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得离我那么远,生气了?”杨逍打趣道。便在此时,纪晓芙脸颊微热,恍似被谁碰了一下,触得那粉颊微烫,杨逍不由轻笑,又侧首道:“晓芙羞什么?想抱就抱,又不是第一次碰我了……来啊。”
纪晓芙面红更甚,连连摇头,吞吐回答道:“这样不好。我想了想,逍哥还没见过我爹和师父!不如,待抓到贼人,你同我回汉阳,见一面我爹罢?然后再上峨眉,叫我师……”然话未道毕,她双手却倏被握了住,缓牵引至前,凭环过杨逍腰身,听声道:“小丫头片子,想那么多,到底想不想我抱?”
“嘁,不想。逍哥明也没大我几岁,语气却像长我二三十那般,你是我夫郎,又不是我爹。”无人知晓,纪晓芙嘴上虽嗔怪着,然她双臂一收,不由得桃腮凝荔,唇畔勾笑,悄向那臂弯间一扑,被人紧紧抱了住。
两人回奔数里,穿过数条拥塞长街,待近王府时,人烟亦由稠密转稀。那王府虽奢华气派,但府前兵丁寥寥,称不得“重兵把守”,足见济阳王权位不高,并无甚兵权。而此际,正是王府护院交接之时,杨逍心道“来得正巧”,同缓下步伐,轻溜地翻过几道高墙,避开众人眼线,向府内一清静别院赴去。但这一迈,眼瞧四下方墙重叠,楼阁、闲院数不胜数,杨逍不由眉心微皱,悄“啧”一声,又暗暗想:“这下可糟,王府杂院这般多,成昆老贼若蓄意不出,我难不成要挨处搜么?得想个法子,迫他出来。”
正思索着,杨逍身影闪动,步伐亦赶得紧。他抱着纪晓芙一路穿梭,途过花园、书阁、杂物间等几处,又避开几队巡逻侍卫,如此躲闪数番,满兜了两圈,终落足在后厨附近,一柴房地窖处。
杨逍收敛内息,方将纪晓芙放了下,随牵过柔荑,俯身拉开窖口,轻声道:“台阶略陡,晓芙仔细着些。”二人便深入其中。其时春意盎然,早时虽寒气透衫,可待过午时后,已是暖风扑面,然这地窖因久不见日,仍冷意未绝。随之,且听得“喀喇”脆声,窖门阖了上,四周顿漆黑一片,再看不清前路。
见状如此,范遥、黛绮丝登时跃起,拔足便追。殷素素一回眸,与张翠山相顾片刻,遂也挽起手,向殷梨亭嘱咐道:“俞二哥中了‘幻阴指’,少林秃驴有法子解。”转身赴去。此时,杨逍身影微滞,悄伸出掌,轻抚过晓芙眉眼,温声道:“晓芙听话,你旧伤未愈,在这乖乖等我回来。”随落吻她唇,稍加抚慰,作势追及四人。
怎料杨逍未行数步,却被一把扯住。回首间,俶对得一湾秋水明澈,且听声道:“不要,我想同你一齐面对。”
[九]
原是三载前,明教教主阳顶天留下信函,嘱杨逍守教,与范遥、韦一笑三人暂领诸事,可自此伊始,阳顶天音讯全无,再未归教,而阳夫人,亦同日消失不见。阳顶天其人,乃是明教威名素着的高手,当世鲜有人及,以他身手,断不会落败于人。然时日久矣,明教众深感不妙,恐教主遇害,故几年来,遂在江湖四下察探,望寻得人踪迹。
明教几经辗转,夺刀放信,甚不惜以此为引,只盼教主闻讯现身,早日归教。
霎时间,黛绮丝神情凝重,凛然道:“半年之前,我和阿遥易容乔装,白日里在西域卖武,得了花刺子模国的王爷青睐。那王爷与汝阳王交好,我俩想来的正巧,索性将计就计,混入其中。诸位请猜,我俩见到了谁?”俞莲舟心思缜密,顺势一思,想圆真急言令色,蓄意挑拨,必不会只为“讨公道”般肤浅,遂试探道:“可是圆真大师?”
纪晓芙一怔,许是想得什么,遂见她白玉般的脸颊添得绯色,温声道:“是非清白,只在乎人心,殷姑娘同是明教中人,张五哥不也接纳了她么?我敬重师门,和喜欢逍哥并不冲突。且我知,你爱我怜我,心中有我,不会再去招惹别的姑娘,这便够了。”言至此,她眸敛羞意,但觉荧辉之下,眼前人风姿清冷,一张俊颜容色更增,不禁轻搂着他头颈,贴覆身前:“眼下武林同道都知晓你与我是一家的了,是有妇之夫。你后悔也迟了,没有姑娘敢再要你了。”
窖中凉意刺骨,伸手一片漆然,但杨逍却胸腔哄暖,低声道:“你要我就好。”尤似春风如沐,光风霁月,心中道不名地欢愉。他再未多言,只仰首轻琢了下那瓣唇,倚在她纤弱温软的臂弯间,沉昏眠了去。
应那动作,遂听“呜啊”一声,纪晓芙顿感吃痛,遂边揉着眉心,边凝神而思,纵人心中坦荡,然只一念及,昨夜云梦春深,其所思所言,皆是些风花雪月、柔婉贪欢的腴词,俶觉身如火灼,忙一把将杨逍推了开。她提裙便逃,且慌乱遮掩道:“逍哥、逍哥!我突然觉得不冷了,你慢慢睡罢,我在一旁等你。”
但见杨逍神色自若,屈指窍着地面,意味深长地看向人,撑臂噙笑道:“你莫要走,我也喜欢你,好喜欢。逍妹,我难受得紧,好想你抱抱我,亲亲我,求……”不待话毕,纪晓芙瞬“噫呀”惊叫,岂料他竟能面不改色,泰然地述着腴词,可偏偏……那话又都出自她口。许是羞极,她一改常态,倒也顾不得什么羞耻、礼法,立时折返,浑向杨逍扑了去,继欺身压下,凭那纤手捂住唇瓣,一张俏脸泪花纷飞,急道:“不许说!不许说!”
他二人相拥未分,亲昵之余,动作却滑稽十分。只见纪晓芙紧捂着他唇瓣,令杨逍动弹不得,全没个风雅。恍是惊忧,她又威胁道:“你若再讲,休怪我手下无情,一掌拍晕你,叫你说不成话。”诚然,杨逍若真想挣脱,不过眨眼功夫,可他心下怜惜,便顺势向她怀中一倚,伸臂回拥着人,颇无奈道:“打吧打吧,不打脸就好……晓芙为何不来,不想还是不敢?”
故此,待挨过了两个时辰,纪晓芙虽看似“巍然不动”,实则心下焦灼,杨逍早将她举止尽收眼底,但却未言一字,只阖目假寐着。直至稍顷,她一双明眸微敛,噙泪盈然,怅然地望着杨逍,再按捺不住,便轻手轻脚地走了去,蹲身在旁。此际月出东山,正值昼夜更迭时,晚风捎着春寒,自墙壁缺口源源渡来,透彻衣衫,纪晓芙不禁双肩微颤,心道:“就躺一小会,逍哥应该……不会醒来的罢?”
踟蹰之际,看着人清若谪仙的睡颜,彼此种种温柔缠绵、旖旎蓦地涌上心头,她克制稍时,终为那容色所惑,不可自拔。纪晓芙探出指,轻戳了下他脸颊,见人无甚反应,遂心中大喜,悄掀开衾被一角,刚欲卧下,不料一只手忽伸了来,紧攥过皓腕,且听一声低沉入耳:“手这般冷,怎得才过来?”
便是这一唤,纪晓芙骤彤云染颊,猛地跃起半个身子,惊慌道:“咦?!你你你、还没睡啊?啊逍哥不必在意,我就是,稍稍有些冷,想借你被子盖一下。那个、那个,你一会儿还睡的罢?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先……”她愈说愈乱,待要起身相避,一起伏间,俶被自后按了下。杨逍左掌揽着纪晓芙肩头,右臂却横环住她纤腰,向怀中一收,便将人紧紧拥住。登时间,温热和着阵阵芳馥,萦绕自身畔,纪晓芙蓦地心跳甚快,口中模糊道:“我……你你、你那个……”
杨逍温眸以视,俯身半蹲着,从衣襟中取出颗玉石,交予她手,轻声道:“随手拿的,我家里也有好多这东西,能照明,你若怕黑就留着用。”那玉石触手生温,通体明澈,发着青灰荧光,纪晓芙捧在手心瞧了又瞧,忽惊讶道:“这……这是夜明珠罢?我见过小指般大小的,却从未见过这么大的。咦?!逍哥顺来这东西,难道不怕被发现么?”
“我就是刻意取了它,要他们发现的。不说这个,晓芙喜欢么?回头我那几颗都送你。”杨逍边说着,边伏在墙壁处,屈指敲了几下,待听得由实转虚,他合掌一推,倏拍掉几块空砖,那缺口间,恰连通着偏院廊外。此间天色尚早,他便又回过身,不知从何处扯来一床锦被,径铺在地,当即仰身倒了下。
纪晓芙不解道:“你这便要睡了?”
乍听得“我夫郎”一称,殷梨亭顿了一顿,任唇齿紧咬,浑不觉一排血印渐渗,殷红瞩目。他心中岔乱,忽凝眸探向纪晓芙,却瞧她目着深愧,默声道:“今世无缘,来生自当图报。”
那僧人愤懑未平,冷哼道:“贫僧圆真,座师法名上‘空’下‘见’。此番随诸位师叔伯下山,便是要为恩师和枉死的同门,讨个公道。自恩师仙去,贫僧心忧难安,自然分外留心魔教举动。想他老人家一生慈悲为怀,宽济悯人,就这般无辜遭害……魔教上下,皆为凶残嗜血的恶徒,合该诛杀!”此话既落,当引得群情激愤。
想多年来,武林正道与明教纷争不绝,相互交恶。诸派早视明教为耻,几欲除之,可一来忌惮阳顶天武艺超然,不敢冒进,二则苦于师出无名,怕落人话柄。岂料圆真言语挑拨,授各派以柄,一时间,堂中呼喝四起,纷提剑横刀,相继响应。
地窖中漆黑幽冷,本不易辨位,且不知是否藏着什么燃物,出于谨慎,二人并不敢用火折子照明。好在这地窖宽敞,杨逍稍一思索,便俯身取来一把碎石,四散击去,若听得击声为实,就当即转向,若听得击声泛空,则沿向而行。如此边走边掷,待过了半晌,直至周遭皆为空声,杨逍方歇身驻足,笑道:“就是这里了,晓芙先歇着罢,乖乖等我。”旋即解下外衫,披在她肩,扶人坐了下。
不过转瞬,杨逍纵身而跃,依着来路又行了去。王府虽敞,可他轻功甚佳,来去尤入无人之境,那些护院、亲兵武艺低微,自也发觉不得。这一来一回,杨逍依院“搬运”了些什物,满负在后,约有半个时辰。
纪晓芙听得步声窸窣,方知他去而复返,但见漆黑一片中,来人怀中虚闪,隐有微光,她心中生奇,歪头问道:“逍哥,你怀中揣着什么?”
纪晓芙本行步在前,骤感眼前泛黑,遂转过身,伸掌胡乱摸索着,刚欲开口唤人。不料乍一回首,她身前一紧,便与杨逍撞了满怀。霎时间,脂粉甜腻融着丝缕檀香,登扑面而来,纪晓芙心头微漾,不觉伸出臂,缓缓抱住人腰身,倚身嗔道:“你、你选这地方作甚?又冷又暗,上面那些屋子不好么?”杨逍摊摊手,淡然道:“晓芙当济阳王的亲兵护院都是傻子么?王府再大,巡守探一圈也不过半个时辰,一日十二个时辰,他稍勤快些,多查个三五圈,若为躲避那些眼线,你我岂不是要累死?”
听他解释,纪晓芙深以为然,遂“啊哦”一声,再不动作。殊知,她这一停伫,杨逍便似身前横挂着一矮松般,实进退不得。但见他伸出掌,轻抚了抚纪晓芙额顶,颇无奈道:“晓芙这样,我不能走路了,唔……想我抱着你走么?”
而深幽之中,二人相背,杨逍自瞧不清她作何神色。可听他提及“抱着走”,纪晓芙登时双颊绯红,不觉想起这半日来,凡有赶路时候,皆是自己给他抱着,施展轻功而行。然又想得,他二人虽有肌肤之亲,但终未有三书六礼,家严首肯,平素理应规矩些,便将手抽了回,正色道:“不必,不必!我这样就好。”绕至他身后,悄扯着衣袖一角,紧紧跟随着。
一时间,少林与武当门下两位高手接连中招,堂中登乱作一团。纵杨逍、纪晓芙、张翠山等人趁时疾追,无奈此地广博,成昆又存心规避,待搜寻几番,却也未见踪迹。颠簸之下,只一想得方才,成昆巧言令色,将峨眉声名多加羞辱,纪晓芙便愤懑难平,负气道:“还是叫他逃了!”
杨逍沉吟片刻,心想:“这恶贼武艺虽精,但轻功不佳。城郊十余里内,阿遥与张五侠必能追得,除非……”似念及什么,他回首而望,见城中高府伫立,忽想得一句“置之死地而后生”,遂拉过纪晓芙,若有所思道:“晓芙,我不常走动,不太知晓当地风土,这附近可有什么富贵人家么?”纪晓芙“啊”了声,转撑颌答:“我想想……啊!这是济阳王的封地,城南最繁华之地,是王府落居处。”听她如此道,杨逍轻声一笑,淡然道:“这就是了,走罢。”
“欸?去哪?”纪晓芙顺势想了想,忽豁然通明,拍手惊喜道:“啊呀,我知道了!眼下武林正派都在寻他,成昆哪还敢露面?王府居室甚多,以他身手,若要在哪处躲上个十天半月,想必也没人能发现。”杨逍眉眼堆笑,赞许道:“不错,晓芙真聪明。”然话音未落,他立时搂过晓芙背脊,随右臂横托,又一把将人抱了起,起身一跃,几个起落奔驰,已向城中驰去。
只见范遥当掌一拍,厉声道:“就是他!我早疑心,成昆当年求娶阳夫人不成,怎肯罢休?当日,我见他一身和尚模样,为王府座上宾客,风光无限。遂跟踪数日,终听得他酒后吐真言,向汝阳王邀功,道他逼死阳教主,又杀了老谢一家,去少林躲灾,图谋不轨。这老贼滥杀无辜,狼子野心,各位切莫着了他的道!”
恍不可置信,圆心、圆音、圆心三僧瞠目结舌,不敢作声。空闻、空智更长眉吊竖,质问道:“圆真师侄,你作何解释?”
岂知话音未落,圆业突然“咳啊”惨呼,背心一冷,忽跌倒在地,只感一道指力灌自后颈,阴寒无比。俞莲舟心下惊诧,忙上前搀扶,并无防备。不料正是这一扶,他登觉凛风擦面,随肋下剧痛,一股劲力透“鸠尾穴”打入,无踪无影,倏沿真气游遍经脉,汇入丹田,迫之周身泛冷。便见人撑身端立,叫喝道:“快追,莫叫那恶贼跑了!”再一打量,堂中哪还有成昆身影?
纪晓芙怔了怔,心绪一阵起伏,明知彼此再亲近不合礼数,却仍探出掌,轻轻抚着他的脸庞,低声道:“是不行。咱们还未成亲,不能总搂在一起。”杨逍笑着答:“哦?那怎得手还不安分呢?”
不料她掌指一曲,立时捏过杨逍左颊,直痛得人眉心微蹙,方松开手,缓揉着颊处红痕,坦然而语:“我年岁轻不假,为人处世、江湖阅历自远不及你,可我也非虚伪做作之辈。逍哥或许觉得我骄矜,欲拒还迎,甚想我有些轻浮,但我自知坦荡,向来认准一件事便要倔强到底,人也一样。我……终究还是个俗人,贪恋你美貌,喜欢你温柔顺从,像个赌徒,尝过一次甜头,就想索取更多。自我刺过你那剑后,你便留在我心里了,剜不掉,抹不平……杨逍,我当真喜欢你,始于色而忠于心,惟有一愿,是长情。”
半晌默然,杨逍神色动容,身子忽颤了一下,他从未料想,纪晓芙会如此坦然地表明心迹,心中既喜又惊。定须间,他忽探出双臂,将晓芙揽入怀中,仿佛生怕那温热消失不见,轻抚着人背脊:“我巴不得晓芙只好我一人的色,都只给你。可正派子弟向视名誉如性命,我非善类,怕来日牵累晓芙,害你难堪,再由此生了嫌隙。”
杨逍凑过旁,埋首至雪颈后,低声道:“晓芙怕什么,怎么见我像见了鬼一般?就只想着要被子,不想要我么?”纪晓芙撇撇嘴,心想:“你若是鬼,也必是个容色照人的艳鬼。”随嗫喏答:“我哪有……原来逍哥一直没睡,不困了么?”
这时杨逍半坐而起,撑臂在旁,俯身别过那张俏脸,戏谑道:“有人昨晚说心里有我、想要我,半刻也离不开我,随后对我做了什么,她心里清楚。早时清醒了,有人先哭闹一番,然后借着由头,又对我做了什么,她更清楚。所以,晓芙说……我困不困啊?”言罢,只瞧纪晓芙先点点头,随又面着红云地摇了摇头,更以掌覆面,吞吐道:“那、那我还说什么了?”
不料杨逍俊容微红,难能泛起一丝羞怯,蜷指弹了弹她眉心,笑道:“你枕过来,我慢慢给你讲。”
籍着那明珠微光,只见杨逍撑臂而卧,襟裳微敞,隐透着修颈削肩,红绡点点,一只手臂或展或舒,遥见风雅之余,不乏妩意,想来“轻盈碧腕消香腻”,不过如此。他眼也未睁,继向枕畔拍了拍,轻道:“若要等那老贼动身,最迟今夜子时,眼下天色尚早,且等着就是……嗯,晓芙过来么?”遇风光如此,纪晓芙粉颊微烫,倏心跳甚快,那杏眸怔怔地盯着人半晌,却兀自混混沌沌,道不出一字。旋即,她不觉攥起袖角,似怅然若失,低声回答:“还不困,我在一旁坐着便好。”
杨逍心下了然,知晓芙心口不一,明是想与自己多亲近些,却顾忌着“正邪有别”,因未得灭绝师太应允,不敢过分僭越。他不由得又气又笑,暗想着:“死尼姑若一直不允,难不成你还一辈子不碰我么?那可怎么行。”遂一改前态,未如平素般温言相哄,反将锦被扯了扯,背身卧去,淡然说道:“好罢,我着实困得紧,就先睡了。”
听那话语,纪晓芙先是一愣,随朱唇紧咬,失落之意满溢眸间。她本料想杨逍定会如前般,软语温言地哄过自己,须是如此,她方能打消些“愧意”,稍与人亲近。岂不知,他竟半点未从,纪晓芙难过之余,却碍于颜面,只得默然静坐,百无聊赖地弄着衣角。
与前者不同,杨逍、张翠山、殷素素三人听那灰袍僧自称“圆真”,霎神情凛然,横眉冷待,皆一副“愤恨之至”的神情。他三人与谢逊各有私交,故心下了然,那圆真本名“成昆”,当年杀谢逊全家,而独留其一人,想必空见大师之死,他所言不过三分真、七分假,惟意于煽动群豪,针对明教而矣。可眼下,苦于他三人声名狼藉,再如何陈情,却当真无人信得。
进退两难间,但听闻席中一声清冷,西末席处,两道身影翩跹,闪身至厅中,正是范遥与黛绮丝。只见黛绮丝纵跃在前,所及之处满堂生辉,容色照人,群豪无不失神落魄,痴痴地望着人。而黛绮丝不为所动,眸蕴厌色,冷冷道:“这和尚拿诸位作刀使,怎得,诸位倒甘之如饴?”转衣袖一拂,讥讽道:“圆真大师,自西域一别,已有半载,王爷倒时常提起您啊。”
听那声音,圆真瞬面苍如纸,神情躲闪,矢口否认道:“阿弥陀佛,这位施主在说什么,贫僧听不懂。”范遥嗤声冷笑,接续道:“成昆老贼,你骗得了旁人,却骗不得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