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去村集上溜达溜达,买条鱼,买点酒,晚上一家人庆祝下?”林良侯已经拄着拐杖站起。
商青鸾看他就知道这些日子养伤给他憋坏了:“去什么去?人那么多,万一碰倒了摔坏了,你就成跛子了!你可消停安生些,进屋去歇着,一会子我让荼蘼和豆蔻去。”
林良侯耸肩撇嘴,无奈的进屋。
商青鸾眯着大眼睛质问:“喂,你怎么看着不高兴呀?我中了童士第一名,碍着你事儿啦?”
林良侯笑:“我有啥不高兴的?只是没那么惊喜而已,我知道你一定会中,早就在预料之内的事儿。”
何况童士功名也不是特别厉害,就相当于小学升初中?
商青鸾喜得眼眶都红了:“你们没看错?”
“是真的,您的大名就在首位,怎会看错?林家镇一共录取了两百名,您是第一名!嫡君您太厉害太有才了!”豆蔻兴奋的叽叽喳喳。
商青鸾捂住心脏,长长的嘘一口气,嘴角高高上翘,这几日来的等待像是终于宣判了似的,心终于可以落到肚子里:“荼蘼,快给他们俩倒两杯果子露解解渴。”
林清芷哭笑不得:“哥!一只哺乳的姆羊要五两银子呢!你真是乱花钱!你赚钱多不容易啊!”
林良侯连连摆手,不耐烦:“哎呀呀,你就别唠叨了,又不是给你的,是我这个当舅舅的给两个外甥的,榛儿不是断奶都哭嚎上了吗?你就每天给挤点羊奶,小孩子吃着也好,你也吃些,悄悄你们父子瘦的。”
林清芷心里涌入暖流,感动的他鼻子酸酸的:“嗳,知道了,哥快进屋来,凉快,井里还冰镇着酸梅汤,我今儿早上熬的,现在喝正好儿。
有了决断,林良侯去敲响杨老姆姆家的门。
“杨老姆姆,小芷!”还没等人家开门,就大叫。
林清芷本抱着孩子在厢房午睡,这段时间他累坏了,听见熟悉的声音忙挽起头发,披上夏衫,套上裙子去开门儿。
“所以,那哥儿好看不好看?”林良侯笑着问。
林巍脸色略红:“你咋又提这个……他……他的确是挺好看的,但我还是觉得小芷最好看!反正谁也没有小芷好!”
眼看着快到杨老姆姆的住处了,林巍放慢速度,有些艰难的请求,眼睛发红:“五栓子哥,你能不能帮我问问小芷?他现在不肯见我,我,只要他一句话,我……我就算被我阿姆打死,众叛亲离也娶他!”
林巍不明所以:“你说啥呢?什么意思?”
林良侯摸了摸鼻子,又摸了摸后脑勺,岔开话题:“所以你没去,你阿姆怒了?吵吵起来啦?不至于吧?”
突然拍脑门,林良侯抓住重点:“你阿姆和你爹发现你总帮清芷监工?发现你偷偷租的小院了?”
林良侯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突然想起林巍也是参加秋考的,自己竟忘了,真是不该!他又不是个憋的住的性子,见车赶出人群聚集地,就拍着林巍的肩膀道:“今儿晚上别走,来我家跟哥喝一杯,不就是没考中秀才吗?多大点事儿,只要你有雄心大志,肯苦读,不怕不成事儿的!别做出这副如丧考妣的样子,我瞅着不得劲!”
板车轱辘沙沙作响,林巍愣住,哭笑不得:“五栓子哥,你说的都哪儿跟哪儿啊?我明年下半场,不是今年!”
“啊?那你是为了啥?还有你这脸,我还以为是里正和你阿姆混合双打出来的……原来不是?”林良侯也纳闷儿。
看了一回绣品,林清芷很满意林紫兰,点头:“是个好苗子。”
“嫂哥儿,您看林紫兰、林湘秀、林玉佳他们好不好?”
商青鸾忍着犹如百爪挠心的难受,认真看了一回,把人叫进来问了几个问题,还算可靠的与林清芷定下八个绣哥儿。
听林良侯这么说,石老大爷老脸皱巴巴的笑开:“你小子总算有点大人样了,是,娶了夫郎人也变了,我给你挑一只。”
买了一只哺乳的姆羊,按照规矩必须得带着小羊羔一起买了,要不然就买一只怀了崽子的姆羊,林良侯斟酌一时,决定还是买现在就有奶的。
石老头帮忙把山羊撞进笼子里,抬上林良侯的板车。
几人又是嘀嘀咕咕,无非是眼红林良侯如今过得好,所以才传些难听的闲话,接着又有几个中年村夫和年轻小夫郎加入嗑瓜子聊天儿。
林良侯权当做耳边风,该做什么做什么。
因赛马大会临近,村集商贩也多,尤其贩卖牛马猪羊牲畜的。
林金喜的夫郎纳闷:“可不是怎地,你说他家到底是靠啥发财的?”
“打猎啊,那北山深山里面儿,狐狸兔子狍子獾子多得是!他们家那小楼大院都起了!弄的不亚于咱们村里富户的屋子。”王霞道
另一个村哥儿瞪直了眼睛,捅了捅说话的王霞:“叫咱男人也去呗?”
“镇子上传来新科童生童士的好消息,咱们村儿里读书的娃中了十二个呢,你家夫郎在榜首,又听说你弟弟和你夫郎办的绣庄招聘人手,啧啧啧真真是了不起,你娶了个好能干的小哥儿啊,真是有福气。”
林良侯随口附和:“可不是。”
买完了肉,又去鱼贩摊处买了条四斤半的大鲤鱼,两斤面条鱼,一斤小河虾。
让青河驾好驴车,林良侯坐在板车前,挥着鞭子慢悠悠的去村集。
“大侄子,好久没见着你了!你家里的两个帮佣倒是常见!听你家夫郎说你进山打猎摔断腿,俺记得你打猎水平挺高的,咋那么不小心呢?”李屠户一看见林良侯就热情的招呼着。
林良侯笑:“李叔啊,人有失足马有失蹄,一点点小伤过不久就好了,对了给我来半扇排骨,要精排,再来条脊骨,那些筒骨啥的我全都要。”
看来,只是天意未到,他再宽宽心吧。
几日后,商青鸾虽然胸有成竹,自己有把握能中童士却也惴惴不安,毕竟是头一回参加小哥儿的科举考试,题目一点都不难,他提前一半时间就做完了。
在家里吃不下,睡不着的等啊等,连去绣庄办事的时候都心不在焉的。
但趁着商青鸾喜滋滋的准备明天去白鹿书院给秦夫子的谢师礼时,还是悄悄的溜了出去。
他的腿伤已经好多了,受伤的腿不用力,拄着拐,和正常人一样。
北方山村的炎热暑天儿已经过去,气候不温不热,晴空万里无云,呼吸着毫无污染的山间空气,看着自家田地硕果累累,心境也跟着开阔。
商青鸾眉梢挑起,心情无端的明媚起来,扬起下巴哼了一声:“你就那么确定?”
“是啊,你才高八斗,远近闻名的商家才哥儿,想让我夸你就直说呗。”林良侯故意怪声怪气的逗着商青鸾玩。
商青鸾脸红,轻轻捶了一下男人的肩膀:“去你的~”
荼蘼也温柔笑着:“早就备好了。”
青河把马拴好,跟着豆蔻进屋喝果子露去了,只剩下院子里的林良侯,仍旧抱着煤球昏昏欲睡的晒太阳。
突然,躺椅被轻轻踢了踢,林良侯转头看向来人。
好在一番苦心没有白等,放榜之日,商青鸾果然在列,而且还是童士中第的第一名。
“嫡君,嫡君您高中啦!!”豆蔻高兴的像一只小鸟飞闯入小楼,身后跟着拉着追电进来的青河,也是一脸的笑。
院子里晒太阳的林良侯昏昏欲睡,听见这一嗓子,好悬吓到从躺椅滚下来。
杨老姆姆也带着小宜在后院侍弄他养的鲜花呢,见林清芷拉着一对姆子羊过来,惊奇喜气道:“还是你哥哥有心,说着要给你弄就真弄来了!往后,咱也不用去零散买牛乳了!”
“阿姆,小羊羔好可爱呀~我可以摸摸它吗?”顾小宜奶声奶气的,特别欢喜兴奋的抱住林清芷的大腿。
林清芷点头:“你可以去弄些青草给它吃,可以和它玩儿,但不要欺负小羊羔。”
“哥,你身上还没好怎么就出来啦?”林清芷皱着眉,忙来搀扶林良侯。
这时候,林巍早就悄悄的躲到院门边的柳树后头了。
“没事没事,不用你扶着,我有拐,你看看这笼子里的母羊和羊羔,快把羊牵出来,再憋死了或者吓着没奶了。”林良侯指着板车上的笼子。
最后一句话说的铿锵有力,少年嘴角苦涩而坚定的紧抿。
林良侯大受触动,年轻果然是好啊,可以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这样过,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
“好,就凭你这句话,我也会帮你问,刚好,我也带了东西给小芷还有两个孩子。”林良侯自然愿意做成就鸳鸯的媒人而不是棒打鸳鸯的兄长,尤其根据他长期相处与观察,林巍这小子性格可能还有些幼稚发软,实际还是个有主意的,品质不错的好青年,尤其读书不错,没有那种封建老思维,又想起从前商青鸾对他说的话“你想让你弟弟一辈子和你似的在深山脚下住着,孤独的和两个孩子到老吗?”
林巍垂头丧气:“可不都被你说中了,那小哥儿是村里的周地主家的长子,周地主死后,他阿姆周大君管家理财,他只有三个弟弟,最后一个是小爷儿,连我爷爷也说那哥儿知书达理,美貌贤良,性子还刚强,如何如何的好,最主要的是,他们家不知哪根筋不对,说看上我了?我阿姆就去白鹿书院找我,然后发现我在这一代租屋,就……要不是我死活拦着,他就要去找小芷的麻烦了,你看看我被他打的。”
林良侯听的发笑:“周家的大公子看上你了?你去瞧了没?长得漂亮不?”
林巍脸长的跟驴脸似的:“我能不去吗?我说我不去,阿姆就要找小芷的麻烦,我豁出去跪在我爷爷脚下求他,他之前答应我的事儿,只要我中举婚事随我,也变卦了,说只让我去看看,权当做个朋友??虽然咱们村里没有那么多大妨,我也得避嫌啊,他们这是想温水煮青蛙啊?”
林巍捂着抽痛的嘴角,扬起鞭子轻轻抽打一下细雪的屁股,白驴果然速度快了些。
“我爷爷、我爹、我阿姆非要逼着我去相亲。”
“古代也能相亲?!”林良侯眼珠差点跳出来。
又给小宜、榛儿买了些小孩子喜欢的玩应儿,东西买的差不多,林良侯便想回去了。
谁知调头时,遇见鼻青脸肿的林巍,那林巍手里还提着篮子,篮子盖着蓝布,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林良侯吓了一跳,不顾腿上有伤拄着拐跳下:“林巍?你这是咋了?谁给你打成这样的?”
林巍苦涩摇头:“一言难尽,五栓子哥你都这样了,还赶车买东西呢?你家里帮工的小厮和侍奴呢?许是嫂夫郎有事,他们不得闲儿,我送你回去。”
看见一老夫夫在卖羊,那十几头山羊拴着,还有几只小羊羔依偎着母羊。林良侯心中一动,想起他那小外甥榛儿,因为断奶来他家里玩儿的时候找奶哭的可爱小圆脸,便决定买一只。
卖羊的是村里的外来老哥儿婿石老头和他夫郎林老哥儿,在村里的南山脚下住了几十年,与林良侯的双亲也是认识的,吧嗒吧嗒的抽着水烟:“五栓子,你家夫郎有啦?那边拴着的五只都是怀上崽的、奶崽子的母羊!要吃羊肉这边的公羊和羊羔最好。”
“啊,是我大外甥,现在断奶呢,小家伙哭呢,我这当舅舅的看着不忍心,寻思买只姆羊,也有羊奶给小孩子补一补。”林良侯寻思也不能只做好事不留名啊,否则自己的名声在村里也不好听。
“你不要命啦?要是真那么好赚,北山为啥没人家?就他们一家?熊瞎子、老虎、老雕出没,不死也舔去你半张脸!人不人,鬼不鬼的,你去瞅瞅咱们村的老钱头儿就知道了!”
“为啥他家就能没事儿呢?”
“他咋没事儿了?你瞅瞅他一瘸一拐的样子,说是被熊瞎子咬了一口大腿,以后说不定得落下病根儿呢!哼哼,这钱可是拿命换的!他那孤僻怪异的性子,认钱不认人的主儿,和亲兄弟都能反目成仇,啧啧啧。”
“五栓子家是不是发财啦?回回来买东西都这么大的手笔?”
几个粗布农家打扮的扛着锄头的村户中年小哥儿交头接耳的嘀咕。
“当初他家分家不公,五栓子求村里人给他说句话,没人帮他才搬了那老远,他们家老六郑家入赘的善姑爷这回落第啦,反而是五栓子他夫郎中了童士!还是魁首呢!你瞧瞧给他兴的,恨不得把李屠户的半个肉摊都买了。”王霞撇嘴。
李屠户咧嘴笑:“你这是要以形补形?成叔都给你包了切好!再送你两个猪蹄儿,肥肠要不要啊?”
“卤个套肠吃也不错,那俩猪耳朵我也要。”
在李屠户处买了好些东西,李屠户特意把东西帮林良侯放在马车上。
这天,他照旧派了青河与豆蔻去城里看看放榜了没有。林清芷却前来,要他跟着一起去选绣哥儿人选,毕竟绣庄已经建好了,物色人选却是重中之重。林清芷自己觉得眼光不行,没有商青鸾那么精明,自然要拉着商青鸾去看看,何况商青鸾最近心烦心焦的,他也想让商青鸾分散些注意力。
杨老姆姆在林家村里有几个相熟的人,人牙子、媒姆姆等都是干这种事儿的,看中了二十多户人家的小哥儿,有位没有双亲,只有祖姆姆和年幼弟妹的小哥儿,今年十四岁,名唤林紫兰的,绣出来的花鸟像活得一样,偏偏还没有接受过专门的绣红训练,可谓是奇才。
林清芷和商青鸾去了他家中,虽然清贫,但是洁净整洁,看着就是家中负担养家的好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