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的轻松,但实际上这个过程极度凶险,摄入过量,会真被毒死;用的少了,中途会醒过来,剂量拿捏必须十分精准。
幸好,胡安找的药剂师技术不错,剂量配比恰到好处。
当然,我为此支付了一大笔钱,药剂师的,胡安的,几乎花光了前半生所有积蓄,不得不偷偷将母亲的一些陈旧首饰拿去变卖。
朦胧的目光、微微张开的嘴唇……
我执起他的手放在我的脸上,笑着说早安。
过了很长时间,他才说话:“我在哪儿,我以为……”
胡安说过,药效只有12个小时,如果超过时间没有醒,那很可能就醒不过来了。
我打了盆水,沾湿手巾擦他的额头,在冷水的刺激下,他的睫毛动了一下。
“莱斯特……”
我直视他:“你跟踪我?”
“只是不小心看见了。”
我看着他,想将那贪得无厌的眼珠子抠出来,塞进他嘴里,再把那双爪子般的手砍掉,好叫他知道做人要有基本的诚信。我在心里把他折磨了很久,幻想他跪地求饶痛哭流涕,在满足了内心狂暴的野性之后,才慢慢露出笑容:“那就带我去见见药剂师,我亲自付给他。”
敏感的舌尖一点点勾勒出充满诱惑的唇形,美妙的滋味被卷进口腔,欲火升腾,我控制不住自己去抚摸他,手在赤裸狰狞的皮肤上滑动,参差不齐的伤口摩擦掌心,带出一波一浪的战栗。我看见他锁骨位置的那个咬痕,新月形的模样,散发出来自于我的专属气息。
我真想在他身上多留下几处这样的痕迹,密布的新月代表我的爱。我闭上眼,幻想他的肌肤在唇齿间战栗。
啊,我已经有些迫不及待了。
“当时可没这么约定。”
“也可能这其中有误会。”
“尾款多少?”
我不动声色:“是的。”
“那真是太好了。”他眼睛里放光,咧嘴一笑,“可以付尾款了。”
“什么意思?”我被搞糊涂了。
这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在离开阿尔索神父之后,我几乎要笑出来。
天主果真是眷恋我的,等一个月后,忙碌的卡斯利亚主教会彻底忘记莱斯特这个人。
审讯室内,由于主教不在场,气氛轻松活跃许多。
我对莱斯特说:“你再睡一会儿,床头柜上有水和面包,晚上我就回来。”
“你去哪儿?”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害怕我去找安东尼奥的麻烦,可实际上我才没工夫去搭理那胖子:“去工作。”我耸耸肩。
我说了很多,莱斯特静静地听,最后有气无力道:“我不过是从一个牢房转移到另一个。”
“就算如此,你也应该感谢我,不是吗?至少现在没有无休止的折磨,一日三餐有保证,还能睡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我并不指望他能感激涕零,以愉快的口吻继续,“你现在很虚弱,需要静养,趴着别动,我去给你做些吃的,你一定饿坏了。”
我来到厨房,以最快的速度做了一锅蔬菜浓汤。其实我不太会做饭,但我敢打赌,跟地牢里酸臭的食物比起来,简单易做的蔬菜浓汤就是山珍海味。
10
那一夜,我一直没睡。
在临时租住的小屋内,我一遍遍上下楼梯检查还有什么疏漏,每当窗外有脚步临近,就紧张得不得了,藏在窗帘后面看个究竟,直到行人走远才放心。
“我可没有食言,你的安东尼奥还活得好好的。”我补充道,“但你应该清楚,我不想再从你嘴里听到关于他的任何话,直接或间接,都不可以。好吗?”
他点点头,很乖顺。
“很好,现在这种状态对我们都好。”我给他倒了杯水,喂给他喝,“你伤的很重,得一点点恢复,不要试图走出房间,你脚底有伤,”
“你解脱了,自由了。”
他彻底清醒过来,抽回手压在身下,警惕道:“你怎么做到的?说出了真相?”
他担心的样子让我很不满意,但考虑到他现在身体虚弱又一头雾水,我原谅他。“别着急,我用了秘药,涂在你受刑时的那条毛巾上,那药遇水即化,只要沾上一点儿,人就会陷入深度昏迷,呼吸极弱,体温下降,肌肉僵硬,让人误以为死了。”
“莱斯特……”
我轻声呼唤,抚摸他的金发,舌头一遍遍舔他的脸颊,像只温顺的猫逗弄熟睡的主人。
终于,他有反应了。
楼下传来说话声,我侧耳听,两个人在打招呼互相问好,等脚步声远去,我狂乱的心也趋于平和。
我按捺下和他缠绵的欲望,起身拉开窗帘,让阳光直射进来。
当务之急是让莱斯特醒过来。
“很遗憾,药剂师只跟我联系。”胡安有些得意,离我越来越近,我能闻见他外套上的血腥味,也能看见黏在他油腻头发上的点点碎屑。
真令人恶心。
“600金币。”
“我没这么多,钱都已经给你们了。”
“也许,我可以跟莱斯特聊聊,在入狱之前,他家境不错。”
“意思就是得付另一半的钱。”
我快速理顺之前的交易,平静道:“我想我们已经钱货两讫,我付了两笔钱,一笔给药剂师,一笔给你,东西我拿到了,事情你办成了。这件事应该就此揭过,永远埋藏在心里才对。”
“不,你想错了。”胡安的声音很低,在惨叫连连的背景音中几乎听不到:“付定金,拿秘药。若事情不顺利,则从此再无往来,若事情办妥,则再付另外一半尾款。”
当然,这不包括正在被费尔南多大力抽打的可怜虫。
他的叫声尖锐可怕,带着破音要把耳膜刺穿。
胡安抱胸站在一旁观看,过了一会儿,慢慢挪到桌旁,弯下腰道:“一切还顺利吗?”
他没再问别的,我猜他肯定不愿回想有关裁判所的任何事。这样挺好,把噩梦般的记忆忘掉,就能重新开始生活。
去宗教裁判所的路上,我一直构想如何能表现得内敛自然些。卡斯利亚主教有一双鹰眼,能轻松看穿人心,在他面前必须保持谨慎。
所幸,我在裁判所一楼大厅碰见阿尔索神父,他告诉我主教临时去了外省,打算拉拢一位正在外度假的贵族,至少一个月都不在。至于这段时间的工作,我自行处理。
莱斯特的食欲不好,只吃了一点儿。我认为这跟他受损的肺腑很有关系,琢磨还得请个医生来。
可现在不是好时间,而且无论哪个医生来看都会被他的一身伤吓到,天知道他们会怎么把自己的行医经历散播出去。
早上十点,我必须去宗教裁判所了。
出于安全考虑,我把莱斯特安置在了二楼,一楼靠门口的位置就有一间小卧室,但那太容易被发现,而莱斯特全身是伤,陡而狭窄的楼梯是隔绝他与外界的天然屏障。
临近清晨时,我累极了,躺在莱斯特边上睡过去,再睁眼时,外面天已经大亮。
日光透过白色的窗帘照进来,尘埃飘荡。莱斯特趴在床上,光线将他的侧脸分成明暗两部分, 像油画家笔下的肖像。现在,我终于可以肆无忌惮地用吻泽去湿润那干涸的双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