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叔猛地抖了一下,低头。
“少爷都知道了。”他有点感叹。明明季阳离开的时候,还是什么都不懂的。
“人总不能光长年纪不长心。就算不长心,我回了国,家里的事肯定还是要了解点。”季阳淡淡的:“我知道他和二叔三天两头吵架,从家里出来,闹着要证明自己。但我可不知道,他的本事能耐到都养男人了。他现在自由,难说叔父是什么想法,该收敛的还是要收敛。”
“林叔,那个孟知了到底对不对?”他回头,突然问他。
“啊?”
季阳眼神机敏,展示出缜密的心思:“您没去查过他的底细?”
低头,手指捻着:真要回季凉那儿?
他那个男友,真是会撩。
季阳不想惹上腥臊。
林叔说:“二爷也一直很在乎你们。”
季阳抬手止住他,不想听这些了。
“就修修草吧。我也不住,只是这草漫出了墙头,我怕,引来蛇。别人走过路过,也会觉得不好。”季阳说话慢下来,猜不到情绪,就会让人觉得有点阴沉可怕。
他几乎马上就打开了门。
外面却不是小唐那个挂面头,孟知了没头没脑地冒了进来。
季阳眼前一黑,下意识地:“你别叫那两个字!”
侍员小姐都有点吓到:“先生要不要叫医疗服务?”
季阳脸色苍白,额头冒着汗,是被疼的,他一直都在忍着疼到处转,“没事。”
他进了门就马上打了电话,宋医生马上说派小唐过来。
“那你快去吧!”季阳也急了。
他心里的第一个想法居然是:这个季凉今天又穿了什么超短裙,惹了什么流氓上身!
把季阳送到市内比较有名的酒店,林叔就赶紧走了,侍员小姐帮忙推季阳上去。
季阳继续望着那窗,皱眉:“林叔,你能帮我取根丝带取下来吗?我做个纪念。”
离开时满窗鲜红,然而风吹雨打,经年过去,如今只有一两根还可怜巴巴地贴在上面了。
林叔拿出钥匙,去了。
林叔说:“如果您想修,我找人弄就是了。以前不弄,也是怕您不同意,所以一直锁着。”
季阳又笑了一下:“我用季家的钱,怕是名不正言不顺,又要被人拿着笔查账了。”
季阳摇着头,手抚着身边那些多年未经整理所以格外茁壮成长的尖锐的野草。
“大少爷教训的是。”
“我教训你什么了?”季阳觉得无稽,望他:“您也不用叫我什么大少爷二少爷,叫我季阳就行。我尊敬您,当年的事,过去了就过去了,谁都没办法。”
老人连连称是。
林叔想了会儿,才说:“查倒是查过。倒也就是他告诉小凉的那些吧……不是什么坏人。”
哦,那还好。季阳神经有点松懈了,他又想笑自己。
“我管季凉,怕是管不了。您们劝我们兄友弟恭,可惜季凉对我没什么恭敬,我对他也没有什么友情。我和他命里单薄,有缘无份。”季阳试着从轮椅上站起来,疼得弯了两下腰,才强撑着站直了,他打量着院落和别墅,“您是他爷爷,季凉的前途,还是您要帮他注意着。”
“帮我订个酒店吧,我今晚住酒店。”
风吹过来,野草沙沙。林叔犹豫着抬头,看见身前季阳的头发被吹乱了。他坐在黑色的轮椅上,穿着笔挺的西装,下身盖着毯子。季阳为了来这儿看一眼,还专门正式做了一套新衣服。新衣服好看,但也热人,察觉他的后背全都湿了,林叔有点担心他的伤口。
“少爷?”他想劝他回家。
林叔连连点头。
吩咐完了,天也黑了,季阳想去见二叔。林叔马上说,过两天正好季凉也要回家,不如一起去。季家祖宅在那边山上,季阳现在腿不好,现在过去还得爬山,不太方便。
季阳答应了,低头,却突然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回哪儿呢?这个城市并没有他的家。
“嫂子”这个名称简直是噩梦。
但孟知了好像也没想说,他看见他,打了个招呼:“嘿,季阳。”
等待的过程中,季阳疼得浑身发抖,倚在墙边,唇渴得发焦,却没有力气去那边喝点水。
季阳以为自己很坚强的,但一个人的时候,一个男人也没必要对着空气坚强。他弯下腰。手指攥成拳,死死地抵在膝盖上,忍耐着疼痛。
门终于被敲响了。
忙了一天,行程终于结束,在走廊上季阳终于忍不住偷偷掀开搭住腿的小毯子看伤口。他上身虽然西装革履,但下面只有一条家居短裤,伤口裸露着。虽然毯子很薄,但毕竟捂了一天,又走了不少地方,伤口依然渗血了,一股腥气渗透半透明的纱布。
烫伤是最丑陋最痛苦的一种伤,季阳皱着眉,觉得它都要化脓了,味道很难闻。
他还是低估了这里的夏天对于伤口的发酵作用有多明显。
季阳在下面等着,没一会儿,林叔出来了,他慌慌张张地,主动提出把季阳先送去酒店。
季阳拿着褪色的丝绸:“怎么了?”
林叔握着手机:“凉少爷今天参加线下活动被骚扰了。孟先生打了人,我要去警察局。”
林叔小心地望着他,劝解着。
“阳少爷又说这些了。您能回来,我们都很高兴。想必您父亲知道也会高兴的。”
“还要感谢二叔还记挂着我。那么多年了。”季阳仰起脸,望着暮色,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