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青鸾看着心疼不已,想了想,道:“如果你信得过我,就把林家镇的最赔本儿的铺子交给我,我替你打理,然后,你把那老奴的亲系安排进去,我来处置他们。”
花媚蓉甜甜一笑:“好鸾儿,有你这句话,我必定不客气,待我回去细细和夫君商量——”
“你的嫁妆为何与他商量?”商青鸾已经恨铁不成钢了,气的头发晕。
花媚蓉摇摇头,他不敢提议,提了也感觉无用,毕竟七老八十的老奴,他也不忍心。
商青鸾道:“送到你名下的盐庄里呢?盐庄可是富裕的流油的好地儿,我才不信他们不愿意去。”
花媚蓉眼睛一亮,有些窘迫:“这倒是个法子,只是我不好开口,而且也没富裕的流油,要看年份的,两个庄子一间并不赚钱,一共能有三千两不错了。”
商青鸾又细细问起:“你公公、婆姆姆可还好相处,那一大家子,可曾给你委屈受?”
“不曾的,他们都待我很好,只是立刻就把整个府邸交给我,我一时有些手忙脚乱的,那些个老奴,唉。”花媚蓉也不愿意一直抱怨,立即岔开话题,命侍奴把带来的礼物搬进屋来。
“给你补身子用的一包上好的玉燕,还有各色细点,两瓶我爹爹派人送来的木樨清露和西洋参蜂蜜都是给你的,这匣子里是上好的滇国白药、红药、对跌打损伤最有效用,你给你家夫婿用吧,对了,你上回送来的虎骨,我公公说是极好的东西,泡了药酒,让我好好回礼呢。”花媚蓉把大包小包的礼物一一说明。
到了中午,商青鸾从考试院出来,精致的脸蛋上洋溢着喜悦自信的笑容。
“嫡君,辛苦啦,咱们嫡君子一定能金榜题名!”豆蔻很是兴奋的迎上去,奉承拍马。
商青鸾矜持傲娇的扬起下巴:“哼哼,还用你说?”
“啊,原来刚刚吃的就是特权富贵阶级的燕窝……真是没意思,也不咋好吃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商青鸾挑灯夜读没有白费,终于等来的秋闱加考,他提前三日准备好笔墨纸砚等用物,留下荼蘼和青河照顾林良侯,准备带着豆蔻去镇子的客栈住下,准备考试。林良侯却打发青河也一起跟着他去。
“别提前去什么客栈了,你也住不惯,提前一天去就行,让青河赶车送你去。”林良侯建议道。
林良侯这几日养伤,心情也不好,也不愿意哄商青鸾,实话实说:“甜了吧唧的,你还放了牛乳,为啥没有米粒,这还能叫粥?放了这么多木耳?还是白木耳,最多算糖水……”
三口两口吃完了,也没有再吃的食欲:“行了,饱了,撤走桌子吧。”
商青鸾撤走托盘,气的啐了男人一口:“真真山猪吃不得细糠!什么金贵的东西给你吃都是白瞎!”
“吃点小菜,喏——”商青鸾打开一只八宝乌漆木锦盒,里面是各色精致的宝塔菜、乳黄瓜、萝卜头、嫩酱瓜、香心菜、什锦菜。
“嗳?不是咱们家腌的咸菜,从哪搞来的?”林良侯夹了一筷子。
商青鸾用绢子抹了抹唇角,大眼睛睨了他:“吃你的就是了,问那么多,我还能是偷来的呀?”
他不知林良侯是否也与秦瑜一样,不喜欢他,心有他属,想问问,却不知从何问起,毕竟林良侯作为丈夫比起秦瑜强的不是一星半点。
最终还是默默的上前把被子盖住了林良侯的肚子。
坐在床边,伸出手指摸了摸林良侯的眼窝,短短几天,林良侯身上剩下的肥肉迅速崩溃,两颊都已经没肉了,眼窝也深,鼻梁也更高了,英俊威势的气场也出来了。
“你还不信我么?这招叫以退为进,如果他识相有良心的话,必定会挽留你与你安生过日子,克尽做丈夫的责任,若是他顺坡下驴,那正好,你离了他,也未必找不到更好的夫君。”商青鸾嘴角讥嘲“蓉儿哥哥你放心,即便他豁得出去,肃毅伯爵府也豁不出去,你对于他们这样的落魄户来说,可是一座嫁进门儿金山。”
花媚蓉点点头,叹气:“鸾儿弟弟,还真让你说准了,肃毅伯爵府现在是真的积蓄甚薄,各处都有亏空,偏偏还不肯裁撤人手,那些积年的奴才仆人,极不好使唤,幸而我的几个陪房得力,手中还有些银钱,否则,我这些日子过的真真是头痛。”
“都怨我,早知当初,我不多事撮合这桃花债好了,蓉哥哥,我对不住你。”商青鸾握住花媚蓉的手,内疚的道歉。
秦瑜抚着花媚蓉微颤的背脊,低头看花美人墨发堆云般的头顶,心中一软,酸涩而怜惜:“你把嫁妆里珍稀的虎骨都给了爹,爹高兴的什么似的,你自己可有留着?”
其实,花媚蓉是个贤惠的好夫郎,这些天,的确是他不对,这世上并非只有情爱最重要,罢了,就这样吧。
“蓉蓉给相公留了两寸虎骨,咱们自己留着。”花媚蓉狡黠的眨了眨勾魂水眸,秋波婉转的抬起凝睇秦瑜,又害羞,再次埋入男子的胸口,蹭了蹭。
但事情超乎他的想象。
秦瑜面色平静温和望着花媚蓉,只是低头皱眉,整个人被花媚蓉的一番话给点清醒了,他发现,他竟悲哀的愤怒不起来,毕竟他秦家落魄是真的,凤眸惺点,目光有些放空颓唐般的认命,上前走近花媚蓉,单手握住花媚蓉的雪腕,轻轻一拉,把人轻柔的抱入怀中:“以后再不要提及此事,我既然娶了你,会对你恪尽丈夫的职责,这几日的确是有事,并非有意冷落你,你把朵云轩的内书房规整好,日后我就在那里办理公事,新婚期间,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对不住。你身体一向弱,以后不必在正堂等我了,我就在内室书房,我们一间屋子。”
他也是矫情,娶了不中意的人又能如何,花媚蓉太守千金闺男,容颜清艳堪称国色,性情温柔贤惠,配他并没有委屈他,以外人目光来看,他这落魄伯爵世子还是占了大便宜。这些年来,他想做的事哪一件从心由着自己来过?他是肃毅伯爵府的当家人,是伯爵府的世子,肩膀还担负着秦家族人。
他表面强势,其实心里特别害怕,暗暗怀疑,商青鸾教他的到底管用不管用。
秦瑜像是钉在原地,柳眉凤目看着花媚蓉如腊梅簇雪般的清冷脸蛋,他的心里也很痛苦。
“媚蓉,你想多了,这几日我有些事务需要紧急处理,所以回房晚了些,至于冷落,我本就不是贪图美色之人。”
“回大少君的话,少爷在书房。”
花媚蓉没再像往日般难过踌躇的在上房内院,一等就是半夜的盼着秦瑜回来。想起鸾儿弟弟告诉他的法子,他翦水秋瞳里泛着坚定的光芒:“去……去请大少爷来,我有事。”
过了半个时辰,秦瑜终于回了朵云轩,仍旧是那副温和中略带隐隐疏冷的:“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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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媚蓉与商青鸾坐了许久,这才告辞回府。
肃毅伯爵府就坐落在林家镇上,因此路途不算太远。
商青鸾神色骇然:“……”
花媚蓉实在不知如何是好,也知晓商青鸾的为人,只是无人可以倾诉,哭着和亲近的人说一说,心情也好些了。
“木已成舟,他喜不喜欢你不要紧,蓉哥哥,你还喜欢他吗?”商青鸾略破罐子破摔的问。
花媚蓉瘪了瘪嘴,有些羞涩和窘迫:“我已经……是相公的人了……”
商青鸾嘴角抽搐:“行吧,你随便,等你吃了亏,再来找我吧,现在没事儿就别和你那夫君说了。”
不摔跤是学不会走路的。
商青鸾听着感觉不对劲,又追问花媚蓉三间铺子的位置和营收,花媚蓉除了位置外,其他的竟然一概不知。
“你个傻子!不能只知道风花雪月呀!”商青鸾恨铁不成钢。
花媚蓉摇摇头:“我精力有限,最近咳咳……疲累的很。”
商青鸾扶额:“我的蓉儿哥哥,你怎地把虎骨也给了你夫家?都说了,是我给你的!你自己悄悄收着多好呀。”
“我……我一时没想那么多,毕竟是稀罕物,好弟弟不要生气哈?”花媚蓉单纯的眨眨眼,羞赧的拉着商青鸾的袖口摇了摇。
“你这样的娇软兰花,如何在那腌臜地儿生存呀,那些刁奴最是棘手,你既然管家,不能不处置他们啊,庄子不能打发吗?”
花媚蓉却腼腆温柔一笑,生性善良他立即翻过来安慰商青鸾:“好鸾儿,你说的什么话,没有鸾儿弟弟,我只怕跟相公说两句话都不敢的……怎还能奢望有今日,新婚不久许是生疏,日后会好起来的。”
商青鸾看他的神色,听那话语中绵绵如丝般的情意,心里更不好受了。
如果花媚蓉不幸福,他的心永远都不会安宁。
青河也笑了:“嫡君上马车吧,咱们爷说了您这些日子劳心劳神,让小的务必伺候您去住店吃点东西,休息几个时辰再回去,小的在福客来订了天字一号房。”
商青鸾寻思点点头,童士考试也不过半天而已,考完了就回去,否则在客栈如果休息不好,避免节外生枝,还是林良侯说得对。
有些兴奋的商青鸾坐立难安,夜里早早歇下却辗转睡不着觉,身边的林良侯睡的如同死猪。
到了考试那一日,商青鸾踌躇满志的进了考场,青河与豆蔻等在外头。
林良侯回过味儿来,笑着拉住商青鸾的衣角:“到底是啥东西?你教教我,我不就吃出来了吗?”
“是燕窝,蓉儿哥哥专门给我的,我好心好意给你炖了,下次再不给你吃了!哼~”
然后气哼哼的扭哒扭哒的走了,只剩下林良侯摸着下巴回味。
他不愿意让林良侯知道,是他特特吩咐青河去镇子上买来的。
林良侯“嘎吱嘎吱”吃了一筷子宝塔菜:“鲜、脆、甜、嫩、嗯挺好,可我还是喜欢北方的腌法儿,偶尔吃这个尝尝新鲜也不错。”
商青鸾有点气馁,又问他:“多喝点粥,粥我熬的,味道怎么样?”
但商青鸾并没有多高兴,反而有些心疼。
到了晚上,商青鸾亲手熬了药,熬了燕窝粥和药膳补汤,端给林良侯。
林良侯吃了药后看见那汤就犯恶心,硬是强迫自己一口闷,捧着碗开始吃粥。
他求的不多,只要秦瑜不冷落他,踏踏实实的过夫夫小日子,便满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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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媚蓉走后,商青鸾怏怏不乐了半天,回到卧房内,看着林良侯在那里敞露着肚皮睡大觉,没来由的烦躁生气。
他真正心仪的商家小哥儿已经出嫁了,有缘无分,再记挂又有何用?
回忆起樱花树下初遇,一切如梦似幻,终究是命中的吉光片羽,无法抓住。
花媚蓉纤长的睫毛害羞垂下,把滚烫丝滑的小脸蛋埋在秦瑜胸口,嗅着痴恋夫君身上的杜若熏香,心里窃喜而满足:“嗯,蓉蓉再不提了。”
花媚蓉听了眼睛半信半疑的瞧着他,心中开心,信了秦瑜的借口,本想作罢,但记起商青鸾临别前的叮嘱,继续道:“相公不喜欢我,我们现在和离也来得及,我爱慕相公,管持府邸负亏中馈,经营嫁妆填补夫家,善待伷俚,孝顺公姆,我什么都能忍,唯独不能忍耐相公心有两意,冷落蓉蓉。相公请听蓉蓉一言,姻缘之事无法勉强,蓉蓉愿意就此离开,还请相公签了和离书。”
先抑后扬,前头讥讽,后面痴情告白,最后再要和离成全。
花媚蓉真的很担心秦瑜会大怒拂袖而去,再也不理他,把他休弃回去。
“你们都下去。”花媚蓉本来已经整理好情绪了,摒退下人,见状还是红了漂亮的眼圈儿,清凌凌的问:“相公,你是不是嫌我年纪大,身体弱,生的不美?亦或者,我做了什么惹你不快的事儿?”
秦瑜被他连续追问的滞在原地,并不与他对视:“你怎么了?”
“我不明白,我不懂,相公既然不喜欢我,为何要对我做那些事呢?相公可以不圆房,不娶我的,既然娶了我,为何还不情不愿的?冷落我?难道秦、花两家有过什么仇怨吗?你要对我报复?”花媚蓉鼻音湿糯,眼尾已经湿透了,声音发颤却很稳的一字一句问。
马车颠了三个时辰,终于到了。
花媚蓉下车,老管家并一干管事人等在门口迎接。
“大少爷呢?”
花媚蓉低头,粉颈晕红一片,扭身不回答却也没否认,水瞳却落寞低垂。
商青鸾嘴角扯了扯,起身过去:“蓉哥哥,你听我说……”
花媚蓉听的黛眉蹙起,隐隐心动怀疑:“这……可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