佩绶,屈辱和愤恨从面色中一闪而过。

银耳当然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才更加同情面前的少年天子。

先帝因病薨逝,猝不及防,年仅十岁的小太子还在无知懵懂之中,就这样被拥簇着登上了九五至尊的帝位。

少帝年幼,政权不稳,先帝遗留下来的宦官为虎作伥,远在边塞的大将军辛临闻讯赶回京都,以摄政王自居,守护在小皇帝身边。

陛下欲除他而后快,辛临早已知晓,风轻云淡地冷声一笑:

“咱们的陛下从来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一匹潜伏在黑夜的孤狼,只不过这只小狼崽子还是过于稚嫩,自以为是,以为单凭这些不成气候的乌合之众,便能置本王于死地。你继续说,还查到了什么?”

辛成道:“目前能够查到参与密谋刺杀将军的,除工部侍郎董言外,还有长水校尉种季,议郎吴子硕,昭信将军吴兰,西凉太守马腾飞,太医吉安……将军,这些人您打算如何处置?”

然而刘歇昏沉呓语时,仍在不停地喊冷。

辛临拧干帕子,敷在刘歇额上,定定看了看浑身战栗的刘歇,终是轻叹一声,着人将几案从书房搬到卧室 ,守在刘歇身旁,翻开新上表的奏折来看。

时过子时,贴身侍卫辛成敲门直入,看到床上被包成粽子一样的陛下,眼中闪过一丝愤然不满,将刚想说的话憋了回去。

车帘被掀开,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清瘦少年从中探出头来,先是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摄政王府,眸色微沉,继而重新恢复往日的淡然沉稳。

银耳伏在雪地中,躬下身子,将后背义无反顾地朝向马车,久久不见沉压之痛,一扭头,陛下却已经从另一侧跃下马车。

年少的皇帝正准备解开斗篷,银耳急忙匍匐在地,沉痛道:“陛下,您乃万金之躯,天寒地冻,还请保重龙体啊!”

刘歇想掰开眼皮瞧一瞧,却怎么也睁不开眼,朦胧胧感觉到,有人将他紧紧抱了起来,呼吸间,尽是梅花碎雪之气。

这种香料,只有辛临在用,他喜欢梅花。

昏昏沉沉中,刘歇下意识竭力抗拒着,维护着作为君王的最后一点尊严,直至被一个炙热滚烫的吻消融了所有意识。

雪还在下,刘歇浑身滚烫,意识逐渐在涣散。

那个如谪仙、如兄长、如老师的辛临,常年在外征战。

诸侯国群雄并起,你死我亡,尔虞我诈。

自那之后,他夜夜做噩梦,梦里都是一双双带着血泪的眼睛,毛骨悚然地盯着他。

十岁那年,辛临大将军回来了。

辛临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夜深人静、成桂太监一党夜夜笙歌时,趁机溜进皇宫,像冷傲的谪仙一样,出现在他的寝殿。

初登基的前两年,宦官结党把持朝政,成桂太监一党公然在朝堂上屠戮忠臣良将,谁不合他们的意,就一个字——杀。

成桂生得阴阳怪气,单单是站在那儿不说话,自内而外散发的猥琐气质也是一目了然。

他无助地坐在朝堂上,成桂在朝堂下阴阳怪气地笑着。

足足跪了两个时辰,摄政王仍是不肯见他。

刘歇双唇哆嗦,呼出断断续续的寒气,发冠、眉眼、肩上糊上了一层厚厚的冰棱子,全身僵硬到失去了知觉。

终是败在了风寒雪夜中,他垂下高昂的头颅,掌心触地,将昏沉欲坠的头枕在手背上,整个身体蜷缩在一起。

暮霭沉沉,雪花轻飘飘穿过帘幕,落在地面,还未化开,便被马车辘轳压碾而过,独留一摊泥泞。

银耳驾着马车,从皇宫驶向街衢闹市,暮色已晚,又兼逢寒雪,平日里喧闹繁华的街巷空无一人。

刘歇收敛了情绪,双膝微微弯曲,跪在地上,扬声道:“刘歇特来向摄政王请罪!”

暗夜缓缓而至,雪愈加猛烈起来,风声鹤唳,似要将人吞噬淹没在寒夜中。

刘歇孤傲固执的身影依然沉浮在摄政王府前。

他几近冷酷地将玄色深衣和足靴袜子也一并褪了去,赤足站在雪中,只留下一身单薄的白色中衣。

寒意钻了空子,越发变得肆虐。

银耳匍匐在地,不敢抬头看一眼,只看得到陛下冻得发红战栗的双脚,顿时鼻子一酸,泪水无声地坠落在雪地里,氤氲散开。

短短两年,以狠辣凌厉手段,替小皇帝扫平宦官党羽,处死身怀异心大臣,血洗朝野,这样一来,朝政也就牢牢掌控在摄政王手中。

直到现在,过了七年,初长成人的陛下在朝堂之上依然做不了主。

整个朝堂,都是摄政王的。

刘歇置若罔闻,解开松软温暖的斗篷,夹杂雪花的寒气争先恐后地从单薄的衣衫中渗入骨髓,不由得打了个寒战。

“朕若不这样,摄政王又怎肯消气,你跟了朕也有七八年了,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吗?”

刘歇说话间,温热的气息也化作一阵漂浮不定的雾气,淹没在阴郁孤雪中。

辛临冷笑道:“死不足惜,八族尽灭亦难消我心头之恨。陛下既然胆敢下血衣诏密谋行刺我,不如就让陛下亲自下诏,处死他这些所谓的肱股重臣。”

辛临看出辛成的疑虑,淡淡道:“无碍,有事直说,查的如何?”

辛成从怀中取出一份带血的羊皮纸,恭敬呈上。

“将军两天前遇刺,卑职明查暗访,正如将军所料,车骑将军郑史并非主谋,这份血诏书确实是……由陛下亲书,将此诏书秘密交由工部侍郎董言带出宫外。”

一切似乎都已微不足道。

刘歇自小养在深宫,年少时又受足了惊吓恐惧,体质向来不好,此番受冻着凉,整整一夜,都在发烧。

辛临给刘歇灌了两碗姜汤,盖了四五条棉被,每个缝隙塞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将他的陛下裹成了粽子。

若不是辛临在外征战,杀伐果断,也许,华国早不复存在。他的权势滔天是本应得的,在这乱世,只有这样的强者才能活下去。

“陛下!”

是谁?在叫他?

第一次见面,辛临中规中矩,不过分逾越半点君臣之礼。

他说:“陛下,臣会永远保护陛下、追随陛下。”

一名名刽子手手起刀落,鲜血四溅。

方才还正义凛然的忠臣成了一具具尸骸。

他们的血染红了朝堂,他们的头颅滚来滚去,死不瞑目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他。

说来奇怪,明明身体冻得打颤,额头触到手背,却是滚烫如炭,这样奢靡的温热让他恋恋不舍,连近似叩首的屈辱动作也心甘情愿应了下来。

呵,做了这么多年的傀儡,原以为早已麻木到无动于衷,时至今夜,刘歇第一次觉得,他也会怕冷、怕死。

又一荒唐念头生成,皇帝做成他这个窝囊样子,倒不如死了痛快。

从皇宫到摄政王府,不过两条街的距离,行至尽头,向右拐,远远便瞧见摄政王府前的两座石狮。

和往常一样,银耳将马车停靠在拐角处,心中却是越发担忧惊惧。

银耳下了马车,将马缰缠在路旁的枯树上,跪到马车旁,垂眸提醒道:“陛下,摄政王府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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