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缝头匠(双性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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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八章(2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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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穹是低冷的灰青色,微弱的阳光透过云层凄凄切切地洒在大地上,照得每一位行人都面色苍白,仿佛冰窖冻结多年的死尸,了无生气。

迈着沉重的步子,宋了知筋疲力尽,浑身的血都凉透,心仿佛也不会跳动。这天地是这样浩大,芸芸众生,他和阮雪棠忽然变成了最渺小的存在,哪里都无可依靠,只剩下彼此,他只有阮公子,而阮公子也只能相信他,若是一个出了事,另一个人便是他的手、他的眼,无论如何要替对方寻一条活路。

阮雪棠当日带着伤药回山洞找他,他现在也要想办法把阮雪棠救出来。裴厉帮不了他,薛令修不肯帮他,那都没关系,他还能走,还能喊,只有存了一口气在,就必须继续护着阮雪棠。

薛令修明面上与薛令仪是堂兄弟,但其实乃是薛家前任家主——也就是薛令仪的父亲,与一位妓女无意间留下的孩子。薛家最看重门楣,风尘女子连抬进府里做姨娘的资格都没有,但也不好让薛家的血脉流落在外,便杀母留子,将薛令修送给无法生育的亲戚做子嗣。

薛令修的身世乃是薛家公开的秘密,幼时也曾在主宅住过一阵子,备受冷遇,薛令仪更是从不正眼看他这个野种,导致薛令修总想作出番事业,好叫同父异母的薛令仪对他刮目相看。

宋了知听过这般没头没脑的言语,看薛令修仿佛又要妖怪变形似的发疯,与他保持了一段距离,还欲再言,薛令修却打断道:“宋了知,不必再说了,便是明日有人要屠了这钰京城,我也不在乎。”

“到那时候,便会变成三方混战的局面,估计又要打很久的仗。”薛令修接过话,“可是那与我有什么干系呢?”

没想到薛令修会这样回答,宋了知有些急了:“当日你口口声声说为了百姓所以要牺牲阮公子,事到如今你竟然说与你无关?!难道你还想战火继续连绵么?趁羌翎聚集力量之前阻止他们,到时候你们只需攻下钰京推翻皇帝的统治,天下不就太平了?!这对你们百利而无一害,我不懂你为什么拒绝。”

“你说得的确很有道理。”

薛令修仿佛在听一个极好笑的笑话:“什么意思?”

“诏狱里关着的那个人是前些日子被押送时突然失踪的罪囚,他脸上被人覆了人皮面具,不信你可以自己去看,脖子那处能够看见痕迹。”

他敛了笑意,那双圆圆的猫儿眼盯着宋了知不放,认真地在判断宋了知是否是因接受不了阮雪棠被捕的事实而失心疯,默然片刻,阴恻恻反问道:“若真正的阮谨不在牢中,对你来说不是好事么?”

宋了知急急应了,如释重负地吁了口气,提心吊胆这么多天,他总算看见些微希望。

仇珂见宋了知仿佛一只炸毛的猫,柔声道:“宋先生尽管放心,我并不是朝廷的人,和重语冰也没有关系。或许你也听过,百姓们一般称呼我们为南军。”

“你与薛令修是一伙的?”宋了知更加警惕。

对于宋了知的防备和试探,仇珂始终温和相待:“南军足有几十万人,我与薛家二公子不过几面之缘,并不相熟。自加入南军安定下来后,我一直想找机会报答宋先生,却不知您身在何处,近日才打听到您的行踪,所以前来还您恩情。”

“你是......”宋了知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面熟,却无一点印象。

“我用仇大人的姓氏为自己取了名字,唤作仇珂。”她朝宋了知微微福身,“我那时说过,若日后还能相见,定将全力报答。”

宋了知恍然大悟,原来仇珂便是那日独自拖着棺材前来缝头的小姑娘,只是那时的她太瘦弱,与人形骷髅没多大差别,如今体态正常,又长大许多,难怪他一开始认不出来。

翌日下午,离他与薛令修约定的时间快到了,林敏却还未出现,宋了知只好叮嘱裴厉,若遇到一个身穿红衣的哑女,便说他是自己的朋友,来此暂住养伤。

他匆匆赶到约定的地点,发现薛令修竟难得守时了一回,比他还早到,而且一改往日浮夸甜美的女装风格,是朴素的男子打扮。

“你竟还留着那哨子,呵。”薛令修浑身酒气,眼下乌黑,似乎连日没睡好,“说吧,找我有什么事?终于发现自己是个废物,想求我把阮谨从牢里救出来?”

万般无奈下,宋了知只好回义庄再做打算,结果远远便瞧见义庄外停了一辆马车,还有一些佩刀的男子站在一旁。

他暗道不好,见那些人未穿兵服,担心是重语冰的人搜了过来,却又不能见死不救,硬着头皮走了过去,向其中一个佩刀男子问道:“请问你们有什么事吗?”

听到人声,有人自马车上下来,笑道:“宋先生总算是回来了。”

言罢,薛令修揉了揉因宿醉而发紧的太阳穴,径直转身离去。

宋了知看着对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前所未有的挫败感将他包围,思绪凌乱地结成网,箍得他喘不过气来。他从来不擅长与人勾心斗角,这几乎是他能想到最精明的计谋,原是想借薛令修的南军势力出手阻止羌翎会合,没想到薛令修毫不讲理,今日忽然会是这样的态度。

不知为何,宋了知总感觉今日的薛令修给人的感觉和往日完全不同。

比起宋了知的急切与愤怒,倚墙而立的薛令修显得格外漫不经心:“是不是感觉自己被骗了?”

“没办法,哥哥,我也被骗了。”薛令修久违地唤宋了知哥哥,耸了耸肩,“当时薛令仪便是对我说了这样一通家国大义,哄得我倾家荡产把经商的银子全砸给他买军备,谁知道......”

谁知道由始至终,薛家起义都只是为了那一个人。

宋了知深吸一口气,语气沉着而冷静:“他如今在羌翎人手中。”

薛令修何等聪明,略一思索,明白宋了知为何找上自己:“你想问我借兵去救他?”

“只要能拖延他们军队集合的时间就好。”宋了知仿佛看见了希望,语速加快,“羌翎的野心不仅仅是复国,还打算报仇。过不了多久,羌翎的军队便会在钰京城外会合,到那时候——”

宋了知听她言语真诚,渐渐放下了疑心。他并不是挟恩图报之人,本想谢绝对方的好意,却忽地问道:“仇姑娘,你既然加入了南军,可以借我些兵卒吗?若你那儿不方便,可否引荐我认识一些南军的将领,我想与他们谈谈。实不相瞒,我如今的确有一件急事想要求助于你们,你放心,对南军没害处的。”

他不愿错过最后的机会,把事情原委全部说明。

仇珂之前便在军中对薛令修的计划有所耳闻,又听宋了知说羌翎也要召集军队,当即替他出主意道:“我是不带兵打仗的,手下没多少可支配的兵卒,但你可以去找陆公子,他人最心善不过,莫说薛令修,连他兄长都最听陆公子的话,你去求他,他定然肯帮你。”

不过他现在没什么心思与仇珂叙旧,担心地往自己房中望去:“我房里还有一位朋友,他......”

仇珂回答道:“你是说裴将军吗?他身上伤势严重,虽然已经处理过,但还是让人全天看护比较好,我方才让人先送他去别的地方了,放心,那里大夫和伺候的人都有。”

闻言,宋了知心头一凛,怀疑裴厉被他们抓去做了人质:“仇姑娘,你是如何知道他是裴厉的?”

直到此时此刻,宋了知仍有些犹豫,并非他优柔寡断,而是代价太重,他不敢拿阮雪棠的性命做这场博弈的赌注。

薛令修看宋了知久久不答,嗤笑一声,准备离去。

“薛令修。”宋了知提声将他唤住,“牢中之人并非阮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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