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轻松了。
“不过今天已经很晚了,你该休息了。”他体贴地说,“想看的话,明天也可以继续来看……”
可以吗?少年悄悄回过头。
他像触了电一样飞快地缩回头。
“想不想去另一边看看?”尤利西斯轻柔地问。
少年沉浸于美景之中,连带着对他的戒备似乎也下降了一些。闻言,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为什么?
他有什么价值,让东帝国不惜派出一位将军,也一定要把他弄到手?
想让他听话的话,继续给他注射镇定剂不就好了吗?何必要煞费苦心,来威胁他,诱哄他?
他静静地,摁了摁自己的心脏。
一个自然而然地浮现在他心中的念头,盘亘不去。
因为没用了。
因为尤利西斯别无选择,只能让他醒来。
半晌,他闷声道:“……嗯。”
尤利西斯将他送回房间,为他盖好被子。
灯光暗了下来,他看见少年默默缩进了被窝。
他何德何能,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阿德利安看着玻璃上青年雌虫的倒影。
‘尤利西斯’这个名字,阿德利安曾听说过。
少年默不作声地往下拉了拉袖子。发现针孔实在遮不住之后,他便不拉了,只是闷闷不乐地低头。
“……”尤利西斯蹲下身,让目光与阿德利安平视。
阿德利安别过头,他也不强迫他跟他对视。
阿德利安一愣。
尤利西斯敏锐地低头:“嗯?”
少年正看着自己的胳膊发呆。
理所当然地,对他人施加暴行,仍不以为然的人。
阿德利安永远也无法理解这种扭曲恶劣的行径。
明明……是那么恶心的事情啊。
后者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捏捏他的手,叹息道:“瘦了。”
恶心。
阿德利安想。
尤利西斯无疑长得颇为好看。
靠这张脸,他玩斯德哥尔摩的把戏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阿德利安受宠若惊地瞧着他。两个字浮现在他心中——色诱。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外面’。尤利西斯带着他看似走了很远,其实一直都在星舰内部,压根没靠近外围,他只是从小监牢,走到了大监牢。一环套一环。
他想到了自己的饮食。
雄虫的肠胃是很娇贵的,提供给雌虫的军用品不可能令雄虫的消化系统满意。而尤利西斯给他的食物,他从未不适过。那些衣服、床上用品,也全都是雄虫能接受的标准——准确地说,是西帝国的雄虫标准。
被伤害过的无知小兽总是像他这样,又恐惧,又心怀侥幸,相信世上还留有半分真情。
青年有些讨好地说:“你不生我气的话。”
这一瞬间,他脸上有了点阿德利安熟悉的,西帝国雌虫的影子。
尤利西斯太熟悉他的神情了。
底线一步步败退的模样。刚开始觉得被冒犯就不可饶恕,渐渐地,觉得不受伤就很幸福,不重伤就能忍耐……再后来,有一点点善意,都感到庆幸。
就是西帝国的雄虫千篇一律的模样。
阿德利安眨眨眼睛。
回头小心翼翼地,瑟缩地瞄了尤利西斯一眼。
后者身形挺拔地站在他不远处,笑吟吟地看着他。
——东帝国的猩红将军。
一个能在阿谢尔和纽曼联手追剿中全身而退的人物。
尤利西斯没有向他介绍自己的身份,但也没有刻意掩饰过。青年的一举一动看似随意,却透着股军雌令行禁止,自制力极强的意味。
阿德利安感到脑海里有什么东西豁然开朗。
——因为镇定剂,对他失效了。
未知的力量,在他体内流淌。
他转身离开,背后有道视线一直注视着他。
乖巧的样子还是挺可爱的。尤利西斯漫不经心地想。
阿德利安注视着门缝缓缓闭合。
“不会再扎你了。”尤利西斯微笑道,“因为……”
“我相信小先生不会再让我为难了。”他信誓旦旦地说。
少年再次缩了缩脖子。
他穿着短袖,露出来的手臂苍白纤瘦,手肘内侧,青色和紫色的血管隐约可见。
密密麻麻的针孔,触目惊心。
尤利西斯一顿。
阿德利安低头看自己的手。确实,手指更纤细了,骨节分明的。亚伦好不容易给他养起来的一点肉,这几天丢了个干净。他软软的肚皮都憋下去了,连腹肌都瘦了点出来。
但他很健康。
他听得见自己稳健的心跳,和缓的脉搏。隐藏在瘦骨嶙峋下的,是强健有力的脏器……
他透过自己的眼睛,看着自己安静地牵着施暴者的手。
他看到雌虫虚伪的笑容。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这样的人啊。
他一瞬间感到啼笑皆非,令人作呕。
为什么?他再次想。为什么宁可用这种把戏,也不让他继续沉睡?他胳膊上大大小小那么多针孔……
少年牵住了尤利西斯的手。
那些都是早就准备好给阿德利安的东西。
——这一整个星舰,该不会,就是为他一人,量身打造的牢笼吧?
为什么?